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孽障。
媒人你看有时候传话,不仅仅是传话,还会揣测,揣着揣着就揣错了,这意境就颠倒过来了,飒飒的教训就是自己来。
怎么看上的?
就进门的时候,站在窗户边上,对着人笑,笑得跟个夏天一样。
那样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后面看她什么都很顺眼,跟他爸在那里叭叭叭,“性格一看就很好,利索又和气,而且又大方又有气质,你看说话儿多么和善,虽然迟到了,但是人家态度很好,一点不是理所当然的,你看看,多好。”
说的理所当然,浑身上下没瑕疵一样的,第一眼的滤镜他戴上了,很结实。
别人为什么没戴上?
可能还是熠熠这个人,本身还是优秀的,同类女孩看过去也许不是学习最好,不是最有能力,但是她均衡啊。
也不丑,还有点好看,人不矮不胖,不驼背不小气的,这平平无奇地加起来,就是个气质女孩儿有自己的魅力了。
他印象最深刻,就是那一双眼睛,杏仁儿一样的,看东西直勾勾地,撞到一起了就笑起来。
挺好,越想越好。
对着他爸又给高青青定罪。
给冯立仁委以重任,这很久了,儿子不找自己办事,不适应。
很重视,也很紧张,飒飒安排了,“我去约人,到时候要是愿意,就来家里吃饭,你准备准备。”
冯立仁虚啊,“准备什么呢?”
这句话又戳破了气球,炮仗一样的声音就过来了,“你准备什么?你准备什么你来问我?你不问问你自己的呢?就不能问问别人准备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这些,你不知道不能去学吗?”
呕死了,飒飒最大的气,其实还是来自于家庭,不是经济不给力,是思想不给力,他要忙死累死的,一直在学习进步,就是你们父母能不能自己进步一点,这些事情能不能自理一下呢。
有时候他刻薄地会说自己父母笨而愚昧,但是又悲哀地知道这是因为认知有限,每个人能力跟认知是不一样长短的,他想改造父母的思维,用了找茬跟训斥的方式,失败的很彻底。
第25章 主意
父母会慢慢地畏惧子女, 因为经常被斥责或者遭受冷漠对待,又或者长期陷入对自己的否定跟自卑之中,越发畏手畏脚。
或许嘴硬, 但终归是一天天对自己被抛弃的无奈,遗留在时光里落灰。
熠熠擦擦手,对着镜子照了照,拽着自己的头发平整了一些, 马海洋看着北墙上的挂钟, “到时间了, 收拾收拾出门去吧。”
熠熠点点头,“来得及, 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这会儿路近。”
挎着包就出去了, 这是一个沉溺人的黄昏,邻居家的院子里传来劈柴声,渐渐飘散出来草木焦香的烟味儿,跟湿漉漉的团雾糅合, 把整个小镇打湿。
飒飒站在桥头的墩子上,看着小路, 熠熠走过又倒回来, 她以为他会在桥上, “你到了啊?”
“嗯,我到了。”到了好一会儿, 他也不说, 她家里离着桥很近, 从这里能看见她从家门口的巷子出来,然后一路疾走。
熠熠笑了笑, 过了桥后面就是一片沿河的田野,田野的远处就是山丘,看着那样地平和,她好久不见这些,难得清闲,“走,我们到那边看看去,这会儿阴凉多。”
飒飒点点头,看她侧身等着,不由得跟上去,并排走着,走几步,他绕到路的外侧,她走在里边儿。
没说话,一路上看风景,好看的熠熠就讲几句,无关风月。
飒飒走到山脚下,他觉得有些累了,“慢点儿,有点累了。”
熠熠就地坐在土坡上,她觉得不脏,也没意识到让别人坐下会脏,“这里吧,你看刚好看到对面山,有没有发现我们在对面山的中线上,在两座山的山坳处,太阳正好卡在那里呢。”
黄土疙瘩在地上,她随手抓一个在手里慢慢碾碎,就这个笑模样地说话,跟小时候一样,碾碎了再慢慢地随风撒开,什么都不去想,脑子不动,只有眼睛在观察。
真有意思的女孩儿,真招人喜欢,她就像是这片山林土地一样,你觉得很唯美的像是山坳的太阳的时候,她又成为了这些黄土疙瘩。
又真实又有趣,飒飒这身衣服很贵,他新买的,面是现在见得,衣服是中午在县城买的,一年买不到两次衣服,今年是第一次。
一件深蓝色的体恤衫,下面是一条米色的短裤,然后一双黑袜子,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他买了两身,还有一件咖啡色的体恤衫,一件黑色的短裤,看着熠熠的白色小衫子,他心想下次再穿另一套新衣服,手撑着后面土堆儿,皮肤显得不那么白皙了,带点橘色的光影。
他现在不想说一些自己不太好的事情,他看着熠熠的黑色筒裙,坐下的时候多出来的部分叠到里面去,第一次觉得她小巧,面对这样的人,他想讲一些自己好的事情。
他能有什么好事儿?
总不能说自己初中没读完辍学,死活闹着去闯荡去,所以文化水平很低,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吧?
也不能说自己卖冻鱼开始的,天天走街串巷的搞配送,这多不体面的,而且女孩子大概也不喜欢听。
飒飒在这样的时候,脑子就显得很够用了,他张口就开始叭叭叭秀自己的魅力了,比如说他无师自通,他寻思自己得说点儿能吸引人的东西,自己知道但是她不太懂且感兴趣的,“你爱吃火腿肠啊,我也很喜欢。”
他微笑,脸上喜气洋洋地,“你知道俄罗斯那边的火腿有多大吗?之前我去俄罗斯那边出差,看到他们的火腿肠,都是冻肉做的,一下打开都拉丝出来,扎扎实实的口感。”
说到这里,看见熠熠的眼睛,果真慢慢地瞪大了,这个眼睛是会讲话的,他心满意足,心想下次带来,他不做冷鲜肉,但是上次他去那边客户给的特产,还有蜂蜜糖果什么的,还有什么泡茶喝的木头皮,这会儿都拿出来说说。
熠熠没出过国啊,这都是好听的了,她县城都没有出去过,中学在镇上,高中去了县城,早上去学校,放学的时候固定地回来,都没有转过,她很好奇的,“你去那边要什么手续呢?那边什么样子政策呢?”
这就是非常具体可聊的问题,不是问那边吃什么喝什么,而是问如何操作出国手续,飒飒就觉得很好,聊到天黑肚子饿,他才想起来回家。
俩人各自散了,要送熠熠回家,熠熠看了看路,她家真的很近,“我自己走吧,省的麻烦。”
飒飒看着她笑的牙齿很白,他可能牙齿常年不见太阳,所以出来的时候看着很白,“我送你吧,正好走走。”
熠熠就笑了,她又不是笨,到了门口,她心就回到了家里,拜拜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进院子里去了,没邀请一句。
三女在家里等着了,憋不住,筷子还没拿桌子上就着急,“怎么样?”
“还可以,我再看看。”
三女就笑,“你愿意?”
“嗯,我现在愿意。”
“你为什么愿意,你看他哪儿好的?”你总得有个原因吧,三女想听听。
熠熠想了想,“我觉得他没什么毛病,哪哪儿都过得去,这样行不行呢?”
她掐着三双筷子摆好,就坐在那里,“而且,我不讨厌他,我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
马海洋侧耳听了半天,听着听着就微笑,“人品呢?”
“人品看不出来,但是面相不坏,五官很端正,我今天跟他面对面讲我的问题,我说我以后要养老的,他没有一点反应,表情是很正常的。”
她模仿了一些飒飒的表情,“嗯,这是应该的,你考虑的很周到。”
非常简单一句,熠熠却觉得难能可贵,“就冲这一个,我觉得他的格局三观就很大,能打败九十九的男的。”
有的人会吃惊,或者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但是实际上做到的女婿呢?
几个人能做到呢?
一百个里面有一个吗?所有女婿都是重本家不重老婆娘家的,但是她就有直觉,特地观察飒飒表情的,人当做一个很寻常的事情来,你做你的事情就可以,我这边可以接纳。
三女没想到她这么愿意,又心里面嘀咕,“要不要再看看,多看几个人呢?”
“妈妈我不用看,顺其自然就好了,我现在觉得他可以,我就不去看别人了,要是他不愿意了,我们不接触了再去看别人,没必要去对比。”熠熠觉得找对象为什么去对比,对比没有意义,你去看好一件衣服,最后你还是看好,不可能逛完所有衣服店再去找一个更好的。
你逛死了也还是觉得一开始入眼的那个好,找对象不需要货比三家,符合自己预期就可以了,她反过来劝三女,“妈妈你看女婿的时候,不要精益求精,一个人看大方向就可以了,他没跟我谈工作事情,但是我听他讲很多工作相关的事情,我很多地方不如他,听他讲的时候也有自卑,但是本来就是要互补一点的。”
摊开手指头,“我觉得我没有的他有,我多接触多学习就是我的进步,如果他没有的我有,那我们就是互相进步的,这样子对我是很好的,这就是个好配偶。”
讲的什么大道理,完全是跟大家认知不太一样的,三女时常不知道她脑子里面想什么,这个孩子越大主意是越来越大的,时常语出惊人,做的事情也让人诧异。
讷讷地接了一句,“那就行,那就行,你愿意就再看看。”
然后躺床上一晚上没睡着,把俩孩子各种不合适不可能的地方挨个想了一次,把两个人的优缺点都放大了看,最后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中年妇女的内耗总是有一部分留给子女的婚姻。
她自己都不适应自己心态的转变,其实熠熠已经讲很清楚了,婚姻这个事情,她觉得合适合拍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不需要家长管很多,进度我也会讲,但是主意全部都是她自己的。
马海洋给她翻来覆去吵得不行,“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了人再寻思,现在想有什么用,她自己愿意就行。”
“愿意有什么用,当初我也是愿意的,人总要考虑吃饭的。”三女瞪着眼睛看着吊顶,她吃过的苦不让孩子吃。
“人条件也不差,就一个独生子,家里房子也修了,县城里面月工资也不少,媒人都说了,考上大学了人给掏钱,要是上班儿俩人就一块去县城里面去。”
三女不吭声儿,自己翻个身儿继续想。
又盼着女儿找个好婆家,又担心女儿找个人不行,又思考找个什么样子的人家才好,她焦虑,这种焦虑还会挤压给别人,比如说马海洋,比如说熠熠。
对熠熠疑神疑鬼的不放心,以及来回地絮叨跟不满意,婚姻不仅仅是新人要去接受,家长更要去接受适应,这在熠熠决定第三次见面直接去飒飒家里吃饭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她的心态很崩,很焦躁,很混乱。
熠熠觉得事情就是按照流程在走,你决定好的事情,就选出最高效率的方式,飒飒她见了可以相处,那还有其他家人,她下一步要去见的就应该是飒飒父母。
如果他父母很好,就继续下一步,不合适的话,大家不要勉强了。
她很认同谷老师的话,谷老师一辈子婆媳矛盾,她就干脆讲了,“婆婆喜欢你,你做什么都好,不喜欢你,你一辈子都受委屈,那么多选择,你非得犯贱地为了个男的去让人一辈子看低你?”
她给出主意的,“去见见他父母,他要是提出来,你就去见,不要管大家看法,说什么女孩子含蓄之类的,这种事情上不要含蓄。”
第26章 好儿子
要去人家家里做客, 熠熠早上起来的早,看了下日历上的时间,又挨个日头数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通知书,或者没有。
照例想一想,然后就单膝跪在床底下,下面黑漆漆地一摞盒子, 最下面的那一个, 她一层层拿出来, 就看见只有那个上面没有落灰。
里面藏着的,还是她攒下来的零花钱, 今天就到了用的时候,做客总要买礼物的,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问家里拿钱。
要买的东西,昨儿晚上她就考虑过了,要贵的她买不到, 烟酒这样的贵货是掏空她也凑不齐体面的一套礼物,烟最起码两条吧, 酒最起码两箱吧, 都不成。
那就买吃的, 带点水果,满满当当两盒子, 包装好好的捡着平时没吃过的贵的给人家买。
就这样, 她觉得还是单薄了一点儿, 她要是相中这个人,就不能只按照做客的客人来买东西, 她要顾惜他的家人,比如说他妈妈,买了一条上海牌子的丝巾。
小镇上好东西不多,丝巾就那么不流行的几个款式,她认真地挑了挑,一条灰色的丝巾,柔软而光滑的丝绸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