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说说你们当时的情况,是否有人看到徐四郎是如何落水的?”
大皇子踱步到众人面前,神色肃穆的扫视着这些人。
众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当即解释道:
“我当时在最后面,想挤到前面去看大锦鲤,可锦鲤还没看到,徐四郎就落水了,我都没近身碰到他,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肯定不是我推他下水的。”
大皇子闻言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可曾看到谁推他下水?”
“未曾。”对方摇头。
大皇子看向另一个人。
“殿下,我当时在最前边,一心只顾着看大锦鲤了,没注意到徐一风什么情况,且我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人,好像是宋三郎,我没碰徐四郎,肯定也不是我推他下水。”
被点名的宋三郎,忙解释道:
“回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我当时确实是在徐四郎的身旁,就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但我当时也差点被挤下水,我忙着稳住自己别让人挤下水了,没看到徐四郎是如何落水的,当然我也没推他下水。”
越来越多人的解释,大部分都说自己一心看大锦鲤,没注意身边情况,没看到徐一风如何落水,最后都得补一句,自己绝对没有故意推他落水。
唯有一人,解释了自己的清白之后,犹犹豫豫道:
“我当时还看到……陆大公子就在徐四郎的身后。”
一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了陆承彦。
陆承彦依旧是那副眉目冷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脸,他不紧不慢的朝宜贵妃和大皇子行礼,冷声解释道:
“我确实在徐一风身后,但当时情况太拥挤,我并未注意到是谁推了徐一风。”
陆承彦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激动一喊。
“是踹的!不是推的!”
众人循声回头。
披头散发的徐一风,身上裹着一条大巾帕,整个又湿又狼狈,像个疯癫小狗狗。
徐一风所到之处,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他顺利来到宜贵妃和大皇子的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有人踹我下水!求娘娘和殿下给我做主!”
徐一风脑袋往地上一磕,也不管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小小郎君张嘴就直接哭了起来。
姜沐言看着跪在地上嚎哭的徐一风,不知为何,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的就朝萧南瑜、陆承彦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看他们中的谁,他们站在一处,她的视线就这么瞟了过去。
陆承彦微垂着冷眸在看地上的徐一风,没注意到姜沐言的视线。
萧南瑜注意到了。
他见陆承彦的注意力不在姜沐言身上,想了想,不留痕迹的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不准哭!”大皇子一声厉喝,被哭得心烦。
“……”额头抵着地面的徐一风,立马闭紧了嘴巴,哽咽都不敢发出声来。
“你既是在本宫的赏花宴上出了事,本宫自会替你做主,你们姐弟先起来吧。”
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的宜贵妃,喜怒不显的说道。
徐一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和他一起跪着的徐非雪,忙起身扶住他。
荷花池边的柳树下,由大皇子主审的问询,依然在继续。
大半证明自己清白的言论中,又出现了一条稍微有用的线索。
“当时我也在靠后的位置,和徐四郎隔着好几个人,我被人踩了好几脚,低头想看是谁踩我的时候,我好似看到一袭墨色衣袍动了动,还有白色的下摆也摆动了起来。”李家二郎说道。
萧南瑜今日穿着一袭白色锦袍,陆承彦穿着墨色衣袍。
被人当场指认的萧南瑜与陆承彦,面不改色,镇定如常,一副问心无愧,光明磊落的端直姿态。
众人闻言,一个个左右扭头四下搜寻了起来。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萧南瑜和陆承彦的身上。
在看到是他们二人时,立即就有人主动解释道:
“李二郎,你这不是暗指萧大公子和陆大公子吗?你是不是因为上一次诗会输给了陆大公子,所以怀恨在心借机陷害他?”
“就是,而且当时人那么多,推挤走动间衣袍下摆自然会动起来,这能作为什么证据?”
“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就不要瞎说,免得殃及无辜之人。”
萧南瑜眸子微转看了陆承彦一眼,没想到他在京中声誉这般好,还未开口,就有这么多人替他解释了起来。
“陆大公子自不必说,是个立身端正的端方君子,怎可能背后踹人。还有萧大公子,萧家儿郎一个个忠肝义胆,光明磊落,不可能使阴招踹人。”
也有一人替萧南瑜说了好话。
宋三郎看着转瞬成了众矢之的的李二郎,忽然道:
“我想起来了!我看到李四郎撞了徐四郎!”
李四郎是李二郎的弟弟,宋三郎开始怀疑,李二郎刚才暗指萧南瑜、陆承彦的一番话,是为了转移目标,包庇自家弟弟。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李二郎的身上。
李四郎被看得如芒在背,就好似真的是他把徐四郎踹下水一样,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我当时确实也在徐四郎的身旁,但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然后我就被撞得……也撞了一下人,但我不知道我撞的是谁!”
眼下的情况看,他撞得人很有可能是徐一风。
李四郎在心里喊冤,无比的冤。
他又不是故意撞人,就算把人撞下水,也不能算是他的过错吧?
李二郎见弟弟着急,想要解释,徐一风说的是被人踹下水,不是撞下水,凶手不可能是他弟弟。
他刚要开口,没想到徐一风先他一步道:
“确实有人撞了我,但还有人踹我,而且是两只脚踹的!就踹我屁股上!”
徐一风说的义愤填膺,踹得那两脚,劲儿可大了,他到现在都还在疼。
“两只脚踹你?”宋三郎疑惑了,“那人莫非是一跃而起跳起来踹的你?”
“跳起来的人太突出了,肯定会有人看到。”郭久砚道。
“我没看到有人跳起来。”
“我也没看到。”
“我也没……”
徐一风眼见众人一个人否认,忙又激动道:
“我说两只脚踹的,又不是说一个人的两只脚,就不能是两个人同时踹的我?”
徐一风环视一圈眼前之人,只觉每一个人的嫌疑都很大,谁都有可能踹他一脚。
可恶,太可恶了!
“两人踹你?还有人推你?徐四郎你平日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一人又好气又好笑道。
“就是说嘛,徐四郎,我觉得你越说越离谱了,大家都是为了看大锦鲤,哪有人故意针对你。”
渐渐的,舆论开始向一边倒了。
众人本就认为徐一风落水是个意外,他为了给自己找回一个公道,一下子拉那么多人下水,这便引起了反噬。
“贵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我觉得这就是个意外,没有人故意针对弟弟。”
宋三郎朝着宜贵妃和大皇子行礼,勇敢说出自己的论断。
“我当时就站在徐一风旁边,也被挤得差点掉下湖去,真的只是个意外,当时人太多太挤了。”另一人接话附和宋三郎。
“不是意外,真的有人踹我!两只脚!”
徐一风急了,伸出两根手指头,激动地比划着。
任凭别人争吵不休,全场公子哥,唯有两个最冷静,萧南瑜和陆承彦。
明明是罪魁祸首的他们,也没怎么给自己辩解,就处于置身事外的状态了。
宜贵妃看着闹剧一般的场景,只觉头疼。
在场的都是京中贵女公子,各个家世不一般,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一风落水,本就是小事,救上岸无事便好。
不管是意外还是有人针对徐一风,宜贵妃都不想叫人来查。
好端端的赏花宴上,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宜贵妃也不想再听他们吵下去了。
“好了。”她一开口,柳树下的众人瞬间安静,“徐家小郎君落水,纯属意外,尔等莫要再空口无凭的指摘对方。”
宜贵妃一句话,徐一风落水之事便有了定论。
徐一风不服气,想要争辩却被徐非雪拉住。
宜贵妃念在徐一风是在她的赏花宴上落水,赐了他一个赏,略做安抚。
换了干净衣裳出宫的徐一风,抱着宜贵妃赏给他的一堆金银珠宝,心里挺开心,也挺气愤。
“二姐,真的有人踹我!怎么就没人信我呢?”徐一风想想就愤怒。
结果也没找出来到底是谁踹他,还是两个人。
“当时情况太乱,许是不小心踹的你,贵妃娘娘不让追究,你就别再念叨了,免得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对你对我们徐家都没好处。”
徐非雪宽慰着徐一风。
宫门前宽敞的道路上,姜家的马车就走在徐家的马车旁。
姜沐言掀开马车车帘,本想与跟在马车旁的红桃说些什么,结果她这一掀开帘子,竟看到了英姿飒爽的萧南瑜。
他骑马正走在她的马车旁边。
第35章
萧南瑜并非是故意凑到姜沐言面前来, 他只是恰巧路过。
正要一夹马肚加速向前,她突然掀开车帘看出来,他便下意识的也侧头看她。
四目相对间,姜沐言璀璨杏眸中的微微惊诧, 萧南瑜看得一清二楚。
她并非是知晓他在马车旁, 特意掀帘看他。
各府邸的马车都从宫门口陆续离开, 为免被人看出异常,萧南瑜收回视线。
他又要一夹马肚向前, 忽听姜沐言小声开口:
“你近日可有去梨园?”
因着崴到脚行动不便,姜沐言已有十多日未曾出府去见两个孩子。
也不知小家伙怎么样了, 是否想念她。
“日日去。”萧南瑜眸光清冷的目视前方, 立身端直的轻声回答。
他坐下战马并没有朝姜府马车靠近半分,他挺拔的身影也没有倾斜靠近姜沐言。
若有人或远或近的看到他,都不会认为他在和姜沐言交谈。
“两个小家伙可还好?”
车帘缝隙只露出了姜沐言的半张小脸, 她望着萧南瑜清冷疏离的英俊侧颜,又悄声问了一句。
萧南瑜日日都去梨园, 相较之下, 她这个娘当得有点不负责任。
姜沐言的心情有些小小的低落。
一面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一面又想要对两个孩子好些,她分身乏术,太难两全了。
“好。”萧南瑜的回答简洁无比。
“过两日我会找个机会出府,去梨园看看他们。”姜沐言压低声音道。
“嗯。”萧南瑜轻声应着。
萧南瑜又等了几息,见姜沐言似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一夹马肚纵马驰骋,矫健的身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 英姿飒爽的飞射而出。
少年郎衣袂翻飞,姜沐言看着他随风飞扬眨眼远离的衣摆, 放下了马车帘子。
姜沐言没看到的是,就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旁边徐家的马车,也有人掀开了帘子。
徐非雪只来得及看到,马车旁一抹熟悉的背影突然窜了出去。
好似是萧南瑜?
徐非雪连忙探头往前张望。
前方意气风发骑马远去的挺拔背影,隐隐透着股清冷疏淡的气质,不是萧南瑜又是何人。
徐非雪望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懊恼不已。
她若早点掀开帘子该多好,说不定还能与萧家大公子说上一句话。
徐非雪放下帘子之际,朝旁边的马车看了过去。
竟是姜府的马车。
此次赏花宴,姜府也就姜沐言一人入宫,马车内的定是姜沐言。
徐非雪三番两次遇到萧南瑜时,姜沐言恰巧也都在。
再加上今日入宫之前,萧南瑜在马背上望向姜沐言的眼神,她眉头不由得皱起。
徐非雪未来得及细细思量,前方突然兵荒马乱的惊呼声。
“啊——”
“有刺客!”
婢女的惊叫声与男子嘶喊着刺客的声音,几乎冲破云霄。
姜沐言惊得连忙掀开帘子,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往前看。
前方乱成了一团,马车横行,骑马的公子与婢女仆从吓得四散开来。
前方马车内,各家小姐也都惊慌失措的探出头来张望。
“大、大小姐,有刺客!前方好多黑衣人在杀人!”
跟随马车走在车旁的红桃,连连拍击着车身另一侧,对马车里的姜沐言紧张喊道。
任谁都不会想到,有人竟胆大包天到,敢在皇宫前的广场上行刺,也不怕被禁军乱刀砍死。
红桃哪里遇到过此等危险之事,看着前方人仰马翻的混乱局面,吓得腿都软了。
真的杀人了。
她看到一个白衣公子被黑衣人一剑贯穿,血淋淋的长剑从前胸直接穿透后背,拔剑之后白衣公子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很可能是被一剑杀死了!
大批刺客突然杀出的地方,是前方拐进巷子的拐角处,离姜沐言的马车还有一小段距离,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直面刺客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