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故作讶异,“这……我可不知道啊。”
见她不承认,吕雪并未多说,只是道:“那便将书给我。”
将书递给吕雪后,褚时英弯唇抿了口茶,在这种时候,吕雪的性子便有些吃亏。
她劝道:“雪在咸阳也停留许久了,咸阳是一座潜力巨大的城市,我倒是觉得,雪不如就按传言所说,在这里开设一间商铺。”
吕雪浅琉璃的眼珠子凝望着褚时英,片刻后,眼珠游离,打量起她来,丢下一句话便站起来告辞了。
“与其操心我要不要在咸阳开商铺,夫人不如先请巫医看看病。”
褚时英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三三不知从哪窜出来,气道:“这人会不会说话,怎么咒伯英你有病呢!”
“三三。”
“怎么了伯英?”
褚时英倏而站起,“去请太医来。”
想起自己最近的懒散,褚时英唇角止不住上溢,莫非她有孩子了?
她去请太医,自然惊动秦歧玉,秦歧玉带着太医匆匆而至,“时英,你身体哪里不适,可是病了?”
褚时英躺在榻上让太医看诊,说给太医听,实则是暗示秦歧玉,“我呢近日身体有些疲惫,总是提不起精气神,胃口也没有往日的好了。”
褚时英笑睨着他,他眸子一动,也忍不住浮起笑意。
太医皱着眉,示意褚时英换手,接着把脉,还细细观察了褚时英的舌苔,又问了排便情况,最近都吃了什么东西。
而后和褚时英同时开口。
褚时英慵慵懒懒,“我就说我没病,我莫不是……”
太医:“夫人,你这是中毒了!”
喜悦立刻消失于无形,褚时英猛地从榻上坐起,“什么?”
秦歧玉瞳孔紧缩,“中毒?”
太医道:“夫人还是再请位巫医前来确诊一番。”
再请两位巫医来,诊断的结果也是一样,均是中毒。
什么孩子,没有孩子,她倒是被人给下毒了!
第七十二章 怒火烧不尽
巫医见褚时英与秦歧玉面色难看, 说道:“索性夫人中毒时间短,被下计量小,只需将毒排出体外即可。”
秦歧玉拱手道:“麻烦巫医了。”
而后他眸底盛着怒火,吩咐曲道:“给我将四位美人捉起来, 搜屋!”
“喏!”
既然中毒时间短, 那最近褚时英接触过的四美人嫌疑最大, 毒八成是她们几人下的。
褚时英坐在榻上咬唇,反思自己这段日子是否太自大了,根本没将四美人放在眼里, 这才让自己着了道。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秦歧玉俯下身, 像是吓着她,说道:“时英你在这里听巫医的话,我出去处理那几人。”
听闻他要走, 褚时英手上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一分。
被人下毒让她措手不及, 因而在这等情况下, 便有些慌乱与脆弱, 不知不觉有些依恋。
她牵住秦歧玉的袍角, 仰头看去,便望进一双满是痛惜与怒火, 毫不收敛的眸子。
他伸手摸上褚时英的头,哄道:“巫医熬药需要时间,等药熬好了, 我便回来了, 很快。”
然后他温声道:“我在, 你乖乖的。”
褚时英丹凤眼微动,好似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哄着, 便松开了袍角,在心中唾弃自己,多大点事,做什么小女儿姿态。
扬着脖颈道:“我无妨,你且去处理干净。”
秦歧玉起身往外走的刹那,脸上神情便悉数变了,整个人压抑着阴沉要爆发的怒火,让所过之处的奴仆皆不敢直视。
四美人已经被压着悉数跪在了院子里,她们已经听闻夫人先后请太医又请了巫医来的事情,一个个抖如落叶。
竹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夫人可还好?”
梅与兰也相继开口问询,唯独菊脸色惨白一片,没有开口。
无人回答她们,内侍们在她们的屋中大肆翻找着,很快就捧着一瓷瓶跑了出来,“曲,快看!”
曲打开瓷瓶一嗅,“好啊,还真是你们。”
竹三人不明所以,连连说那瓷瓶不是自己的,曲瞪过她们几人,喝道:“夫人对你们有多好,还用奴说吗?你们竟然做出下毒害夫人的事,当真是死不足惜!”
“冤枉啊!”
秦歧玉快步而来,看见曲手中瓷瓶,吩咐道:“将此毒送到巫医手里调配解药,是在谁的屋中搜出来的?”
菊绝望地闭上了眸子,直接认领道:“是奴婢。”
洞虚真人
竹三人都快疯了,挨着菊的竹奋力挣扎,脱离内侍钳制,一巴掌重重扇在菊的脸上,尖叫道:“你疯了?!夫人最疼你,你竟给夫人下药!”
“你想死,也别牵连我们!”
秦歧玉冷眼看着她们几人内讧,挥手示意内侍松开她们,任她们丝毫没有美人的样子打成一团。
她们中又有谁是真的将褚时英放在心上的?这段日子的讨好也无非是为了褚时英赏赐下来的东西。
菊呆愣愣任由她们三人撕打,眼见人都被打在地上,动都不动了,秦歧玉道:“分开她们!”
他上前,鞋尖停在菊的面前,说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菊摇头,抵死不说,秦歧玉低笑一声,“不说?”
这声音让菊忍不住抖了一下,便听秦歧玉道:“搬马尿过来。”
新鲜的马尿还散发着热气,秦歧玉看都没看一眼菊,只淡漠地扫过木桶,曲便会意了,喊道:“将木桶倾斜过来,将菊的头按进去。”
菊被内侍如拖死狗一般,将头塞进了木桶内,后又用木板固定,保证一丝热气都跑不出来。
过了片刻,菊受不住,挣扎起来,她便被内侍薅了出来,不待她大口呼吸着空气,头便又被封于另外的新鲜马尿中。
竹三人,初时还不懂其意,而后惊恐地看着菊反复几次,再被拽出时眼睛对光线无神,好似看不见了,纷纷瘫软在地。
软刀子割肉最是磨人,当菊发现自己要看不见了的时候,双手撑在桶边说什么都不肯将头伸进去。
被内侍强硬塞了进去,她在桶内喊道:“公子,奴是被逼的,奴也不想害夫人,可奴的家人全在她手里!”
秦歧玉颔首,菊被拔了出来,一双眼睛睫毛是睫毛,瞳孔是瞳孔,但就是看不见了。
此为曤刑。
菊伸手摸着眼,连连尖叫起来,“公子,直接杀了我吧!”
说完,她竟想咬舌自尽,被她身边内侍制止,秦歧玉的声音此时听在她耳中,就如送葬的丧乐,他道:“你若不说,待我寻到你亲人,他们会如你一个下场。”
眼睛看不见了,在这个世道下根本活不下去,且得饱受欺凌而死,菊大哭道:“公子,都是我的错,跟他们无关啊!”
“那时英又犯了什么错,她何时得罪你了?”
秦歧玉的话让菊哑口无言,她道:“是,是太子府的韩姬!奴婢本为韩国人,家中亲人从前都是韩姬府上的奴仆,被韩姬威胁,奴婢也没有法子。”
韩姬——公子媳的亲母。
她这是害怕褚时英怀孕,老秦王会立秦歧玉为太孙,才让菊给褚时英下药的。
秦歧玉立在原地,黑色秦衣如同枷锁将他深深锁了起来。
三三一路小跑而来,“玉!你可审出来了?快去看看伯英!”
压下自责与怒火,秦歧玉赶忙返回房间。
屋中,褚时英被灌下汤药,正捧着罐子大吐特吐,吐得她头上豆大的汗滴都滴下来了,这还不止,她还腹痛难忍。
见秦歧玉过来,她伸手,他上前接过她,只觉得她的手冰冷潮湿,喝道:“怎么回事?”
巫医却是道:“这是在给夫人排毒,还请夫人坚持一下。”
褚时英吐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丹凤眼都没了神采,“呕……不行。”
她一手用劲死死捏着秦歧玉的手,一手捂着腹部,秦歧玉立刻对屋中人道:“你们都出去,不要靠近院子。”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他一把上前抱起褚时英,走到恭桶那,替她解开腰带,褚时英连连推他,“你也走。”
他拗不过她,到底将人放在桶上就出来了。
房内褚时英上吐下泻,房外秦歧玉让三三在门口候着,褚时英叫她便让她进去,自己则到厨房,亲自吩咐他们烧水,又给褚时英熬了放盐的肉羹。
等他端着肉羹回到房内,看见的就是生无可恋躺在床榻上的褚时英。
巫医说,这汤药她还得再喝一阵子,代表她还得再吐几日。
让曲将巫医们送走,他坐在榻边,让褚时英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将肉羹喂给她,还时不时给她擦着嘴角。
褚时英本不想让他靠近,但实在没有力气,肚里空空,又十分饿,索性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碗羹,方才觉得四肢暖和起来。
秦歧玉轻声问:“可要沐浴?”
察觉到怀中的人一僵,他不再询问,默默将她身上衣裳褪了下来。
褚时英闭上眼,任由他抱着她将她泡在水里清洗,一时间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好,她可刚才上吐下泻完。
“时英,我是你良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水汽缭绕,他温柔为她清洗身上汗渍,而后轻轻将额头抵到她的额头上,“没事的时英,熬过这几日便好了。”
褚时英死死咬住嘴唇,眸中浮起一层水雾,又被她压了下去。
接连几日,为了排毒,她又吐又泻,秦歧玉知道她要脸面,自己也对别人不放心,便这么在她身边陪着她,照顾她。
两人之间虽无激情碰撞,但也是稍稍抬眼,便显得含情脉脉。
大抵是褚时英年轻,身体底子好,等她排泄正常的时候,巫医终于给她停了药,嘱咐她卧床休养便好。
秦歧玉变着花样给她熬羹,但就算羹再美味,天天吃,顿顿吃,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褚时英头一次可怜兮兮求人,“玉?良人?想吃肉。”
“这里有肉,”秦歧玉喂了一口肉羹,“时英乖,我们把这一碗喝完。”
“我想吃酒渍牛肉、炙羊肉、炖鸡肉、烤肉。”
褚时英眼巴巴瞅着他,奈何郎心如铁,说不给吃就不给吃。
她实在馋的不行,就催秦歧玉该去王宫了,她人都没事了。
秦歧玉揉揉她的发顶,说道:“等你好了我就去。”
待褚时英有力气下地,还能绕着藏书楼前的池塘走上几圈的时候,秦歧玉终于出门了,她眼睛一亮,便让厨房给她做吃的。
厨房的人哪敢,秦歧玉明令禁止厨房不许偷偷给她做。
她脸一垮,望向三三,三三正拿着果子啃,无辜回望,“伯英,你知道我手艺的。”
绝望!
褚时英偃旗息鼓,打算等秦歧玉回来后,再软磨硬泡一下。
而这时的秦歧玉,并没有去王宫,他直接去了太子府。
黑金秦服穿在他身上,威压竟比安定君还强,他来找安定君要求处置一个人,那人便是韩姬。
韩姬自十多岁跟了安定君,已陪在安定君身边三十年了,她保养得当,人看着更像三十出头的女子。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良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区区一个奴仆,都敢胡乱攀咬我了。”
第七十三章 绝不能放过
安定君因体型太胖, 坐在榻上,韩姬就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膀处,他一看秦歧玉那黑眸,就无端有些虚。
护着韩姬道:“那奴婢说是韩姬让她下的毒, 也未必真是如此。”
秦歧玉看着两人道:“菊给时英所用之毒, 并不常见, 经查,该毒常被韩国王室后宫宫妃所用,乃是慢性毒药, 可以毁人身体又不被察觉, 让人断绝子嗣。”
“该毒不是普通人可以拿的到的。”
韩姬身子往安定君方向缩了缩, 便听秦歧玉又道:“我亦调查菊说她的父母乃是韩国人的说辞是否为真,发现确有其事,菊并未撒谎。”
“面对菊的指认, 韩姬若只有一句胡乱攀咬, 恐怕不能让人信服。”
“良人。”韩姬唤了一句, 安定君拍拍她的手已做安抚, 同秦歧玉道:“这些东西都不能直接指控韩姬, 你可有证据证明就是韩姬吩咐的。”
秦歧玉道:“菊的父母乃是韩姬部下奴仆,而秘药非韩国宫中人士不可能有, 亲父,还想让我拿出什么证据来?”
气氛一时间僵住,良桦夫人推门而入, “哎呦, 良人, 该到了你喝药的时辰了。”
她如一只灵巧的蝴蝶翩然而来,打破了屋中沉重的气氛, 塞了一碗汤药到安定君手上,在安定君讪讪得表情中,瞪了一眼韩姬。
小声嘟囔道:“良人,侬就护着她吧,她还能有玉重要了?”
韩姬暗暗回瞪,“良人……”
“啪”一声,良桦夫人重重一巴掌扇在韩姬脸上,直将韩姬扇到了榻下,她厉声道:“我与良人说话,哪有你张口的份,不过一妾,岂敢称呼良人为良人。”
“气性怎么还是这般大。”安定君说着欲要弯腰搀扶韩姬,被良桦夫人重重按住胳膊,她往秦歧玉那瞥了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