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瑜才从边关回来没多久,除了在文德门遇刺之时, 萧南瑜救过姜沐言一命,陆承彦想不明白,他和姜沐言还有何交集。
再加上之前在聚仙楼的巧遇。
算来算去,萧南瑜和姜沐言之间,应该是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陆承彦不明白,萧南瑜是何时喜欢上姜沐言的。
对于萧南瑜仿佛要宣战般的眼神,陆承彦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他不痛快之余,忽然惊觉了一件事。
他已经没有了阻止萧南瑜喜欢姜沐言的立场。
先前,他和姜沐言明年要定亲之事,是京城世家中不算秘密的秘密。
可现在,他和姜沐言的亲事作废,是整个京城都传扬的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陆承彦心中清楚,这其中有陆家在背后做推手,故意将事情闹大,为的是彻底拆散他和姜沐言,想要绝了他的退路。
陆承彦眸色深深地冷凝着萧南瑜,目光又缓缓落回姜沐言脸上。
她低眉敛眸,不看他,似乎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陆承彦薄唇微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子里越来越嘈杂的嚷嚷声就直冲他而来。
“陆大公子,你怎么现在才出现?之前你在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是啊,陆家大郎快来解释一下,你之前去了何处?”
“你先前有和姜家庶女见过吗?”
“屋里那个庶女叫什么名字?”
“我夫人说好像叫姜雅朵。”
“陆承彦,你和姜雅朵有没有什么关系?她姨娘说你糟蹋了她,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她和别人鸳鸯戏水?”
“……”
纷乱的声音中,句句点着陆承彦的名,要他一个解释,陆承彦不得转眸看向院子里。
原本在房门口的万氏,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看到安然无恙的陆承彦,开心不已,边走出院子边对他道:
“阿彦,你快跟大家解释清楚,否则姜家庶女就要赖上你了!”
万氏走出来才发现,背对着院子的颀长身影是萧南瑜。
再然后,她又看到萧南瑜的身前,竟然站着一个姜沐言。
姜沐言骨架小,身子纤瘦,而萧南瑜的身量修长又挺拔,在她背后一站,就将她的身影给挡得一丝不漏了。
万氏从院子里走出来,只看到了萧南瑜的背后,完全窥不见姜沐言的影子。
也正因为此,她看到姜沐言的一瞬间才会惊讶,继而脸色又沉了下来。
瞧瞧他们这个站姿!
大庭广众之下,站得如此近,亲密得都快贴在一起了。
她之前就猜测,姜沐言和萧南瑜之间肯定早就不清白了。
果不其然啊,她儿子和姜沐言的亲事刚刚作废,姜沐言就迫不及待的和萧南瑜亲近了。
就陆承彦这个痴儿看不穿,满心满眼觉得姜沐言哪哪儿都好。
“娘,发生了何事?”
陆承彦看着万氏,似乎对众人聚集于此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快进去跟大家解释你去了哪里,不解释清楚有损你名声。”
万氏抓住陆承彦的手腕,拉着他就将他推进院子,她自己倒没有跟着进去。
姜沐言在这里,得让他离姜沐言远点。
陆承彦倒没有抗拒,顺势进入了小院子,一人面对好奇看着他的所有人。
万氏送走陆承彦后,回头看了眼姜沐言,朝她走去。
姜沐言一直低敛着眉目,也没有回头看,所以她至今不知道,萧南瑜就站在她身后,她若再退半步,就该踩到萧南瑜的鹿皮靴子了。
“阿言,舅母问你,你与萧家大郎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亲近的?”
万氏端着长辈的架子,语气听着倒是挺正常,但话语间隐隐有点质问的意思。
姜沐言蹙眉的同时,心下也沉了一沉。
她不喜欢万氏这种说话的语气。
但万氏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姜沐言下意识的去寻找萧南瑜,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萧南瑜站在她身后。
距离很近,她就像是靠在他怀里一样。
“……”姜沐言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南瑜,沉默了。
难怪万氏会那么问她。
萧南瑜垂眸凝视她,见她终于回头,终于发现了他和她离得如此近,他依然没有挪步避开,与她保持距离的意思。
万氏眼睁睁看着他们深情对望,越发替自己儿子不值。
“阿言……”她再次开口。
然而这一次,姜沐言不等她把话说完,淡然沉静的杏眸一转,出声打断了她。
“舅母,我晓得你想说什么,还请舅母放心,我没有缠着表哥,若舅母不放心,应该去找表哥解决问题,而不是来找我说教。”
有了陆文芸、陆如纪的前车之鉴,姜沐言已然不想再听万氏的废话。
他们哪只眼睛看到她缠着陆承彦不放了吗?
是,在陆家人眼中,陆承彦顶顶优秀,是陆家的未来,是万氏和陆如纪的心头肉。
可她姜沐言难道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吗?
她也是姜文櫆和陆巧的掌上明珠,陆家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教训她。
她再不好,也有爹娘会管教,轮不到陆家人把手伸到她面前来管教她。
还未开口就被怼了的万氏,脸色顿时很难看。
姜沐言一个晚辈,竟然也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舅母并非是要对你说教,只是想问你,你和萧家大郎关系很好、很亲近?”
万氏忍着不悦没有发作出来。
院子里还有许多宾客,她若当众为难一个晚辈,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太好。
“我与表哥除了表亲关系,已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与萧大公子是何关系,亲近与否,与表哥无关,也与舅母无关,阿言无须跟舅母解释。”
姜沐言的回答很冷硬,一点也不担心会和万氏撕破脸。
在她看来,这脸早在那一日的相府正厅,就已经被万氏撕破了。
可陆家是陆巧的娘家,姜沐言不想让自己母亲夹在中间难做人。
是以万氏、陆如纪、陆家对她的态度再差,她也一直隐忍着,以为风波过后,可以息事宁人。
可亲事已经作废,她和陆承彦也不再有任何联系了。
万氏还摆出一副质问她,想要对她指指点点的姿态,这让姜沐言很不悦。
她不会再嫁给陆承彦了,万氏凭什么还想以未来婆母的身份,对她指手画脚。
姜沐言沉静如水的杏眸定定望着万氏,眼中再也没有了晚辈该有的谦恭示弱神色。
万氏的脸色极其难看。
她是看着姜沐言长大的,十几年了,这是姜沐言第一次用这么硬气的口吻和她说话。
“你和阿彦的亲事是作废了没错,但我还是你的舅母,我连问一句都不行?”
万氏咬牙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发出火来。
她儿子就在院子里,若她真的和姜沐言起了冲突,就陆承彦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他十之八九是会帮着姜沐言的。
万氏不想落得一个被人看笑话,还要被儿子厌恶的境地。
那日亲事作废从相府回去之后,陆承彦整整十天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万氏不想再和自己儿子冷战了。
“不行。”
姜沐言看着面色难看又咬牙隐忍的万氏,半点亲戚面子也不给她,态度很坚决冷硬。
“我是姜家女,我和任何男子的任何关系,都与陆家无关,舅母没资格过问。”
姜文櫆私底下和她说过,以后就当没有陆家这门亲戚,但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陆巧毕竟也姓陆,以后见到陆家人,明面上不弄得太难堪就行,但对方若不给脸,也不必给对方面子。
“哼!”万氏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讥讽道,“我没资格过问?你以为你的事我很想过问?你……”
“既然不想,那便言行一致不要再问,免得让人以为舅母口是心非。”
姜沐言再次打断气急败坏的万氏。
她神色冷淡的看着万氏,嘴里唤着舅母,眼里的冷漠却是不再把万氏当亲戚了。
“好!”万氏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抬手怒指着姜沐言。
“好你个姜沐言!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竟敢顶撞长辈还口出狂言教训长辈?就你这样的还世家贵女的典范?我看是全京城的人都被你伪装出的端庄娴雅给欺骗了!得亏我儿不用再与你定亲,否则真把你娶进门,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我陆家!”
万氏就算再气,也注意着控制音量,虽然声音里饱含愤怒,却没有大声呵斥出来引人侧目。
萧南瑜的面容陡然一冷,瑞凤眼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向万氏。
“陆夫人,慎言。得不到就肆意抹黑,这是陆家人的作风?陆家高尚至此,当真是让萧某意外。”
萧南瑜冷声讽刺回去。
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他是血战沙场斩杀过无数敌人的少年将军,身上杀气是很重的。
当他不再刻意收敛身上的凛冽杀气,那股子杀伐气场顿时让万氏后背发寒。
万氏看着萧南瑜泛着森寒杀气的清冷瑞凤眼,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窜过脊梁骨直击天灵盖,吓得她心神都哆嗦了起来。
她觉得萧南瑜想杀她!
那个眼神太吓人了,就好像她在萧南瑜眼中是一个死人一样。
万氏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萧南瑜,她又瞥了眼一脸淡漠的姜沐言。
“我懒得管你们。”
万氏丢下一句话急匆匆转身离开。
她进入小院子的步伐有些凌乱,跟身后有恶狼追杀一样逃也似的走了。
姜沐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淡然又沉静。
万氏怎么想她不重要,以后别再到她跟前指手画脚就好。
萧南瑜收敛起自己的怒意与杀心,垂眸看向身前的姜沐言。
她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是何神色,但他看到她纤弱的小肩膀微微耷拉了下去。
“你还好吗?”萧南瑜轻声问。
姜沐言浑身一个激灵。
因为萧南瑜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她耳畔。
太近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萧南瑜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发髻上。
姜沐言的行动快过脑子,她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又飞快转过身来面对萧南瑜。
萧南瑜:“……”
他好像吓到她了?
姜沐言看着身姿挺拔的萧南瑜,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他身后的小院子里,宾客很吵闹,可她好像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心神全落在了萧南瑜身上。
“你、你怎么不往后退几步?”姜沐言忍不住问他。
万氏就是看到她和萧南瑜站得太近了,才会突然对她发难。
幸亏大家都在院子里,没多少人看到她和萧南瑜过于亲密的站姿。
“……我为什么要退?”
屹立不动的萧南瑜沉吟片刻,反问她。
“……”这让姜沐言怎么回答,她没法回答。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我没注意到我们两人站得太近,你看到了,你就应该主动后退,在外人面前与我保持距离。’
姜沐言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若她真的说了,萧南瑜可能会不高兴。
“你想要我退?”萧南瑜看着沉默不语的姜沐言,又追问了一句。
“……”姜沐言再次沉默。
他是不是太刨根问底了点?
萧南瑜看着少女低眉敛眸,白净清艳的脸庞,突然轻声唤她名字:
“言言。”
姜沐言心神一震,猛地抬眸看向萧南瑜。
这好像是萧南瑜第一次叫她名字?
且他叫的竟然是……言言?
是不是太亲昵了点?
第51章
她父母亲人都是唤她阿言的。
从来没有人唤过她言言……
姜沐言越想越觉得言言这个称呼太亲昵了, 亲昵到她莹白耳垂不自禁的泛上一层薄粉。
萧南瑜注意到了她在日光下白里透红的小耳朵,耳垂上的那一抹红娇艳欲滴,似能掐出水来一样粉嫩,极为惹眼。
看得萧南瑜喉咙莫名发痒, 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 终是痒得咽了口口水, 才止住莫名的痒意。
“言言。”萧南瑜再次开口时,声音更轻更柔也更低沉了, “你和陆承彦的亲事已经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