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东叹了口气——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可他这个当爹的却什么都没为她做。
“阿吟就那么喜欢那小子?”乔振东认真问道。
乔吟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爹,你们只看到了那封信,只知道我救过他他失约,却不知道,这中间,他也救了我无数次。”
“他给女儿抢食物,替女儿击退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守护着女儿。”
“失约并非他本意,只是天意弄人,就好比父亲对母亲……”
说起亡妻,乔振东脸上愈发黯淡,心中瞬间被愧疚淹没。
可怜芳娘跟着他,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临到死尸骨无存,他连个衣冠冢都没能给她弄一个。
“明天让他来一趟。”乔振东突然道。
乔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乔振东说的‘他’是谁。
啊!她爹点头了,她爹同意了!
“谢谢爹,爹爹你真是太好了。”
乔吟欢欣雀跃,恨不能现在就立马通知谢遇安。
不过她忍住了,她也要给谢遇安一点点仪式感。
……
翌日——
定国将军府——
谢遇安去饭厅用早饭,秦白霜看他没事人一样,心里干着急。
“儿子呀,乔老侯爷是你未来岳丈,他轰你一回,你别耿耿于怀。现在是你要求娶人家闺女,该低头就得低头,该死缠烂打就得死缠烂打,何况这事确实是咱们不占理。”
谢遇安道:“娘不用担心,快好了。我会向老侯爷拿出我的诚心和决心。”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望山的声音,“少主,我回来了。”
谢遇安喜出望外,望山回来的比他预期的还早两天。
“您要的东西!”望山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送到了过来。
谢遇安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颜色斑驳的桃木镯子,做工不甚精美,但镯子内侧十分圆润,像是个旧物件。
“这是什么?”秦白霜好奇问道。
谢遇安没解释,只对外吩咐道:“备车,我要去靖安侯府。”
话音刚落,门房的下人匆匆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烫金请帖。
“少主,靖安侯府送来一张请帖。”
秦白霜见状,忍不住打趣道:“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谢遇安会心一笑,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薄酒一杯,邀谢郎共饮,速来,速来。】
字迹不甚雅致,但胜在用语风趣,颇有吟式风格。
自帖子打开那一瞬起,谢遇安的嘴角便一点一点的上扬,连压都不压。
秦白霜见状,一颗心也落定——小两口好着呢,她安心准备下聘吧。
……
谢遇安重新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乘车来到靖安侯府,刚一下车,便见着大门口候着的纤细人影。
乔吟满脸堆着笑,宛若上次他在门口候着她那般。
谢遇安又是会心一笑,走上门前,“一直在等我?”
乔吟点点头,道:“我爹要见你。”
怕他紧张,乔吟又道:“我爹已经不反对了。”
谢遇安收到帖子的时候便猜到了是这样,不过他以为是乔吟说服了乔父,全然不知,其实他爹也出了一份力。
谢遇安随着乔吟来到饭桌前,乔振东坐于上首,乔默站在一旁。
乔默朝谢遇安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放心,他今天会站在他那边。
“爹,遇安来了。”乔默招呼道。
谢遇安上前朝乔振东恭敬行了一礼。
“晚辈拜见侯爷。”
乔振东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谢家家大业大,但我们乔家不图这个,我们只图一个真心。你先前辜负过阿吟一次,所以,我很难放心把她交给你。”
乔振东说罢,谢遇安没有辩驳,也没有空口许诺。
他只是从袖中拿出了望山带回来的那个桃木镯子,递到了乔振东跟前。
“之前因为见阿吟想念自己母亲,就派了一些人马去搜寻了一番,虽然知道这是件大海捞针注定无望的事,但想着或许能让阿吟找到一些念想,还是让人去做了。”
“也许是冥冥注定,也许是阿吟母亲在天上的指引,竟真的找到了一些踪迹,寻到了一具骸骨和这骸骨手腕上的这个桃木镯子。”
乔振东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一把夺过了谢遇安手中的桃木镯子。
一旁的乔默也是满脸震惊地跑了过来,指着上面的几个小凹印,惊奇喊道:“是娘的镯子,这上面还有我小时候咬的牙印。”
第115章 准备好嫁给我了吗?
乔吟呆呆地看着他。
是上次他送她山茶花,说想妈妈的时候,就留心去找了吗?
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常人想都不敢想,他竟然真的去做了,还做到了!
那得花费多少心力,他怎么能这么用心?
虽然乔吟不是真正的乔吟,但看到那个镯子时,仍感动于谢遇安的用心之极。
“侯夫人的骸骨还需几日才能入京。”谢遇安又道。
乔振东握着那木镯子,早已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乔默亦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地拍了拍谢遇安的肩膀:
“原来你上回向我打听我娘的事,就是为了去找我娘的骨骸。谢谢你,遇安,真的,谢谢你!”
乔默带着泪,走了出去,“爹,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法事,让娘入土为安。”
乔振东已经镇定下来,长叹了一声,抬头对乔吟道:“阿吟,去备宴,好好招待遇安。”
“好!”
乔吟朗声应下,与谢遇安对视一眼,转头立即去厨房张罗。
虽只有四个人的宴会,但却从中午一直吃到天黑,起初还有些伤感和拘束,一坛酒下肚后,三个男人都快称兄道弟了。
乔振东说起自己从军的事,谢遇安对答如流,还将乔振东的功绩更是如数家珍。
听得乔振东一直踢乔默的凳子,“看看,看看,看看你妹夫,比你这兔崽子用心多了。你都不知道你老子杀了多少敌,记了几次功。”
谢遇安坐在乔振东右手边,乖巧捧起酒杯:“岳父大人英勇无双,军中一直流传着您的传说,遇安听得多了就记住了,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去查。”
乔默瞪着眼看他,好好好,原来你是这样的谢遇安!
乔振东听得开怀大笑,拍了拍谢遇安的腿,“怎么样?都好彻底了吗?”
谢遇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家中有位叔公,妙手回春,救回来了,与常人无异,岳父大人放心。”
乔振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惺惺相惜道:“我没有不放心,是心疼你!你们那样的富贵堆里,能养出你这样的铮铮铁骨,你真是好样的!!”
乔振东凑到谢遇安耳边,“你比你爹强!”
谢遇安的爹一看就是只老狐狸,哪有谢遇安这般赤胆忠诚。
谢遇安闻言,已经猜到了自己父亲为自己奔走的事。
不过,说他比他爹强的,乔振东是第一个。
“爹,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乔吟见两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好奇问道。
乔振东正要张口,谢遇安小声道:“遇安不想让阿吟担心。”
乔振东会意,改口道:“没什么,我跟遇安说,差不多就差人来议亲吧。”
乔吟眼前一亮,转头笑吟吟看着谢遇安。
谢遇安,你可真是棒呆了!
……
月上中天,这场宴会才散,乔振东和乔默都喝得酩酊大醉,唯有谢遇安还坐的端端正正的。
“没想到谢大将军你酒量这么好。”
乔吟忍不住惊叹道,但话刚说完,谢遇安就靠在了她身上,头枕着她的肩膀,然后笑了起来。
乔吟听着他傻气直冒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你笑什么?”
趁着她侧头过来,谢遇安亲了亲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准备好嫁给我了吗,结一辈子盟那种?”
明明这般亲密也不是头一次了,但听到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乔吟还是忍不住一阵悸动,心怦怦怦直跳。
乔吟转头看着他,“我有点紧张……”
谢遇安的嘴角早已上扬,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用紧张,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等着我,等着我来迎娶你。”
谢遇安用手指勾起她的脸,喝了酒的谢遇安,眼神迷离,嗓音也像是酿着醉人的酒一般。
“我迫不及待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样,我的阿吟,我的谢夫人,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一整个晚上,乔吟脑海里都是谢遇安那张微醺迷离却蛊惑人心的脸,梦里全是谢遇安的各种勾引!
糖衣炮弹就算了,谢遇安竟然对她使用了美色攻击!真是引人犯罪!
“小姐,你都傻笑半个时辰了,粥都凉了!”
碧珠挥了挥手,将勾了魂的乔吟拉了回来。
乔吟回了神,转头看向碧珠:“你家小姐现在好幸福哦,来,靠近点,靠近点,小姐我传点幸运给你。”
碧珠连连后退,甚至还有点嫌弃。
一个在饭桌上傻笑,一个对着一堆干花傻笑。
大少爷这样,大小姐也这样,这家里全是这副傻样,她可得保持清醒,替老侯爷守住这个家!
乔吟刚吃完早饭,薛宛然派人上门,请乔吟去茶楼坐坐。
乔薛两家正在议亲,薛宛然是不好再上门,只好把乔吟约出去。
乔吟也正有些话要跟薛宛然这未来大嫂说说呢。
当即便带着碧珠出门,乘车来到了茶楼。
屏退了下人,雅间里只有乔吟和薛宛然二人,乔吟忍不住打趣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薛大小姐,还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薛宛然也不扭捏,仰起头,不甘示弱道:“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是乔大小姐,还是声名赫赫的谢家少主夫人?”
乔吟与她相视一笑,薛宛然更是感慨:“我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成为姑嫂。想想以前,我们明明喜欢的是……”
薛宛然打了下自己的嘴,“年少无知,不提也罢。”
说罢,薛宛然说起了今日见她的来意,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交给了乔吟。
“这是什么东西?”
乔吟低头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备注列举了女子出嫁应准备的所有器物和注意事项。
“虽然你有内务府准备的嫁妆,但很多东西还是得自己准备,你们府上也没有个正经的主母,所以我把我的单子给你抄一份了。”薛宛然道。
乔吟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宛然,你真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薛宛然不以为然,“我不是你亲亲大嫂,我也会帮你的。”
“你是我的亲亲好姐妹。”
乔吟认真打开单子细看,第一个就把她难住了。
“这嫁衣,一定得自己缝制吗?”
她那针线活,等她做一件嫁衣,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是所有闺秀女红出众的,女红一般的家里会请几个绣娘在家里缝制好,新娘子象征性地缝几针也有的。”薛宛然说道,话锋一转:“不过,你家谢将军等得及绣娘赶制吗?”
乔吟不确定:“应该……大概……是等不及的。”
薛宛然了然:“那咱们去街上看看,说不定绣坊里有现成的也不一定。”
“行,去看看!”
乔吟没经验,有薛宛然把把关,她安心多了。
两人起身出了茶楼,一家一家绣坊地逛,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悦己阁前,只是同以往的门庭若市不同,眼下的悦己阁门可罗雀。
“听说陆国公病倒了,国公府入不敷出,私底下正在找人出售手中的铺子。”薛宛然说起,口中不免还有些唏嘘。
乔吟不愿多谈,只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两人转身离去,恰这时,悦己阁中的陆瑾之从一堆账册里抬起头,眼前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弦一颤,丢下手中的东西追了出去……
第116章 谢遇安是不会放手的
陆瑾之仓皇追到了门外,大街上行人众多,他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乔吟的身影。
刚刚是他眼花了吗?
又眼花了?
陆瑾之已经不记得自己认错几次人,魔怔多少次了。
近来整个国公府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他肩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唯独夜深人静时,他看着乔吟那本手写的册子,才得以片刻喘息。
“瑾之!”
楚文景从一旁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腰缠金腰带,手戴金戒指的中年男人。
楚文景上前介绍道:“瑾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郑员外。”
郑员外鼻孔朝天,朝陆瑾之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以前,陆瑾之最瞧不起这种暴发户的商贾,今天他却不敢眼高于顶,忙将人迎到了悦己阁中。
也是这几日,他才知道经商一道的深奥和艰难,而自己在这方面毫无天赋。
陆易之走了,也将悦己阁里所有流水和铺中值钱的珠宝都带走了,悦己阁占着最好的地段却无法运转,俨然是死铺一个。
陆瑾之决定把它盘出去,先让国公府安然渡过这个冬天再说。而楚文景介绍的这位郑员外,出价比别人高五百两。
五百两,以前陆瑾之都不会放在眼里。
现在,五十两,他都要精打细算半天。
郑员外踏进悦己阁,横鼻子竖眼睛地挑剔了一番,陆瑾之左右作陪,全程赔笑与人解释。
楚文景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出声道:“郑胖子,别得寸进尺,那个价你换做平时半个铺子都买不到。”
郑员外看在楚文景的面子上,没有再废话什么,当场与陆瑾之签订了转让契约,结清了款项。
“好了,从现在开始,这铺子就是我的了,你们让人把东西清一清今天全都搬走。”大腹便便的郑员外走了。
陆瑾之又点了一遍银票,确认无误后,认真地揣进了怀中。
楚文景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满是唏嘘。
才华横溢的陆瑾之,他只见过他的手执笔舞墨,何时见过他这般市侩的模样。
陆瑾之也发觉了楚文景看他的视线,自嘲地笑了笑。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话,诚不欺我也。”
楚文景关心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瑾之道:“先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我就下场考试,若能高中,一切都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