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给她演主角儿,但是,让她出演沈棠,可是体谅过她的情绪,给她按照特别出演的合同走的。沈棠这个角色容易出彩,戏份不多不耽误时间,又是挂特出,对她这个咖位来说,不说赚,但肯定也不亏啊。”
“所以才说她蠢!”赵曙光没好气,却是冲着不在场的那个人,“想红不是问题,问题是盯着新起来的这一批流量,羡慕人家上来就担主,眼睛红得快滴血了,还好的不学,学会个看番位的毛病,不是主角就不乐意!”
“她也不动脑子想想!”赵曙光越说越觉得无语,“那些都是什么剧?一半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制作成本低,周期短,剧情简单,演员也不是最火的那批,拍完了能上星最好,上不了星赶紧走网播,趁着还没过气,上了就大赚特赚。”
“另外一半倒是还可以,但是都是所谓的‘顶流’!当然,要说靠着粉丝扛收视扛票房那是夸张,但未播先红省一大笔宣传费用是实实在在的。至于最后成绩怎么样,还是那句话,上了就能赚。”
“她有那个人气吗?她刚签过来的时候我也往人气路子上捧过啊,可她长得也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类型,演技比下有余,比上却差得还远,性格又别扭不会和人打交道,连个有台本访谈节目都做不好!就这资质实在扶不上墙,我只能让她换个路线,继续磨演技了。”
“去年下半年不太景气,整个圈子里都没几个过得去的项目。她呢,人气地位不高不低,演技也不高不低,适合她的角色不一定是主角,不是主角她又嫌弃。最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就空在这儿了,还挑三拣四,怨我给不了她好资源。”
“我又不是没给她试镜女主角的机会,自个儿没用心,角色定位搞错了,我有什么办法?给她争取来的机会她又不要!还解约,真是有脸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赵曙光没法和别人吐槽,对着顾盼,可算是说了个痛快。
“解约也好,这么脑子不清楚的,早走我还早省心呢!”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说自己演沈棠,我这边儿就没拖拉扯皮,直接和她要违约金让她赶紧滚蛋了。”
“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也是明智之举。她硬要走,拖着没意思,犯不着费心压制她。”顾盼轻笑一声,“不过,你违约金要了多少?”
“不多,八百万。”赵曙光的口吻很随意。
“啧,八百万啊,还不多!”顾盼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曙光,“你在我这儿一共才投资六百万,和陆彤就要八百万的违约金。赵总,刚才是我看错你了。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黑!”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赵曙光嗤笑一声:“当初的合同就是这样,她签的时候也清清楚楚自愿的,要解约也是自愿的,严格按照合同走,我又没敲诈她!再说了,她早就盘算解约,还硬拖到进组拍戏的前一天下午,这不成心过不去吗?我没和她多要,已经足够仁义了。”
“这倒是。”顾盼笑着点头,“不过,这钱她拿得出来?”
八百万的违约金,和徐景州当初的数目肯定是没法儿比的。但是,对于一个二三线徘徊的女演员来说就不一样了。老实说,陆彤片酬真高不到哪儿去,作为艺人平时的花销也大。八百万对她,怎么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她自个儿是肯定出不起,有人替她出的。”说到这儿,赵曙光又嘲讽地笑。
他这个老板没什么歪魔邪道走偏门的心思,幻影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只要场面上的应酬能周旋就行,私底下怎么样全凭艺人自己愿不愿意,只要不闹出难看来就行。就这,陆彤都别别扭扭仿佛清高地很,没想到,还有让人替她出这么一大笔钱的本事。
顾盼不了解来龙去脉,但并不妨碍她听懂了言外之意。她想了一下,忽然笑得捧着肚子趴在桌上:“照你这么说,她攀得这高枝儿,得是榆树上的吧。”
赵曙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盼的意思。榆树上的高枝,她这是在说替陆彤出了八百万的,是个榆木脑袋冤大头吧!一想明白,他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办公室内充满了无比快活的气息。
可不是嘛!别管是图人——图陆彤的能力会有更大的发展,还是图“人”——图她本人,一上来就白拿这么一笔钱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亏啊。
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赵曙光头一次觉得,顾盼怼人是真有一套,厉害!只要不怼到自己头上,他只管毫无心理障碍地哈哈哈哈哈哈……
顾盼一边笑,一边又道:“我现在怎么觉得,陆彤这拿的好像是网络小说里女主角的剧本啊。”
“你看,她没出头就签了高价违约金的合同,签了以后却被打压郁郁不得志……”见赵曙光要反驳,她赶紧又补上一句,“我这是站在她的角度,换位,换位思考,你懂的。”
然后,她接着往下说:“就在困境之中,偶然间结识了一位‘成功人士’,欣赏她的能力,同情她的遭遇,体贴地为她付了高价违约金,救她脱离苦海。”
“按照小说的一贯套路,接下来的的剧情就该这么发展:她跳出了束缚,到了更大更新更适合她的平台,如鱼得水,很快就凭借出众的能力和坚韧善良的性格崭露头角,然后一飞冲天,大红大紫,把看不起她、打压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哦,对了,最后她还会收获一段非常完美令人艳羡的神仙爱情,至于爱情对象是不是当初伸出援助之手的‘成功人士’,主要取决于,看那人是出身不凡能力出众的年轻高富帅,还是大肚谢顶的中年油腻男。”
“不是,你这揣测也太离谱了,甚至于……”赵曙光犹豫了一下,“有点儿刻薄,有点儿恶意猜测了啊……”
顾盼翻个白眼:“我都说是按照小说套路的发展,套路你明白什么意思吗?我还能真盼着她一飞冲天大红大紫啊!”
赵曙光也反应过来,主要还是顾盼说话的感染力太强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那按照小说套路,咱俩是个什么定位?”
“这还用说吗?”顾盼揶揄笑道,“我是毫无头脑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恶毒白富美,你是黑心无良鼠目寸光心怀不轨的恶毒老板,是大反派还是炮灰,视小说篇幅而决定。”
赵曙光被她这一串又一串的形容词说得心里膈应:“这就算了吧!”
“我这也是给你提个醒。”顾盼收敛了笑,“制作后期还有后续发行的时候,千千万万别给我出岔子,不然,就真可能被人逆袭打脸!”
赵曙光一联想顾盼说的套路,顿时后背发麻:“我保证,保证没问题!”
将来这要真让陆彤给逆袭打脸了,那笑话可就大了。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顾盼拿着手机站起来,“我哥来接我,我先走了。”
第27章
给顾盼发信息的时候, 温竹已经到了幻影楼下了,站在车旁等候。他长身玉立,沉稳帅气, 再加上豪车的配置,让过往的人都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他两眼盯着大门,不大一会儿, 一个穿着休闲的女孩子从里面出来, 头戴一顶棒球帽, 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看不清这女孩子长什么样,他还是不加犹豫地迎了上去。然而走了几步,他反倒犹疑地停下来了。
刚才一瞬间看身形,他觉得这就是顾盼。现在看她走路的姿势,十分精干虎步龙行的样子,又确实和印象中大不一样。
顾盼径直走到他面前, 摘下帽子,笑吟吟地抬头看他:“怎么走到一半又停了, 不敢认我到底是谁啊?”
“是没认出来,”温竹抿嘴忍笑, 轻叹一声, “瘦了, 也黑了, 小煤球儿似的滚过来,我哪儿敢认啊!”
“你可真是太讨厌了!”顾盼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挥舞着手里的帽子, “信不信我跳起来给你个栗子爆尝尝!”
“信, 怎么不信?”温竹看她眼睛瞪得溜圆,终于憋不住笑, 嘴上这么宠溺地答应着,手却抢先在顾盼头顶揉了一把。
顶着顾盼的“怒视”,不等她发作,他先转身上车:“行了,不逗你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顾盼懊恼地吐一口气,噘着嘴上车。趁着车还没法动,她趴到驾驶座的后背上,从侧后方探过脸来,手指报复性地戳了一下温竹的后脑勺。
“好了,别生气了。”温竹轻声哄着,从旁边拎出一客打包得严严实实的榴莲千层。
顾盼接过蛋糕,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大哥你真棒!”
“先给你看看,”温竹只拎着蛋糕在顾盼面前晃了晃,又放到一边,沉声强调,“不准在车里吃这东西!”
冬天吃糖炒栗子也就罢了,现在大热天的,她要是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吃榴莲口味的食物,他那还能喘息吗!
顾盼眼见蛋糕飞了,皱着眉头:“温总,我现在特别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技能,所以总能适时地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现在非常不满,比刚才还要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老实交代!”
温竹一边倒车,一边不以为意地轻笑着打趣道:“不愧是做过编剧的,想象力真丰富。”
“不然,”顾盼沉着脸,“你是要承认,咱们两个是心有灵犀?”
她话音未落,车子就是一个急刹,然后熄火。温竹第无数次从同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红着耳朵根,不自在地抬眼看后视镜,正好和镜子里的顾盼对视一眼。看着顾盼露出促狭的坏笑,他顿了顿,也只剩下无奈地叹气。
屡次徒劳无功,他已经提不起义正辞严禁止顾盼口无遮拦的心力了,但还是努力强调一下:“以后别在开车的时候胡说八道,很容易出问题的。”
“好,我保证。”
顾盼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回味温竹刚刚的说辞。“以后”,这个词很有意思啊……人的底线果然是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被拉低的嘿嘿嘿……
重新把车子发动起来,温竹问道:“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还是给阿姨打电话让她准备,咱们回去吃?”
顾盼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两个提议:“不回老宅,回你那儿,打电话给餐厅让他们送过去吧。”
知道温竹不肯,她赶忙又补充道:“我好累,现在也好饿,想赶紧吃东西,赶紧上床睡觉。”
她说得实在可怜兮兮,脸色也确实疲倦憔悴。温竹心一软,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默默地在前面路口转了方向。
顾盼也确实累极了。这会儿暂时放下心来,倦意很快席卷而来。强撑着和温竹闲聊没两句,哈欠就停不下来,终于忍不住团在后座上打起盹来。
回到锦绣苑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温竹停下车,回头看看皱了皱眉,有点儿不忍心叫醒她。他想了想,先下车打电话让餐厅尽快送餐过来,又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后车门,低声唤她:“瑶瑶,醒醒,到家了。”
顾盼眉头打了好大一个结,难过地哼哼两声,双眼紧闭着怎么也不愿因睁开。温竹狠下心轻轻摇晃她几下,哄骗一般的语气道:“车上睡着不舒服,咱们先上楼,回家再睡。”
顾盼挣扎着睁开眼睛,目光迷茫地盯着温竹看了有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眨眨眼,眼角带出生理性的泪水,嗓子也有些喑哑:“我睡迷糊了。”
看她眼角湿漉漉的,温竹的手比脑子还快。大拇指抹掉那一抹湿润,才蓦然惊醒。他触电一般收回手,干咳两声:“走吧,回家好好休息。”
“哦。”顾盼这会儿大脑还迟钝着,还没反应过来,乖乖地点头。
打算着回家先得好好睡一觉,可等吃了点东西以后,顾盼反倒又有了些精神。各个屋里转一圈,她发现了些“小秘密”。
她是直接从锦绣苑这里离开去拍戏的,一走就是大几个月。她临走落下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却还都一件不少地留在这儿,并没有被送回老宅。
不止如此,她扔在沙发上的毛绒玩偶还端端正正地占据了一个座位,最常用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她习惯的位置,另外两个杯子倒扣在下层的托盘里,杯子底上干干净净。她那几天画的分镜,带走了有用的,没用的还有画废了的都随手扔在桌上,这会儿也都整整齐齐地被夹子夹着收起来……
她悄悄回头看了温竹一眼,这人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忍不住摇头:这才是标准的教科书式的口嫌体正直啊!
算了,今天先不和他计较,等休息好有精神了,才好继续和他周旋。顾盼心里有了盘算,美滋滋地去洗澡,准备补眠。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温竹在客厅有点儿坐立不安。过年那会儿顾盼也在住了半个多月,他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不像今天一样心潮翻涌。这丫头出去小半年,性子仿佛还是那个性子,但感觉真的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现在也不敢细想,刚才在停车场自己是着了什么魔。
正心神不定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平常没人会过来,温竹愣了一下,才奇怪地起身。门镜里看一眼,来的竟是老宅的阿姨。
他蓦地生出一种熟悉的预感来,回头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头痛地揉了揉脑门这才把门打开:“王婶儿,你怎么来了?”
王婶儿让了让,身后露出一个大箱子:“瑶瑶让我来给她送东西。”
“送东西?”温竹的声音不觉地高了八度,下意识地又回头往浴室那边儿看一眼,“什么东西?”
王婶儿感觉到有什么似乎不太对劲儿。
去年夏天,这兄妹两人先是结束了长达三年的冷战,可没好了几天,一个就外地出差回来着急忙慌从老宅搬走,另外一个赶着出了国,一副完全闹翻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