因为他直到自己只是替身以后，不得不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这时，姜寓更告诉我：“千刃的结毒，是根除不了的，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也许是时候……”
“不要！”我一口否决，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作为魂族人来说，他终归是死，那还不如像他和知天命一样，与我绑定在一起，成为我的魂！
这是我最害怕的，我不想要我曾经在乎的朋友，一个又一个的变成鬼陪伴着我。
我就像一个死神一样，我压榨着他们最后灵魂的价值。
现在，我拥有了这么多魂，连北神区那些老顽固都害怕我，跑了，又有什么用呢？
天下之大，我孤身一人……
我看到千刃的眼角缓缓滑落一颗眼泪。
我从未见他哭过，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用最后的力气开口说：“小草，从前我都由着你，但这次，你得听我的！”
我抱着他，眼泪落在他脸上，我激动地请求道：“求求你们别这么无情，你们都死了，剩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要去哪儿，要做什么，我真的厌倦了这一切了，我只想有个安定的家啊，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千刃艰难地抬起手，为我擦着脸上的泪痕。
可我眼泪如柱，根本擦不干净。
他劝说道：“我的身体早已腐朽，小草，万物有死期，但魂心不灭……”
万物有死期……好一个万物有死期。
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的鬼们也在周围潸然落泪。
他们哭，何尝不是哭自己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千刃为了不让我伤心，他答应我说：“我陪你回南方，我们回家，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听到他说回家，我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找来我的轮椅，将他放在上面，我推着他往前走。
李朝生低落地跟在我身边，他也在难过吧，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我。
我们路过上次那轮回神的庙殿时，李保得等人守在那里，他们看见我过来，以为我是来报仇的，吓得全都紧张地围在殿前。
我本对杀戮就没什么兴趣，今日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此时我只想带千刃回家，所以我看也没看他们，从庙殿前走了过去。
可是那倒霉的轮回神，却又偏偏在这时候，断了手臂。
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在庙场人的惊呼中，我看到那尊神像悲悯的脸，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次我见到这轮回神时，他手臂就断了，算时间，那时候地殿里那具属于神明化身的骸骨，已经存在，也就是说，臧仙君的化身，已经死了一个了！
第二次我见着轮回神时，他手臂也断了，那时候，姜寓才去世一个月。
第三次，我再见着轮回神时，他手臂又断了，知天命死了！
而这轮回神，刚好有六条胳膊。
一条胳膊，代表着一个化身。
我疯了似的冲进庙殿，我仔细查看那轮回神的臂膀，我发现第四条胳膊上已经出现裂痕，而这条胳膊，代表着千刃！
我失魂落魄地从庙殿里出来，我什么也没说，继续带着他们出了庙场。
千刃还是走了，在我开车带他回南方的路上。
我带他回去了我们曾经居住过的那个山村里。
以前的旧房子，已经烧毁了，我们在供奉福棺娘娘的山洞里，将千刃安顿下来。
天气不冷也不热，我独自坐着外面的草坪上，望着星空。
我看到他的魂坐在我身边，他告诉我，他已感觉不到痛苦了，他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我平静地接受了千刃的死，并将他的尸体葬在了那颗老槐树下。
半个月后，云城接连曝光了两大丑闻。
一是向来以慈善扬名的白善助学机构负责人，主动投案自首，并交出了自己这些年通过这个机构敛财的证据，以及机构以助学为借口诱逼上百受助者参与QS交易。
二是云城首富邓业成，主动在某直播平台播放了自己侵害受助者杨某的录像视频，并承认了自己这些年从商路上上百起犯罪案件，随后他就被有关单位抓捕。
云城一夜之间，似乎变天了！
本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三绝门也慌了，两大摇钱树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倒了！
我的老对手，印门门主姚兆光，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四处派人去查，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却没想到，我竟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他位于丽山的别墅里。
摆满各种古董的大厅内，没有开灯。
房子里唯一的光线，是落地窗外的月光。
老头子弯着身体走进来，就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房子里，怎会有如此浓烈的鬼气？
他打开了一盏不亮的壁灯，便见我坐在他平时坐的那把椅子上。
飞鹰为了表示自己回来了，不停的用我手玩着他的刀。
“是你——”姚兆光看到我，竟没有吃惊。
也许在邓业成出事时，他就猜到了，是我回来了！
不过短短一年，我与他的身份互换，他的命，在我手中如蝼蚁。
“是我。”
姚兆光将自己的戒尺拿出来，庄重地放在一旁，他沉声道：“听说北方出了个小姑娘，名叫万家仙，短短时间，当上了念门门主，还杀到了无上顶，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早晚会回来——”
夜很长，我从别墅里出来，坐回了我的轮椅上。
我还有一个人要见，但我如今这模样，我却不敢见他了！
我只是独自回到了以前我们租住房子的小区，从楼下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时，我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在靠近。
转过身，便见到了那张久违的脸。
凌天还是那般样子，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爽朗明俊。
而我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稚气已退，一身都是俗世的喧嚣。
他看到我这模样，皱了皱眉，问我：“腿怎么了？”
“残了啊！”
他叹道：“所以一个双腿残废的人，一夜之间将为祸南方数年的三绝门给解散了？”
我忍不住笑道：“你都知道啦！”
“我还是清风观的弟子，这点儿消息还是灵通的！”
我问他：“阿孤还好吗？”
一年前我离开时，她还在昏迷中。
凌天回答：“很好，你走后不久，她就醒了！”
我欣慰地点点头，问他：“你呢？”
“我也是。”
我傻傻点头，感觉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我却不能说。
一年前，我当他是挚友。
但一年后的我，已接受了我们身份的鸿沟。
我在北方的事，想必他的师门早就获悉，在世人眼中，我是万恶的魂族人，天下人恨我，但灭不了我！
我知道，这里也不属于我。
我回来，就完成当初与千刃做下的承诺，见见故人。
执念已消，太阳也要落山了，我笑着对凌天说：“我该走了！”
他低着头，难掩心绪地问我：“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我还要寻一个人！”
藏仙君的化身，我已寻到5人，还有最后一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灵觉告诉我，就快有答案了！
是夜，城外的一处荒村。
这座村庄，因为几年前的洪水空置了，附近的人都说这里闹鬼，平时也没人前来，我们在这里落脚，不会被打扰。
最近这段日子的休养，李朝生的身体已全部恢复了，看着他一天天红润起来的脸，我的灵觉却让我越来越不安。
我们在老房子前，生起了一堆篝火，我在火焰中，竟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邪力。
我终于开口叹道：“原来是你——”
李朝生没听懂我为何突然说这句话，他将刚刚烤好的鱼，递给我。
我没接，我目光看向他，质问道：“你就是重天，对吗？”
第189章 终
他愣了一下，只是一下。
很快，他恢复如常，淡淡一笑，与往常和我时一样。
他好奇问：“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我不明白，重天为什么要逼我灭念门，还主动给我业画，当年重天可以杀另外一个化身，为什么却不杀你，难道仅仅是因为你有不死之身吗？不，如果我是重天，我要灭杀神明的化身，不管是火烧还是刀削，我可以有许多种方式，毁掉你的不死之身，绝不是将你关在地殿里，等着我找到你！”
这个疑问，一直都在我心里头。
“重天之所以帮我，是因为他也是神明的化身！所以，你不是没见过重天，而是你就是重天，你是侍神阁的人，那邪神也是你供养的，知天命死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找不到外来邪祟入侵的痕迹，是因为那邪祟根本就没闯进去，它一直就在，还是我自己请进去的！”
听我说完这些，他得意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从前，他在我面前扮演的，只是一个饱受折磨、懦弱的神明化身，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顷刻间，他连神韵都变了，变得野心勃勃。
他用与邪神阴狠语气对我说：“只可惜，你太蠢了！这么久才发现！”
我点点头。
此时我的鬼们已经炸开了锅，他骂我蠢，无疑也是在说他们蠢。
他们日日夜夜与我在一起，我没发现，他们自然也没发现。
只有那古信岳放了个马后炮说：“老朽早感觉这李朝生不对劲儿了，尤小草找到的所有化身都死了，他一个病秧子，却活到了这里……”
李朝生得意于自己精湛的演技，他将本来打算给我吃的烤鱼，放到鼻子前享受地闻了闻，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从前在我面前他扮柔弱，吃东西像大家闺秀似的，但现在吃那带刺的鱼，他竟然刺儿都不吐。
我坐在火堆对面，麻木地望着他。
他一边吃一边给我讲述道：“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是神明的化身，我不仅有不死之身，这副身躯，还能容纳无比强大的仙灵们，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已是侍神阁的仙师了，我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身上供养之神的气息，哈哈哈，我杀的第一个化身叫李朝生……”
我猜到了！
这么久了，我埋葬了那个可怜人的骸骨，却未得知他的姓名。
也许现在还不晚！
重天一抬手，从他的身体里，飞出一道黑烟，是我曾经见过的那尊邪神。
我以为他要展现自己供养的邪神呢，结果他告诉我：“他就是李朝生，我杀了他，他有着神明化身独一无二强大的魂灵，可惜他生前要守戒，不能杀生。”
姜寓守无戒中的口腹之欲、知天命守色欲、千刃不能说谎、李朝天不能动杀欲。
那么，重天要守的，便是贪欲了！
可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没有贪欲的人！
他这时目光也落到我脸上来，看着我疑惑的脸，他已经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他说：“尤小草，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不需要再寻找最后一具化身是谁了，我就是他真正的化身，真正的化身，不需要守戒！”
我听后，手拳不自觉的握紧。
我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我问藏仙君：“你在嘲弄我吗？死去的那些化身，哪一个不比他重天更像化身？他们哪一个不比重天更有资格做你的化身？”
为什么偏偏最后留下的，却是这么个没有怜悯之心的恶魔？
我不懂！
“哈哈哈哈哈——”重天嘲笑道：“尤小草，就算你知道这些也没关系，作为他的神使，你的使命，便是找到我，即便知道是我杀的他们，你也没办法，因为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找到我吗？哈哈哈哈——”
我怨恨地看过去！
他说得对，我从福山里走出来，我杀了那么多人，就是要自己活下去，变得更强，才可以保护他的化身，才可以迎他入世，如今，我身边的朋友都死了，变成了鬼，我却还要守护着这么个玩意儿！
愤怒令我周围掀起一股阴风，阴风吹着火焰左右摇晃，重天不以为然地继续啃食着手里的烤鱼。
他用这种方式嘲笑我的愚蠢，我的鬼们都劝我算了，大局为重。
我却不甘，即便知道杀不死他，我也不想让他好受，于是下一刻，我像风一般，已来到了重天面前。
他丢掉了手里的烤鱼，轻拍了拍手心，低头看见我手里拿着的刀。
这是千刃的刀，他死后，我便绑在了自己手腕上。
重天知道我愤慨，他不以为然问我：“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死不了的……”
下一秒，我将利刃插进了他的腹部。
就算死不了，我也不想要他好受。
我总该为自己承受的这些，为被他害死的知天命和李朝生，做些什么。
他虽不死，受伤也是实实在在的受伤，此刻他抚摸着自己的伤口，鲜血不停流出来，他却笑着问：“你好像很生气？”
“嚓——”我又插了他一刀。
这一刀插得很深，他感觉到痛了，紧紧皱眉。
他后退了两步，骂道：“你有完没完？”
话音刚落，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鲜血已经顷刻间将他一副全打湿了！
我拿着刀，站在火堆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他低垂着头，扒开自己的伤口在那看，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这次换了我问他：“原来你也会痛苦啊？这次的痛苦，不是假装的了吧？”
这时，重天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
张妮妮在旁边科普道：“人失血过多就会这样，你这两刀捅得真准，扎他脏器上了，还割破了主要的血棺！”
我好奇问重天：“不死之身会让血管自动愈合吗？”
重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刚才在那扒拉他的伤口，就是在看伤口有没有浴火。
但奇怪的是，伤口没有愈合，他越来越虚弱。
“怎么会这样？”他开始慌了！
而我的脸色也逐渐变了，因为灵觉竟然告诉我，重天要死了！
他不是有不死之身吗？我才扎他两刀，他就要死了？
这时，重天痛苦地抬头看向我，不敢相信地说：“你……怎么是你……怎么……”
他话都没说完，身体倒了下去。
我忙走过去查看，他竟然断气了！
拥有不死之身的化身死了，还是我杀的！
管他的，死就死了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去他妹的神明化身！
我累了，疲倦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