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关心几句她的身子,便不理会她了。
皇太极征战的日子多,留在后院宠幸妻妾的日子少,她们这些人便时常聚在一起,就当打发时间。
叶湘雅瞥了一眼布木布泰的肚子,心道她应该怀上身孕了。
原身在布木布泰生下第三女前半个月分娩,但那不代表原身怀孕的时日比布木布泰早,原身这胎完全属于早产,在这姑侄二人的算计下早产。
如今这情形,她不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全拉下水,迟早会被她们反拉下水,她们是同根同源的亲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下意识维护彼此的利益,她对上她们其中一个人不是单打独斗,而是被她们群殴。
叶湘雅微微思忖,决定还是从布木布泰这胎出发吧,让她们三个人齐聚,然后再各自瓦解,让她们内斗才有意思。
眼睁睁看着她们齐心协力将她拉下东宫福晋的身份,那有什么意思,她可不干这种吃亏的事,既然她们这么想要一个阿哥,便早早成全她们。
她回到东宫,将几沓书放在桌面,阿木尔走到福晋身旁,不大欢快道:“福晋,中宫福晋将西宫福晋留下来了,您分明已经被大汗封为东宫福晋了,西宫福晋还在你面前做出那副委屈模样,别人看了岂不是以为您在欺负西宫福晋。”
“她本来就是地位仅次于哲哲的福晋,我突然嫁给大汗,大汗让她的地位一降再降,她心里委屈是正常的。”叶湘雅随意打开一本书扫视上面的字,大部分她都认识,勉强能放心她在这个世界不用当文盲了。
“可福晋,她这么做才是委屈了您!”
啧啧,瞧这语气,要不是她知道这奴才就是害得原身早产生女的罪魁祸首,她还真以为是个忠心耿耿的忠仆啊,谁想的到,哲哲早就在原身身边安插人手了,只为了随时算计陷害原身。
叶湘雅无意将她赶出宫所,省得打草惊蛇,也为了更进一步让哲哲相信她的话。
毕竟聪明人总以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以为她不知身边被安插人手了,以为能随时随地掌握她的消息从而步步算计。
“不打紧,”叶湘雅翻页的手停住了,“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事。”
“福晋,是何事?”阿木尔赶紧询问。
“我瞧布木布泰的模样,像是有了。”她缓缓开口,“算算日子,大汗上个月刚去她房,这一来已有一个多月。”
阿木尔不解,“福晋怎么知道西宫福晋有了身孕,太医根本没有过去诊脉,而且西宫福晋那里也没传来消息。”
“有孕者多思,以往布木布泰根本就不会在众人面前红过眼,更别说我已经当了一个多月的东宫福晋,她要是还没调整过来,她就别当西宫福晋了。”
叶湘雅胡说八道,将一个不像借口的借口愣是说出几分让人信服的语气,实则她只是觉得阿木尔在一旁说三道四的,特别烦,干脆搬出一个重磅消息让她闭嘴。
果然,阿木尔愣了半响,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应该是向哲哲禀告消息了。
对于哲哲而言,她生下两个女儿后就好几年没怀上了,正因为如此,兄长才会送来自己的嫡亲女儿布木布泰,但布木布泰在进门后接连生下两女,这让她失望不已,可布木布泰还算得宠,说不定这第三胎就迎来她想要的阿哥呢。
本着这种心思,她在听到阿木尔说布木布泰有孕时,顿时惊住了,“乌仁图娅怎么知道的?”连她都不知布木布泰怀上身孕了。
阿木尔摇头,“奴才不知,但东宫福晋说西宫福晋孕期多思,才会红了眼。”
哲哲坐定身子,挥了挥手,“罢了,不管她怎么猜到的,你快去让太医看看布木布泰身子如何。”
如果真被乌仁图娅说中了,那就是喜事一件,算她会说话。
不久后,宫中传来喜讯,西宫福晋布木布泰怀上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哲哲大喜,立马派人禀告皇太极,而后院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布木布泰这胎上了。
叶湘雅这才派人去宣扬一事,据她所知,皇太极这个皇帝是顺应天命的,也就是说,他信天命无常,所以在布木布泰传出天命之女一说后,就立即娶布木布泰进门。
时隔多年,她并不觉得皇太极不信这些‘天命’,甚至他连年号都用过‘天命’,因此,叶湘雅只管往外宣扬,说布木布泰这胎还是个格格,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两位贵女生不下皇太极的阿哥。
这样,等布木布泰这胎生下女儿,皇太极会半信半疑,科尔沁那边该心急了吧,应该会提早两年将海兰珠嫁给皇太极――要是自家送到皇太极房里的中宫福晋和西宫福晋没法诞下阿哥,便只能快速换人了,总不能等皇太极大势已成,他们再送来自家女儿吧,到时候就迟了。
叶湘雅不怕海兰珠的到来,就怕她不来,有些事情得是全员到齐了那才热闹啊。
……
不久后,皇太极匆匆回宫,知悉布木布泰怀孕后欢喜赏下赏赐,可没过几日,宫里风气浑然一变,说布木布泰这胎生下来还是格格,跟哲哲一样没有阿哥运。
受此影响,皇太极对布木布泰这胎的心思没有表面上那般热络了,而哲哲脸色顿冷,“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布木布泰这胎必然是个阿哥。”
要再不是阿哥,等东宫福晋怀孕诞下一子,她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就失去大部分优势了。
哲哲深知,有时候并非是她和布木布泰诞下阿哥就一了百了的,要是有其他博尔济吉特氏争在她们之前诞下一子,那同为蒙古贵女所出之子,定是长子为先。
布木布泰紧张的摸着肚子,“姑姑,这可如何是好,我这胎该不会真是格格吧。”
“不会的。”哲哲同样紧张,但她不能将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她已经连生两个女儿了,布木布泰也有了两个女儿,若是这胎还是个女儿,那就证明她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着实没有福气生下大汗的阿哥,在后院的女子怎能没有阿哥傍身,格格固然金贵,可那是在联姻并且延续血脉时才显得金贵。
阿哥才是她们立身之法。
“若真是格格怎么办。”布木布泰担忧之极,她抚摸着肚子,一时间悲愤交加,原以为这个子嗣能给她带来福气,能让她在乌仁图娅面前扳回一局,结果她还得担心生下来的是个格格。
“你担心什么,比起那些不能生的,你已经怀上了,就等十月怀胎后揭晓。”哲哲极力平复心情,“乌仁图娅只是刚刚坐上东宫福晋之位,你比她快怀上身孕,你还有两个女儿傍身了,她一个都没有,等你生下阿哥,她这东宫福晋之位也就做到头了。”
在姑姑的安抚下,布木布泰平静心绪,“也是,姑姑说的对,乌仁图娅连孩子都没,怀不怀的上另说,我只要安安稳稳生下孩子就好。”
说不定还真是她盼着的阿哥。
哲哲揉了揉太阳穴,“说起来,乌仁图娅近来变得奇怪之极,不光喜欢看书了,还未卦先知你怀上身孕的消息,虽说她是胡乱猜测的,但我还真怕她发生我所料不及的变化。”
这宫里唯一能跟她们姑侄女抗衡的便只有东宫福晋乌仁图娅了,可以说,打从乌仁图娅进门,哲哲就十分警惕这人的存在了,而乌仁图娅最近发生的变化就更让她警惕了。
布木布泰只想着安稳养胎,不想理会其他事,她想了想,“说不定是最近大汗不来后宫了,忙着打仗,她一时心急,便想着别的手段勾搭大汗,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是出身高,但也却是学不来那些身份低微之人勾搭大汗的法子。”
哲哲听了若有所思,“确实,她近来只喜欢看书,看来是想让自己变成才女了,只是我记得汉人有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让自己在大汗面前极力表现,也不知道会不会讨得大汗喜欢,大汗可是最不喜自作主张的女子,还不如咱们规规矩矩等大汗过来。”
……
女子无才便是德,意为女子要是没有才能,品德好也能弥补一二,但是叶湘雅自觉自己不是好人,便尽可能让自己才学跟上,至少要跟得上皇太极的心思。
皇太极作为大清开国皇帝,自然无心儿女情长之事(限定在海兰珠嫁过来之前),叶湘雅要是想找些共同话题,不如就从皇太极喜欢的汉学上出发。
而这些时日,她记得皇太极在天聪六年便废除其余三大贝勒共理朝政的权力,让自己独揽大权,各种削除异已,还仿明制,设六部,想来忙得团团转,在原身记忆中,这几个月里他确实是没有怎么进出过后院,尽管原身因为怕布木布泰先诞下子嗣,自己迟迟无所出,特地邀宠将皇太极留在自己房里才怀上了第一个女儿。
但叶湘雅已经成为原身了,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原因有二,她想在身边没有任何威胁时再生孩子,二是她还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局势。
毕竟比起清朝的其他朝代,她对皇太极及努尔哈赤这部分的历史不太清楚,若是某日领到了这时代的任务,多了解一些也好啊。
叶湘雅一边理直气壮给自己找借口,一边却已经开始找些朴实忠诚的奴才放到身边了,她总不能真啥都不干,哲哲将阿木尔放到她身边,她不会明面上怀疑阿木尔的存在,但是总不能关键时候她什么行动都被阿木尔掌握吧,要是她过了几个世界还这么迟钝,直接收拾包裹向系统哭唧唧求回家了。
只是她人还没挑到,阿木尔已经神经兮兮觉得她要找人替代她的位置了,便第一时间找上哲哲,而哲哲却觉得此事正合心意,她还觉得自己安排到乌仁图娅身边的奴才太少了,于是,她又顺带在乌仁图娅找来的奴才中安插几个她的人手。
阿木尔在中宫福晋这里没得到任何帮助,铁青着脸就回去东宫了,哪怕她实际上是中宫福晋的人,可她明面上还是东宫福晋的奴才啊,她作为墙头草两边倒,不就是防着某一方倒台了她半点好处都没捞着吗,虽说东宫福晋胸大无脑,但最起码也是后院仅次于中宫福晋的贵人,她平时作为东宫福晋最信任的奴才,不知有多少人恭维她了。
只是中宫福晋居然要在东宫福晋身边安插别的人!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阿木尔心里悔恨不已。
叶湘雅这头不知道阿木尔心里蜿蜒想了多少道,她看着面前的这些奴才,心知肚明这里面很有可能有哲哲的人,没理由原身在这方面栽了,她还能以为自己能不中招。
但是她确实有心为之,她觉得身边不光是只有忠心耿耿的奴才,最好还得加上几个墙头草,这样狗咬狗的才有意思阿。
于是她特地将哲哲的人留下来了,是个叫高娃的婢女。
但她也特地将两个家世清白的奴才留下来,分别叫吉雅和其其格,就这样,高娃和阿木尔被她安排到一处,吉雅和其其格被她特地跟哲哲的人隔开,如此倒显得公平公正。
墙头草跟墙头草倒在一块,两不干扰才正常。
只是阿木尔脸色难看之极,“福晋,您是觉得奴才伺候得不周到吗?”
“……”这话太蠢了,叶湘雅不太想回她这话,“你是在质问我?”
“奴才不敢,请福晋原谅。”阿木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奴才怎敢对主子公然叫嚣。
“高娃,你过来。”叶湘雅冷哼一声,“今后阿木尔的事就交给你来做了,记住,我想让谁来伺候就谁来,谁都不得质疑我。”
“是,福晋。”高娃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刚来到东宫,就被东宫福晋给予重任,哪怕这项好差事是靠同僚衬托得来的,但后院处,阿木尔靠着东宫福晋风光了那么久,也该轮到她了。
阿木尔脸色顿沉,她死死的看着高娃,两个本应该站在同一阵线对付东宫福晋的奴才,在一瞬间再也不同心了。
在夜里安寝时,叶湘雅听得隔壁宫所起夜的声音,便让吉雅过去看看发生什么情况。
吉雅乖觉的很,在远远瞥见有太医匆匆过去西宫,便料想西宫福晋腹中子嗣出了问题,便赶紧回来禀告主子。
叶湘雅觉得奇怪,布木布泰这胎身孕从始至终安安分分的,从没折腾出事儿来,当然,这是对比原身初次开怀时的光景,但是布木布泰这胎确实夜里没叫过太医过去。
阿木尔有心表现,便将自己从中宫福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来给东宫福晋听,压根不忌讳自己真正的主子知道了会怎么样,“福晋,据说是西宫福晋这胎是格格,这风声愈传愈烈,传到了西宫福晋耳边,她一时着急,急切之下就动了胎气。”
叶湘雅明白阿木尔的意思了,只是还是觉得奇怪,布木布泰不早就听到风声了吗,那时都没什么反应,现在怎么会有反应。
她转念一想,问道:“大汗可回来了?”
“回来了,已经去西宫福晋那里看发生何事了。”
果然如此,叶湘雅笑了笑,她就说布木布泰怎么会是个胆小的,原来是借着动了胎气这事将这些时日的流言捅到大汗跟前啊。
对方果真不是坐以待毙的,但是她本来就打算看看乐子,真正的算计可不在此处。
她挑了挑眉,但夜色正浓,她被吵醒了便睡不着了,便干脆拿起一本书来思量。
吉雅满眼憧憬,“福晋真厉害,能看懂这些字。”
“看懂不难,你想识字?”
吉雅犹豫片刻,实诚地点点头。
“那好,我便顺势教你几个字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湘雅难得乐为人师。
夜晚,皇太极从西宫出来后,眉头紧锁,宦官在一旁极力安抚大汗心情,“西宫福晋只是稍稍动了胎气,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小阿哥始终安安稳稳的。”
皇太极一声不吭,眸子墨色沉沉,犹如顶头明月,可直视不可久视,他扫过去一眼,宦官便不敢说话了,主子气魄太吓人了。
经年掌权的气魄在他身上流转,一身肌肉稳稳当当的立着,藏在一席长袍之下,作为后金的大汗,他装起柔弱书生时半点不像,倒是像一刚卸下兵甲的将军,但他这位将军又好说话极了,见西宫福晋胎像动了,还会特地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尽管西宫福晋百般挽留他都没兴致留下来。
从外表上看,倒是位不错的丈夫。
只是一旁的宦官倒不这么想了,也不知道大汗是怎么回事,气魄越发强悍,震得后院妻妾都不敢随意找上大汗邀宠了,不过大汗变成今日的模样,好似格外招后院妻妾喜欢,不然西宫福晋又怎会不顾腹中子嗣硬要大汗留下来。
只可惜大汗近来心情不好,谁都不想理会,对于西宫福晋腹中的子嗣也不过是看在科尔沁的脸面上过去一看,中宫福晋和西宫福晋已诞下四位格格了,这胎最好是个阿哥,好稳固科尔沁和后金的联姻,不然,大概就真像传言说的那样,两位来自科尔沁的福晋,此生没有诞下阿哥的可能。
宦官一边唏嘘,一边极力跟上大汗脚步,从西宫出来后没多久,大汗就停下来了,皇太极望着仍掌灯的东宫,问道:“她还没歇下?”
宦官抬头一看,倒是想起了这是何人,“听说东宫福晋近来喜欢学着汉人的做法,什么夜里挑灯看书,应是以为您喜欢才女,才日日夜夜不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