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简单说了匪窝里那段‘吃人’的经历。
“太刻骨铭心了,所以每次碰到这种暗中窜出来的黑影,就会下意识地生出些莫名的恐惧。”
谢遇安神色一黯,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要怕,玄甲军把匪窝端了,把那群土匪也关进了那个地牢,他们往里面丢了一把刀。土匪们为了那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互相厮杀起来,不过半日,就全都死绝了。”
“是这样吗?”
玄甲军攻陷匪窝之后,乔吟按照系统的提示,第一时间就下山了,所以并不知道最后的情形。
“那真是大快人心!”
像是出了口恶气,乔吟的心情好了些。
谢遇安突然看着她,试探地问道:“那你在匪窝里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谢遇安突然问起,乔吟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瘦骨如柴却满面是胡子的男人——她的盟友。
她和胡子结盟,互相轮守,一个人睡觉另外一个人看守,这才熬过了那个艰难的地牢生活。
可是,这个王八蛋最后竟然一个人跑了!
她说服地牢里所有人,帮他出逃,自己留下来当人质,结果他竟然一逃了之!
说起来就气!
“有一个!叛徒!我要是看见他,我非宰了他不可!”乔吟忽然乔默上身,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谢遇安一噎,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今日这氛围难得的美好……
那些不应景的话,晚几天,应当也不碍事吧。
第86章 他从小就过的很幸福,真好。
“不是要给我看画吗?在哪?”
乔吟想起了之前提到的那幅醉鹅图。
“在书房。”
谢遇安领着乔吟来到自己书房。
他的书房,就跟他的人一样,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谢遇安在书架上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画轴,大大小小,用不同颜色的系带捆着。
谢遇安翻了一下,从底下抽出来一卷,“在这里。”
乔吟接过打开,两只扑棱着翅膀的呆鹅一点点展现出来,不过那图上不只有两只呆鹅,还有一棵柿子树,树下面是一个掩唇偷笑眉眼弯弯的妇人,还有个一脸严肃双手负在身后的小少年。
画这画的人下笔时定也是满心欢愉,又满怀着爱意,每一处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午后的暖阳,乔吟单是看着都觉得温馨和幸福。
“这是你娘和你吗?”
谢遇安点了点头。
乔吟看着画上的小少年,忍不住笑道:“那时你多大?表情像个小老头。”
“五岁多点。”谢遇安道。
乔吟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意犹未尽:“还有吗?想看。”
谢遇安用下巴指了指抽屉:“很乐意被乔大小姐翻牌子。”
乔吟笑弯了唇,伸手从抽屉里抽了一幅出来。
这一幅画的是四月天,一群少男少女在湖边放纸鸢嬉戏。
“这个一定是你!”
乔吟指着那个站在亭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书卷,只有一个背影的小少年道。
乔吟一眼认出来了谢遇安。
谢遇安点了点头:“是我。”
乔吟想象着谢遇安少年老成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可爱。
“小学究!怎么大家都在玩,你还在那读书?”
“装模作样罢了。”谢遇安如实道。
乔吟忍俊不禁,视线又落在了另一个放纸鸢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边拉着风筝线,一边回头看身旁的小姑娘,小姑娘高举着双手,欢呼雀跃,人都从地上蹦起来了。
少年虽只是画了个侧脸,但那笑弯了的眉眼十分显眼。
“这一定是太子殿下和小九了。”
“是他们。”
“那谢忍呢?谢忍在哪?”
乔吟在一群孩子里搜寻了好几遍,都没发现谢忍的身影。
“在这。”
谢遇安伸手指了指边缘的一棵大树。
乔吟仔细一看,那茂密的树叶间还真藏着一颗小脑袋,两只手扒着树叶,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窥什么。
“谢忍在偷看什么?”
乔吟顺着谢忍的方向看了看,看见了几个少女围坐一圈,正在往另一个少女头上簪花。
簪花的少女,笑容烂漫,比满头的花还要娇艳。
“这该不是宁瑶公主吧。谢忍在偷看宁瑶公主?谢忍不是说他不喜欢公主吗?”乔吟惊呼。
“阿忍他肆意惯了,他应该只是不想成亲不想被束缚,并不是不喜欢公主。”
谢遇安又道:“虽然那些信没回,但公主每年生辰,阿忍都会悄悄给公主点一盏长寿灯。”
“真的?”
乔吟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吊儿郎当的谢忍竟然也会有这么柔情的时刻。
“估计是阿忍对当年让公主涉险很是内疚。”谢遇安解释道。
“这些画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乔吟越看越有趣,“都是出自你父亲之手?”
“也有我娘画的。”谢遇安翻了一下,找到了一幅系着黑色丝带的卷轴。
“你娘也会画画?你们全家都好厉害……呃……”
乔吟的夸赞刚出口,便看见眼前的的涂鸦巨作,两个歪鼻斜眼的父子俩映入眼帘。
“你娘的画有些抽象,但风格独树一帜。”乔吟继续夸道
“父亲也这样说,还说我娘进步颇大。我娘十分自得,命人框裱起来,还命我务必随身携带。”谢遇安苦笑道。
乔吟手上又抽出了一幅,这一幅恰巧是谢父给谢夫人与谢遇安母子画的肖像。
这幅图上的谢遇安已经长成翩翩少年郎,静静站在谢夫人身后。
谢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眉眼温柔,浅浅微笑。
乔吟能看的出来,谢遇安的父母很恩爱,他是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里长大的。
“真好。”
他从小就过的很幸福,真好。
谢遇安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会更好,因为这画上会多一个你。”
会吗?
乔吟心思一动,心底泛酸,但并不显露,仰头笑了笑道:“我很期待。”
谢遇安亦朝她笑了笑,道:“阿吟,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给你沏茶。”
“好。”乔吟点了点头。
谢遇安转身出了书房。
乔吟又从抽屉里抽了几幅画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这一抽屉的画就好像个家庭相册,里面记载着谢遇安和他家人的美好时刻。
乔吟正看得入迷,忽然角落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乔吟转头一看,只见三二一摇着尾巴,摇摇晃晃,不知从哪拖出来个锦布套着的画轴。
“三二一,可别咬坏了。”
乔吟上前抱起小奶狗,将它嘴里的画轴抽了出来,她本是要打开来看看有没有咬坏,却在看到画上的内容后一下愣住。
画上画的是一个姑娘席地而坐,靠着一棵桃树睡着了,头上落满了桃花都不知道。
乔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因为那画中人的衣饰十分熟悉,是她的旧物。
“阿吟,过来喝茶。”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谢遇安端着茶水,还提着她准备的食盒。
乔吟不动声色将画收了起来,谢遇安既然藏起来,定是不想被她看见。
谢遇安为乔吟沏好茶。
乔吟过去打开食盒,拿出了自己昨天准备好的点心,各式各样铺了一桌。
“有你喜欢的吗?”
谢遇安点点头:“你做的我都喜欢,辛苦了。”
乔吟摇了摇头,“因为实在想不出你会缺什么,所以只能做点点心。”
谢遇安那么完美,她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
因为不能为他做什么,所以心里总觉得亏欠。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感受。
爱常觉亏欠。
“阿遇,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乔吟从食盒最底部拿出来了她准备的那个茶花盒。
“心愿盒。”
乔吟打开盒子,里面是十张已经裁好的纸条。
她抬眸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虔诚:“阿遇,你有什么心愿吗?把你的心愿放进去,抽到什么我们就去什么,我们一起去实现,好不好?”
谢遇安看着她手里的盒子,其实不用做什么,光是她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但乔吟的提议似乎更有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抽到什么就完成什么吗?不管做什么?”谢遇安抬头,炙热的视线从盒子移到了乔吟的脸上。
乔吟被他看的脸一热,仰头梗着脖子不服输道:“嗯,不管做什么,你敢不敢?”
谢遇安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将军府墙头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不由失笑。
“阿吟你现在就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写点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事?”
谢遇安这种端方君子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连接吻时两只手都不乱摆一下,他倒是希望他能弄出点惊世骇俗的事来。
乔吟绞尽脑汁的想,也就能想到个擦枪走火,那有什么好怕的!
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
“你大胆的写吧,本小姐什么都不怕!”
第87章 他什么时候想当她义兄了?!
乔吟推他到书案后坐下,给他研了墨后,便跑到书房外赏花去了。
她逗弄了三二一一会儿,谢遇安便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心愿盒。
“这么快?”乔吟有些意外。
谢遇安点点头:“嗯,是以前想过无数次的事,所以信手便来。”
“行,那我们今天就先抽第一个,我来抽。”
乔吟打开盒子,抽出来第一张。
【希望阿吟永远平安喜乐】
乔吟撇了撇嘴,“这不算这不算,是你想要我为你完成的心愿。”
乔吟又抽了一张:【希望阿吟可以长命百岁】
乔吟看着他:“你不会写的都是我吧?这不算,得重写。”
乔吟要撕掉,谢遇安伸手阻止。
“这确实是我的心愿,而且是最大的两个,撕掉就不吉利了。”
谢遇安将两个打开的心愿放回去,重新抽了一张交给乔吟。
“今天就选这个。”
乔吟拗不过他,依言打开了第三张。
第三张写的是:【想和阿吟分享我最喜欢的美食。】
很朴素,很简单,简单到乔吟怀疑谢遇安是不是故意放水的。
“别掉以轻心,这是最简单的,难的都在后面呢!”像是看穿了她所想,谢遇安指着盒子里剩下的七个心愿‘恐吓’道。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饿了,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乔吟笑道。
“去摘星楼。”
乔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她正有此意。
“好。”
谢遇安命人备车,乔吟又道:“早上的马车太张扬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一样,跟你一个人,独处。”
谢遇安如含蜜糖,一一应允:“那换我的马车,我们从酒楼后门进去。”
两个人牵着手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市面上最常见的青花布幔,只点了个车夫,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十分低调。
马车缓缓而行,乔吟和谢遇安并肩而坐。
“还没问你呢,宫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太子殿下要紧吗?”
现在才问起,并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有谢遇安在,什么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况且围场上的刺客还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太子是吃了点苦头,但收获颇丰。经此一役,陆贵妃和三皇子都会出局。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谢遇安简单道。
乔吟又想起谢青璇今日进宫去了,“小九今日才得知太子受伤?”
谢遇安点点头:“今早才醒酒。”
乔吟不由失笑:“还真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
宫中——
太子虽已苏醒,但皇帝不放心,仍命他在长信宫中静养,以便太医院医治。
长信宫是太子幼年居住的宫殿。
谢青璇还是第一次来长信宫,不由好奇地四处打量。
“原来你们皇子小时候也玩这种幼稚的东西。”谢青璇指着架子上的叫叫哨玩笑道。
江怀律年少外出求学,母子分离,容皇后思子心切,便保留了长信宫中原有的摆设以作慰藉,故而周围仍可见一些江怀律幼年时候的小玩具。
江怀律躺在床上,上身垫着软枕,虽是笑着,但脸色仍旧是惨白的一片。
“小九,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玩具的?”
谢青璇把玩着手里的玩具,并不抬头,只冷声冷气道:“你需要我看吗?你不是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连我都安排好了。”
灌汤包里灌酒,她醉了三天三夜,她成了什么?
成了谢遇安家里的两只蠢鹅!
江怀律察觉出她的不悦,“我怕吓到你。”
谢青璇抬头恶狠狠看着他:“你这样就不吓我?”
江怀律没见过她这般发狠的神情,心思一动,“小九,你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你是我义兄,我当然担心你!”谢青璇走到床头。
江怀律一愣:“义兄?”
谢青璇道:“不是吗?你不是跟我爹斗嘴说,你想喊我爹叫‘爹’,想进我家门吗?”
他什么时候想当她义兄了?!
江怀律无言以对,只觉得腰上的伤口又疼了,疼的要人命。
“怎么不说话了?”谢青璇见他转过头去,在床头的绣凳上坐下,关心道:“伤口又疼了?”
江怀律跟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一样,背对着谢青璇,哼唧了一声。
“要叫太医吗?我去叫太医来。”
谢青璇起身跑出去找太医了。
江怀律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要权,他可以抢。要皇位,他可以谋。
可偏偏碰见谢青璇,他只有束手无策。
他别有居心,可谢青璇只把他当成和谢遇安谢忍一样的兄长。
太冒进,怕她会惊慌躲闪,从此陌路。
可再这样温吞下去,他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发疯。
“律儿,平时你就是这样跟小九相处吗?”
容皇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江怀律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