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经历了无数算计和结盟的钮祜禄氏莫名觉得皇后挺有意思的,别人想东西迂回曲折,哪怕想表达一个目的,背后都牵扯无数利益,可到了皇后这里,是觉得某些事能让自己舒心,便顺势而为,什么目的都没有,在这样的后宫之主手底下过活,莫名有几分畅快。
至少她不用猜疑皇后想对她做什么,皇后有奖有罚,手段公正,最是适合对付她们这些脑子里满是算计的妃子了,钮祜禄氏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觉得皇后成为皇后还挺好的,在意识到这点后,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迷糊透了,竟对夺了自己后位的人有了喜爱之心。
……但不管脑子里多少抗拒,钮祜禄氏还是有好好的将宫务干好,她身子不好,进宫后又没当上皇后,若是掌握宫权能给家族带来便利,她是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的。
又过数日,皇后大概是觉得她活干的真好,便给她送来了各种养生法子,和经过太医确定对她身子有好处的药丸,皇后意思很明显,就是盼着她这副病弱身子别折腾没了,养好身子后再给她好好干活。
钮祜禄氏因此内心越发不能平静了,皇后真的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吗?要是她是恩将仇报的性子,她估计早就借用皇后给的便利养好身子,再处心积虑夺得后位了。
她想是这么想,可是真当身旁妃子这么暗示她的时候,她又变了一副神色,“皇后娘娘温柔贴心,你休得胡说八道。”
惹得一众妃子目瞪口呆。
钮祜禄氏也知道自己不对劲,但是她是真的没有遇见过这般有意思的人,皇后的美貌是出众之极的,但是大清国土何其多人,滔滔江水养育出钟灵毓秀的绝代美人不算惊奇,往各地寻遍,定有人跟皇后的容貌不相上下,因此她从不将皇后的容貌当一回事。
唯独皇后这性子,奖罚分明,不拖泥带水,做着对自己好也对他人好的事,却不求一丝回报,当然,在皇后心里她可能真的没做什么好事,但对钮祜禄氏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好事,毕竟那能让她身子好转的药丸,是她前所未见的,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想要好好分析其中药方,可见那药方珍贵隐蔽。
而皇后做了这些事,还待她冷淡之极,仿佛她就是替自己管宫务的妃子,没有多余的关系……正因为这样,钮祜禄氏才下意识想要接近皇后,这种忍不住接近对方的抓心挠肺感,大概就是自己明明为皇后动容了,但就是见不得对方还对自己这般冷漠吧。
她们之间又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至少她帮皇后将宫务都打点好了啊,她将来还能帮皇后管束后宫妃子,帮皇后干她不愿意干的事啊,怎么皇后还将她当成陌生人看待。
钮祜禄氏心里藏着闷气,对上佟妃时,再无过去的温柔,“你那些心思藏好了,本宫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做那等不知好歹之事。”
佟妃满目诧异,继表哥被皇后下蛊了,贵妃也被皇后下蛊了吗?之前钮祜禄氏心心念念的后位被郭络罗氏夺走了,她还能给皇后说话?
“你别忘了你的后位。”佟妃不甘,她心里还想着第二场报复,她就见不得一个包衣奴才当上皇后,她绝对不承认她和表哥的感情输给表哥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
“后位?”钮祜禄氏诧异极了,“那都是过往云烟的事了,你怎么还放在心上,话说回来,连本宫都不在意这些事了,你何必斤斤计较。”
她就差说出后位与佟氏无关的话了,佟氏怎么表现得比她还激动。
“好,就算你不在意后位了,那皇后霸占万岁爷恩宠,你就不想要一个孩子吗?”佟妃不觉得钮祜禄氏看开了,她不想要后位了,那孩子总得要吧。
孩子?她这副身子能养好就不错了,还盼着什么孩子。
钮祜禄氏不想跟佟妃说话了,她们俩牛头不对马嘴,说来没意思。
“不想要。”这话直截了当,硬生生将佟妃气红眼了。
“好,你不想要,我想要!”佟妃也算看明白了,这人是被皇后拉拢了,怪不得一直无动于衷了,还说着皇后的好话,她就知道郭络罗氏被封皇后之后没一件好事发生。
佟妃气冲冲离开景仁宫了。
钮祜禄氏神色淡淡,像是想到了什么,派人去给皇后娘娘送消息。
――叶湘雅受到消息时,神色莫名,她搞不明白钮祜禄氏怎么了,为何莫名其妙对她表示顺从,还送来了佟妃到她那里要求结盟的消息。
冬梅敏锐的察觉到主子情绪不对,“娘娘,怎么了?”
“没事。”叶湘雅将情绪收敛,不理会钮祜禄氏那档事,“冬梅,你说佟妃现在无宠,本宫没为难她,她还这么荒诞……她到底想做什么?”
后宫局势都这么明显了,皇帝不站在佟妃那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仿佛甩手掌柜,将宫权都交给她了,佟妃无宫权傍身,最好是安安分分在后宫当高位妃子,何至于还想着算计她的事。
想了想,叶湘雅为了节省麻烦,打算从佟氏一族下手。
冬梅摇头,“娘娘何必理会她,不管佟妃如何,她都越不过娘娘。”
“随她了。”叶湘雅打了个哈切,佟妃的阿玛佟国维是精明的,她只要稍稍让家族对佟氏一族表示友好,想必之后就是家族间的各种联姻,为了不破坏这种关系,佟国维会想尽办法打消女儿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样就能化敌意于无形中了――等着佟妃第二次报复,她没这么大闲心,有人能主动拦住这事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做果真有效果,不久后,佟国维将佟妃狠狠训斥一遍,饶是佟妃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佟国维一概不管,他只知道女儿坐不上后位的话,那就不是家族最大的利益体,对于他来说,跟皇后打好交道比帮女儿扳倒皇后好千倍万倍,且不说他帮了女儿后,女儿能否将皇后扳倒,就算能将皇后扳倒了,以女儿汉军旗的身份,未必能坐上后位,还不是白白给人做嫁妆。
佟妃只得屈服,像其他宫妃一般日日躲在宫所里无所事事。
谁叫皇后只对贵妃放权,而皇帝又不宠幸她们了,她们就只能无所事事做着女红,有孩子的还能哄哄孩子,没孩子的便只能姐妹日日相聚打闹了。
不得不说,在皇帝不进出后宫后,后宫妃子确实失了很多生机,但随之而来的是后宫平静安详,什么算计都没了,以往因为恩宠不对付的两人也能化干戈为玉帛。
而皇子公主们各有各的事干,除了平时喜欢在皇额娘面前各种表现撒娇,他们要学的事还有很多――在被皇后正式抚养后,关于母家的压力、亲生额娘的期待、各方各面期许带来的压力都在他们面前消失,但是他们还肩负这皇子公主的身份,必然要方方面面都做好,这才对得起皇额娘的教导。
于是,对于叶湘雅而言,抚养的儿女听话孝顺,妃子们敢怒不敢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放权,丈夫可靠,这林林总总的,让她舒心之极。
但是这宫内问题解决了,还剩下宫外的问题等着她接手。
百姓们对于皇帝娶了一个嫁过人的皇后津津乐道,倒不是觉得皇后不配为皇后,百姓们哪会想那么多,顶多是上行下效,连皇上都不在意皇后的出身了,那他们某些出嫁但不幸早早守寡的女儿能商讨第二次婚事了吧。
之前有当地风气约束着他们,他们不好让女儿再嫁,但是今儿有帝后做示范,有些事就不是事了,倘若有女儿夫家的人禁止,便以当今天子皇后作为借口,看他们能说出什么狡辩的话语。
于是,各地二嫁的女子一下子多了,也有不少腐朽之人抨击皇后带坏各地风气,但是那又如何,在百姓心里,或许守贞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他们儿女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能吃饱饭过好日子,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而那些到处评判皇后的人,在对上帝王深然的眼神后,一个个都如同被拔了舌的鸭子,只字不言了。
这些问题引申出一件不大重要的事――布音珠前夫的族人找上门来了,说自己之前对布音珠怎样不好,他们知错了,还望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别对他们家族动手。
但叶湘雅很清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对布音珠前夫族人动手,他们要是明白且害怕的话,就会自发躲起来,生怕她记起他们才是。
毕竟这门婚事对于原身来说,着实不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不像小郭络罗氏认定的那样占了天大便宜,原身嫁给那位前夫时,前夫病重在床,不然也不会迎娶比自己身份低太多的原身做嫡妻只为了冲喜,但冲喜不成,那家人便对原身百般嫌弃了。
还是原身阿玛看在原身过得实在可怜的份上,才将女儿接回家,同时谋算着女儿的第二段婚事。
……总而言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无论是原身阿玛还是前夫一家子。
但是如今原身阿玛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对她,可前夫那一家子怕是别有所求了。
不然又怎会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莫非是觉得她这位皇后性子好拿捏,会念在以往嫁给夫家的情分,为夫家谋求好处?
嗯,这个想法值得赞扬。
叶湘雅眼底闪过兴味,这是她找到新乐子的表现,既然前夫一家人处心积虑想勾起她的恻隐之心,拼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那她就成全他们吧。
在原身所谓的前任婆婆费劲心思用他们一族人在宫中的人脉勾搭上皇后后,某日,皇后给出反应了。
那婆婆欣喜若狂,对着家里人道:“果然如此,皇后果然心软,我孙子应该能娶到皇后侄女了。”
有这层关系在,今后他们族人能一直攀附着皇后,皇后娘家人能享受到的一切,他们也能享受。
只是一想到皇后是抛下她儿子投向万岁爷怀抱的,她这语气既嘲讽又酸涩,“可怜我儿啊,遇上这么一个不守贞节的女子,就凭她的出身,也能当上一国之后,万岁爷被她蒙蔽双眼了。”
她一边为儿子不值,一边又为前任儿媳的好运酸涩不已,满满的妒忌,妒忌儿媳妇能如此好运嫁给帝王为后,她的出身比儿媳妇好千倍万倍,又不见她守寡时有这样的好运气被皇室看中。
但是很快,她就无心妒忌了,因为她两个儿子突然在当差时屡屡犯错,官位一贬再贬,压根没有傍上皇后后,他们就能飞黄腾达的意思。
那老婆子想破口大骂,但是出奇的是,跟他们家族同层次的大族并无跟他们儿女联姻的意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对他们避之不及。
……几乎一夜间,他们这族人就彻底被富察一族抛下了。
老婆子很快就意识到问题出现在皇后身上了,她的儿子儿媳皆脸色发青,“额娘,你到底对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为何皇后娘娘开始针对我们了。”
“我哪有做什么,我就是盼着皇后娘娘想起过去的情分――”
她这话没说完,在场的人都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敢情是他们以为皇后好拿捏,便拼命让皇后想起他们的存在,想起过去的情分,但结果,皇后是想起来了,但因为对他们的观感差,便顺手整治了他们。
……真是好大一场乌龙,老婆子的儿女脸色铁青,早知如此,他们还何必贪恋这一场‘富贵’,还拼命让皇后想起他们,这不是走向富贵啊,而是将自己推向断头台啊。
老婆子顿时捶胸顿足,但是无一人阻止她,都在想着怎么让皇后原谅他们的办法,他们已经不奢求皇后给他们富贵了,关键是不让皇后惦记他们过往的恩怨才好,他们没了官位前途,但至少一颗脑袋还挂在脖子上,可别折腾着脑袋就掉下来了。
于是,前夫一家很快在当地消声匿迹,像是连夜逃亡,叶湘雅得知消息后还怪道他们挺没意思的,既然拼命让她想起他们,怎么不做戏做到底,中途离开就显得他们过往欺负人的底气没了,那多没意思啊。
处理好宫外的第一个问题,这二个问题来了――原身的妹妹小郭络罗氏,原定轨迹中康熙的宠妃宜妃。
可以说,叶湘雅一开始只想从这位好妹妹手中夺走帝王的宠爱,对她的去处没想过怎么安排,但后来太皇太后主动赐婚让小郭络罗氏成为了恭亲王常宁嫡福晋,也就是大公主实际上的嫡母,这就是她没想到的了。
不过小郭络罗氏既然成了恭亲王嫡福晋,那原身身上遭遇的一切就没必要跟她计较下去了,反正又不是两女共侍一夫,原身都没说要报复了,她就当小郭络罗氏是一个陌生人就好。
陌生人在她眼里就一个态度,无视就行。
因此在小郭络罗氏以亲王福晋的身份跟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以及纯亲王福晋尚佳氏三人一同进宫觐见时,叶湘雅还真没反应过来面前那个神色憔悴的女子是她妹妹。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叶湘雅目不斜视,每逢十五,这几个妯娌都会特地进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自从她和皇上成婚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郭络罗氏。
在明面上,她跟妹妹感情还算不错,但实际上,这对亲姐妹形如塑料姐妹花,原身是将妹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但妹妹未必将姐姐当成好姐姐对待,在叶湘雅成为原身后,这份‘塑料姐妹情’便是双向奔赴的了,小郭络罗氏现在完全可以尽情享受来自亲姐的漠视。
因此哪怕小郭络罗氏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脆弱,她也置之不理。
西鲁克氏和尚佳氏一个爽朗大方,一个善解人意,在没有小郭络罗氏的前提下,叶湘雅挺喜欢跟她们俩说话的,但是有了小郭络罗氏,那就难说了。
叶湘雅让她们俩先去慈宁宫,随后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好妹妹,“妹妹嫁给五弟,姐姐恭喜妹妹喜得良缘了,没想到我们闺阁里是姐妹,嫁人之后是妯娌,真是有缘,看来咱们两姐妹是分不开了。”
“姐姐是在奚落我吗?”小郭络罗氏难得在亲姐面前作出一副脆弱神色,若非叶湘雅从原身记忆中看过太多她倨傲对待亲姐的场景,她还真有可能被她这副模样欺骗。
而且以小郭络罗氏的视角来看,她这位好姐姐确实不该无缘无故对她冷漠绝情,所以说,她还得再想想办法让这份姐妹情断裂了。
叶湘雅绝对不想某天面对自己妹妹爬床的消息。
“原来妹妹是这么想姐姐的,姐姐真心难过。”她反问道。
小郭络罗氏脸色微微泛青,“姐姐,您还不放心妹妹吗,既然您已经嫁给万岁爷了,妹妹嫁给恭亲王,嫁夫随夫,妹妹对万岁爷已经没了心思,您相信妹妹吧。”
她还以为布音珠对她冷下脸来是因为她曾经当过万岁爷宫妃的缘故。
小郭络罗氏心里一直忿忿不平,但时隔多日,她掩饰脸面的功力大幅度提升,不再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自己转了,哪怕是她看不起的恭亲王,都能轻而易举让她过得不好,让后院妾室都来羞辱她,并且从成亲起,就没有一日留在她院子里过夜。
虽然她有心守住身子,但恭亲王此举让她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一个以容貌自豪的女子,岂能承认自己明面上的丈夫对自己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
“放心,你是本宫亲妹妹,本宫怎会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妹。”叶湘雅目光散漫,满心无趣,她该怎么公然让所有人知道这份姐妹情不靠谱呢,将来小郭络罗氏遇上什么麻烦,也跟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