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蕉忍不住蹙眉,对正在关门的青石道。
“……”青石倒没有注意到这个,但他关好房门站在门前,还是替自家公子说了一句好话,“他们孩子都有了,牵个手也没什么吧?”
“……哎。”绿蕉又忍不住叹气,“可孩子是他们几年后才生的,他们现在可还没成亲呢。”
没成亲先有了几岁的孩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主子们自有打算,我们是操心不过来的,好好地伺候好主子们就是了。”青石道。
他从小跟着萧南瑜,一向是听从萧南瑜命令行事的。
萧南瑜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该他操心的事,他再操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绿蕉没他乐观,青石可以说服自己不操心,她却没办法不担心姜沐言。
“青石,你说,如果镇国公府的主子们,知道了星星和舟舟的存在,他们会怎么样?”
相府和镇国公府一向没什么来往,绿蕉对镇国公府的主子们,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们老夫人肯定很欢喜,老夫人早就想抱曾孙了,奈何我们家公子长年累月在边关,亲事一直没着落。”
青石如实回答道。
大燕朝京中世家的儿郎们,大都十六七岁就成亲了,像他们家公子拖到十九岁还未定亲的郎君,当真不多。
镇国公老夫人的年岁一年比一年高,盼着早点抱曾孙也情有可原。
绿蕉听到镇国公府是有人不排斥的萧以星、萧以舟的,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镇国公老夫人地位高,只要她喜欢,真到无法隐瞒的那一天,她们家小姐的处境就没那么艰难。
隔壁正屋。
姜沐言跨进门槛后,想去关门,免得院门打开后不小心被杜景看见什么。
结果抬手时,她才发现手被抓住了。
姜沐言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被萧南瑜修长宽大的手紧握着,她沉默了。
他什么时候牵的她手?
“你手……”姜沐言抬眸朝萧南瑜看去,默默提醒他。
萧南瑜见她眼神有些复杂,顺势垂眸一看,也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手竟然牵在一起。
她的手好小,手指纤长,莹白细嫩,握起来软软地柔若无骨,手感非常的好。
“抱歉。”萧南瑜嘴上说着抱歉,手却没有立即放开她,而是又过了几息才放开她小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萧南瑜确实不是故意占她便宜,但这手他牵的并不后悔,甚至不太想放手了。
他道歉道得如此真诚,姜沐言也不好多说什么,眸光闪烁的伸手去关门。
两扇门,她关一扇,另一扇是萧南瑜关的。
萧南瑜关完就盯着她看。
姜沐言却没敢回视他的目光,耳根微红的抬脚朝两个小家伙走去。
她突如其来的躲避,非但没让萧南瑜失落,反倒让他清冷眉宇柔和了一分。
她害羞了。
姜沐言走到软塌前,伸手将窗棂也给关上了。
“娘,为何要关门关窗?是因为小侯爷叔叔来了吗?我们不见一见他吗?”
萧以星在软榻上爬了几步爬到姜沐言身前,小肉手一把抱住她。
“你认识杜小侯爷?”姜沐言惊讶垂眸。
萧南瑜也朝着这边走来,主动给姜沐言解释:
“镇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府邸就在隔壁,两家关系也一向不错,我若有了孩子,杜景肯定是认识的。”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小家伙的关系网之大,认识的人之多,还是超出了萧南瑜的意料。
之前闲聊,萧以舟竟然说,他认识三皇子的嫡长子。
今岁的三皇子,和他一样还未成亲……
且他还问出了三皇子的正妃,乃是文国公府的嫡女秦瑶。
想到秦瑶,萧南瑜忽而问姜沐言:
“你和文国公府的秦四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嗯。”姜沐言不明白萧南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也没隐瞒,“秦瑶是我手帕交。”
萧南瑜在软榻上坐下,伸手将萧以舟抱了过来。
“舟舟说,秦瑶是三皇子的正妃。”他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立马转眸去看萧以舟。
秦瑶会嫁给三皇子?
自古皇家夺嫡都是成王败寇,败了,可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大燕朝太子之位悬空,朝中党派的立储呼声中,相比较于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是最没存在感的。
且三皇子看似温和不争,可身为皇子,又有几个会真的对至尊之位无意。
如果秦瑶真的嫁给三皇子,万一三皇子夺嫡失败,秦瑶十之八九会跟着他一起,葬身在血流成河的夺嫡之路上。
思及此,姜沐言的手微微收紧,开始担心起好友来。
“舟舟,你确定三皇子的正妃出自文国公府?是四小姐秦瑶?”
事关重大,姜沐言确认了一遍。
“是啊。”萧以舟十分肯定的点头道,“娘还经常带我和妹妹去三皇子府和小弟弟玩呢。”
如果三皇子的正妃是秦瑶,以姜沐言和秦瑶的关系,她确实有可能会成为三皇子府的常客,时常带着孩子去见秦瑶。
但姜沐言看着言之凿凿的萧以舟,又追问了一句:
“小弟弟是谁的孩子?秦家四小姐的?”
“是啊,就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好可爱的,就是好重,我想抱都抱不住。”
回答姜沐言的,是扒在她身上仰头看她的萧以星。
想到三皇子府的小弟弟,萧以星又摇了摇姜沐言的手臂,撒娇道:
“娘,改天带我去三皇子府找小弟弟玩好不好?好久没见小弟弟,我也有点想他了。”
姜沐言:“……”
三皇子府的小弟弟还没出世呢,上哪儿去和小弟弟玩。
萧南瑜忽听院子里的动静不对劲,低声对姜沐言和两个孩子道:
“先别说话。”
姜沐言一看他神色不对,也立即凝神细听窗外的动静。
两个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爹爹和娘亲,又互看一眼,四只干净澄澈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娘和爹爹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的?
虽然好奇,但两个小家伙都很乖,没有出声询问,而是和他们一起听窗外的声音。
院中。
翠柳本想将梯子搬出去给于墨,但梯子太重了,她搬不动,只能先打开院门,让借梯子的于墨自己进来搬。
杜景一点也不客气的跟着进了院子。
他四下打量着梨园,和隔壁于墨的院落差不多,都挺清幽雅致的。
就是怎么没人呢?
好几个房屋都门窗紧闭,除了一个小丫鬟,他就没看到其他人了。
“小丫鬟,你家主子呢?不在家吗?”
杜景姿态风流的摇着折扇,自来熟的询问着翠柳。
翠柳记着萧南瑜的叮嘱,除了借梯子给他们,别的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面对杜景的询问,她只冲着杜景微笑,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不在家?”杜景又环顾了一圈院落,“就你一个小丫鬟在家?那你还敢开门让我们进来?不怕我们是坏人把你吃了?”
翠柳年纪小,被杜景吓得瑟缩了一下,默默后退远离他一步,怯生生的说道:
“公子莫要吓人。”
若是她一个人在家,定然是不敢开门,也不敢把梯子借出去的。
翠柳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她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家的物件儿,她一个奴婢哪里敢私自做主外借。
于墨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且他今日在院中时,听到梨园是有动静的,是小孩子的声音,男童女童的都有。
现在进来看到一片安静的院落,于墨心中也觉有些奇怪。
梯子廊下一角放着,于墨的书童和杜景的小厮去搬了。
杜景站在院中,肆无忌惮的四下审视着梨园。
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又说不上来,反正一踏入这个院子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目光四下打量的他,视线忽然顿在一处。
“咦。”杜景折扇一收,抬脚朝廊庑下走去。
廊庑下,有一把剑靠在一个花坛上。
在正屋透过窗棂缝隙往外瞧的萧南瑜,心道坏了。
那把剑是他的清风剑。
杜景是认识的。
第55章
杜景走到花坛前, 他并没有伸手拿起剑,而是俯身细看静靠在花坛处的长剑。
翠柳在廊庑下留意着小厮和书童搬梯子,没注意到杜景在看剑。
于墨看到了,上前提醒他:
“表哥, 我们是来借梯子的, 你莫要四处乱看, 太失礼了。”
于墨说完,杜景还是弯着腰盯着长剑看, 他伸手将他扯起来。
杜景倒是很配合的直起腰身,但他指着靠在花坛上的长剑, 小声对于墨道:
“这是我好友的佩剑, 没道理会在此处,我怀疑这处宅院的主子是个窃贼。”
清风剑是萧南瑜的佩剑,他一向不离身的。
肯定是被人盗走了, 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杜景心里也有些疑惑,得是什么样的窃贼, 才能从萧南瑜的手中偷走他的佩剑?
“……不能够吧?”长相俊逸的于墨看看他, 又垂眸看看长剑,不确定的蹙眉道。
哪能这么巧,盗窃的物件儿就被杜景给认出来了。
且离醉巷这一片富裕人家不少,宅院也都不便宜,能住得起这种院落的人家,应该不至于去盗窃。
“千真万确, 我不可能认错!这把剑叫清风剑,真的是我好友从不离身的佩剑。”
杜景又低头看了眼靠在花坛处的长剑, 百分百肯定的对于墨道。
他言之凿凿,就差举手发誓了。
于墨看着他, 不由得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可他还是偏向于自己的判断,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若是窃贼,偷盗了赃物应该会立即销赃,亦或者藏起来,怎会光明正大的放置在院中?”
“……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但这把剑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它在这里就说明一定有问题。”杜景执拗的说道。
杜景和于墨的交谈声传进屋里。
姜沐言眉头紧锁,朝萧南瑜倾身过去,低声耳语道:
“杜景认识你的剑?”
萧南瑜闻到一股淡淡的玉兰香袭来。
转头便看到姜沐言近在咫尺的清艳脸庞,他心跳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这靠得……也太近了。
他和她脸的距离,恐怕连一个拳头都放不下去。
姜沐言凑这么近,主要是杜景就在窗外,她怕不凑近一点说话,会被杜景听到。
“认识。”萧南瑜咽了口口水,凝视着触手可及的少女,同样低声耳语道。
“清风剑是我祖父送我的,我小时候练剑,杜景非要和我过两招,他是越战越败,越败越执拗,没少被清风剑打,我估摸着清风剑化成灰他都认得出。”
萧南瑜此话属实。
杜景小时候,经常整日赖在镇国公府和萧家郎君们玩耍。
镇国公或者萧南瑜的父亲、叔父们教小儿郎习武时,他也跟着学几招。
可杜景吃不得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艺跟萧家儿郎远远没法比。
但杜景偏生又爱玩,招惹这个招惹那人,没少挨萧家郎君们的打。
打他最多也最凶的,就属萧南瑜的清风剑了。
萧南瑜说话时,姜沐言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炙热的气息。
她这时候才惊觉两人距离过近,默默地往后撤了撤。
“那、那怎么办?杜景认出了你的剑,他会猜到你在这里的吧?”姜沐言忧心忡忡的小声道。
“别怕。”萧南瑜见姜沐言默默后撤,他就默默拉近距离,又凑近了些才低声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继续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做处理。”
他靠得比刚才还近了。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的盯着对方。
姜沐言微微瑟缩了一下纤弱肩膀,羞得垂下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看着他们的萧以星和萧以舟,也捂着小嘴儿说起了悄悄话。
“哥哥,你看爹爹,他是不是想亲娘?”
萧以星凑到萧以舟的耳边,用细若蚊子的气音说道。
萧以舟瞄了眼萧南瑜幽深暗沉的瑞凤眼,点头道:“应该是。”
“那爹爹为什么不亲?想亲就亲不好吗?为什么要忍着?”
萧以星眨巴着明亮又懵懂的大眼睛,一脸的不理解。
“不知道。”萧以舟摇头,他也不懂。
两个小家伙的交谈声非常非常小,姜沐言知道他们在说悄悄话,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耳力极好的萧南瑜,是能听到的。
他垂眸看着窝在身旁的小家伙,内心深处升腾起深深地无奈感。
生的孩子太聪慧,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情。
这么小一点的小不点,竟然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窗棂外。
“慢点慢点,小心别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