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少女看向他问道。
周盈亏微微压下眉眼，语气认真：“就在你离开以后，师弟他决定要在下月开始排兵布阵，最晚在入秋前就能出兵南下！”
冷窈妲露出些“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点头面色缓和不少。
“我还以为你俩会在我走后骂我呢。”
周盈亏闻言先是忍不住一愣，下一秒又笑了出来。
“怎么会？我师弟现在对你是彻底放不下了，当然我也一样。只是没想到你那时候居然会说出这些话，连我都没敢直接那样直白的说过。”
冷窈妲听完只是无奈一笑：“没人来当这个‘恶人’，更没人敢当这个‘恶人’，就连你也不行。那这种危急时刻能怎么办，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咯。”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你俩恨我，怨我，怪我。觉得我给你们双双落了面子，然后给我弄死，或者干脆生不如死呗。”
周盈亏心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男人反问她：“怎么，在你心里我和师弟就是这样的人？”
冷窈妲看向他挑了挑眉：“谁知道呢，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我也是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罢了。”
听她说完周盈亏想了想，没忍住问道：“那如果……窈窈，真就是按照你这个想法往下走的，你将如何做？”
男人实在是太好奇她的做法了。
冷窈妲皱了皱眉，也没瞒着他直接说道：“那能怎么办，我就直接跑呗。”
“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么跑。”
少女嗤笑一声：“哼，天下再大也总会有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热爱山川自由，热烈烂漫。想用脚去一步一步丈量土地，想用这双眼去看自已最想看见的风景，只要我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周盈亏听着听着，整个人就忽然惶恐起来。
窈窈说的是真的，她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原来……原来自已留不住她，师弟也留不住她，路之游和洛安也同样留不住她。
甚至说荣华富贵，官位诰命，这些身外之物更留不住她！
她就像是一阵风，早晚都是要回归山野的。
周盈亏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触碰她的肩膀。
就好像再不趁机碰一碰，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男人恐惧于现在自已的状态和想法，却更恐惧她真的会彻底消失在眼前。
“窈窈……难道就没什么能留住你的吗？”
周盈亏努力平复心情，试探着询问。
冷窈妲点点头：“家人，我会为了他们多留下一阵。”
周盈亏听完闭上眼睛，又控制不住向前一步，拥住她略显单薄的身体。
“窈窈，你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再多留下来一阵，好吗？”
少女眨眨眼睛想推开他，推了一下没推动。
“周盈亏，你快松开我，我们还要回去做正事呢！”
男人摇摇头，看样子有些惊慌：“我唯一害怕的事就是看你逐渐远离我，别这样做，好吗？”
冷窈妲又急又气，刚想再用力狠狠推一把，从她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喝！
“放开我的窈窈！”
路之游不知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青年也不知从何时看见的这一幕，语气中的怒气值爆表！
下一秒他突然冲过来，脸色黑得吓人。
第189章 前后
看见路之游过来，冷窈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周盈亏别做得太过火，男人才咬着牙松开手。
窈窈先一步拦住过来的青年，声音尽量温和：“之游你别冲动，方才是我因为惊吓劳累过度所以身体不适，摄政王情急之下才那样扶住我。”
说完少女还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也顺势倒在了路之游怀中。
青年赶忙扶住她，面上的怒气也转为担忧：“窈窈，你现在怎么样了？”
周盈亏看着眼前这一幕，察觉到少女的视线，他冷着嗓音开口：“她没事，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就可，惊吓和操劳过度而已。”
路之游也冷冷抬眼看向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摄政王下次还是不要再离别人的夫人太近，看病也要有个限度。”
冷窈妲心中叹息，她最不爱见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实在是让人恼火得紧。
周盈亏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少女已经出了声：“好了，我不太舒服先离开这里，想来圣上那边也会有要事等着摄政王前去探讨。”
闻言周盈亏也只能把那句话咽下，右手握拳后又松开，点点头示意自已晓得。
三人很快分开，冷窈妲没有再装作柔弱样子靠在路之游怀中，她默默走在前面思考事情。
安静跟在她身后的青年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窈窈的背影。
窈窈在想些什么呢？她在怪自已出现的不是时候？还是说她在想周盈亏？
路之游自虐一样想着这些事，低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嘴唇逐渐苍白。
冷窈妲心中想的其实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一些？自已主动提出攻打之事，对别国百姓来说一定是个超级大恶人吧？
少女摇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窈窈……”路之游听见她这一声叹息，想了想出声叫住她。
“嗯？”
少女转身，看见青年面色苍白，有些疑惑地挑挑眉。
“窈窈你，是不是生气了？”
冷窈妲被问得整个人一愣，不解其意：“什么意思？我不懂，我生什么气？”
路之游见她如此，张张嘴没说话，然后转移了话题：“窈窈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少女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但是心中全是事根本睡不着。”
说不困是不可能的，冷窈妲感觉自已现在都快要困死了。
但睡不着也是真的睡不着。
青年过去轻轻拥住她，下一秒又突然收紧手臂。
冷窈妲蹙眉，想推开他。
但她察觉出路之游在发抖，少女的动作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选择抽身而出。
“路之游，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旋即她的视线转向回廊处，青年察觉到窈窈的情绪变化，眼瞳暗了暗。
他忽然就想起窈窈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过去近一年之久，此刻在这种情境之下再度想起，路之游的心情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知道了，窈窈。”
说完他就继续带少女离开此地，此时已经进入了辰时，太阳逐渐升高，照射进密林中。
阳光透过枝桠照在林中有些湿润发黏的土地上，冷窈妲走在回自已帐子的路上，一直看着地上的阳光发呆。
阳光都能透过茂密的叶子照射进来，但有的地方就是黑暗到一点光也进不去吗？
帐子外迎珠抱玉急得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迎珠还急得嘴边起了个泡，抱玉也是一脸煞白。
那些杀手主要是奔着身份高贵的贵女们去的，她们这些守在住处的下人们倒是没有遭殃。
冷窈妲回到帐子看见站在前面翘首盼望的两人，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至少自已的两个侍女没事，少女想着想着有些眼酸。
其实她在独自引开那人时也会害怕，甚至都怕得要死了。
但她也清楚，那人短时间内不会杀了自已，要是想杀早在遇上她和黄玉音的时候就下手了。
看见迎珠抱玉，冷窈妲有种劫后余生的强烈感受。
可能是回到自已的帐子，有种回了家的冲动。
要是她真的能“回家”就好了。
自已又何尝不是被迫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借了人家的身体和一切，那就不能对不起人家罢了。
冷窈妲其实也在一直偿还“冷窈妲”。
迎珠抱玉看见少女走来，都鼻子一酸落下眼泪跑过去。
“大夫人！！”
她们甚至都忘记行礼，就只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一番，生怕自家主子受了什么伤害。
冷窈妲也没拦着，就笑了笑让她俩看一圈，毕竟也都吓坏了。
仔仔细细看过确定没什么事，这两个丫鬟才算放下心，然后扶着少女走进帐子中。
“大夫人可是要准备一下先沐浴？”
迎珠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裙放在这边，冷窈妲很是疲惫地点点头，抱玉就出去找人给她烧热水。
少女身上很狼狈，烟粉色的衣裙上面全都是撕裂的痕迹，或是尘土或是泥泞在衣上残留，甚至微微带着些土地的气味。
途中抱玉拿了些点心和热茶进来：“大夫人这一晚上肯定饿了吧？抱玉去那头拿了些吃的回来，您先吃些垫垫肚子。”
冷窈妲睁开闭着的眼，看见上头放着的几块精致点心，问道：“这是从哪儿拿过来的？”
抱玉回答：“回大夫人，是方才摄政王路过此处吩咐抱玉去取的。”
果然和她想的不错，是周盈亏拿来的。
因为这点心上面的花纹很繁琐，这么精美的物件儿也就他那里能有。
此时帐外也响起了青平的声音：“大夫人可是休息了？大公子让青平给您送些吃的过来，想着大夫人应该饿了。”
迎珠一听直接走过去，嘴里还嘟囔着：“倒是巧了不是？摄政王那头刚送过来，大公子这头就也来了。”
听见她的话，冷窈妲连忙叫住她：“迎珠！”
马上走到帐子门口的迎珠停下步子：“大夫人有何吩咐？”
少女小声说道：“千万别把摄政王送东西过来的事和青平提起！”
第190章 心碎
迎珠先疑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她晓得了。
那头迎珠明白了，可站在窈窈身边的抱玉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冷窈妲看着她一脸懵，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迎珠将帐子掀开后看向来人，青平看样子同样很憔悴，少年下巴上的淡青色胡茬都露出少许。
见到迎珠他才笑了笑，把手上的托盘递过去：“这是大公子送来的，特意挑拣了些大夫人都爱吃的点心，希望能吃些垫垫肚子。”
迎珠接过去后妥帖地谢道：“我替大夫人谢过大公子。”
青平笑着摇头说不用，然后才离开这里。
冷窈妲看着迎珠拿进来的托盘，然后又看看抱玉拿进来的点心，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从两方各自拿出一块儿点心吃下，然后才漱口。
恰好此时几个粗使婢女抬着浴桶进来，冷窈妲挥手让所有人退下，自已脱下衣服开始沐浴。
少女低头认真观察自已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痕迹。
仔细找了一圈儿，发现只有胸前有两个不太明显的吻痕，估计有个两三天也就掉了，她整个人都长舒一口气。
还好，路时休整个人都很温柔，他或许是想的比较多，很妥帖地照顾到自已的情绪。
想到昨晚的事，冷窈妲“啧”一声，将头靠在浴桶上假寐。
虽然这样看起来很危险，但是她自已知道，她是睡不着的。
闭上眼就是那一箭深深刺入某位贵女心脏处的场景，那少女年纪和自已差不多，却白白殒命于此。
想着，冷窈妲就忍不住蹙眉又“啧”了一声，看起来有些烦躁。
泡了会儿随意洗一下，感觉身体放松轻快不少，她就爬起来自已擦干了身子换上衣服。
迎珠抱玉听见声响走进去，看着少女问道：“大夫人，您要不要先睡会儿？”
看着已经进入辰时四刻的太阳，少女本不想睡，但想到还不知何时才能返回，还是先休息一下最好。
毕竟这边的事太多太乱，沈今啸和周盈亏还要忙很久，中午那些贵女们的家人估计也都到了，还不知会如何。
替他们再叹一声，冷窈妲选择上床先睡一会儿。
一晚上的精神高度集中，加上身体上的极度疲惫，让她就算心乱如麻，躺在床上不久身体就自动进入睡眠状态。
眼下的青黑也十分明显，迎珠抱玉蹑手蹑脚离开前，站在床边眼含心疼看了许久。
日头逐渐升高，冷窈妲睡着睡着有些热，稍微蹬开些被子翻个身接着睡。
没过多久，她就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闹的嘈杂声，声音还越来越大，哭声也转眼响起，惊天动地。
少女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子给自已灌下几口水。
“迎珠抱玉！”
她喊完好半晌才有声音传来，两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看样子也有些慌乱。
“怎么了？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何事？”
冷窈妲将长发捋成一股垂在脑侧，眼下的青黑略微消散些，看着面上也有点气色在。
但跟以前相比，还是看起来憔悴不少，刚被吵醒神情也有些恹恹。
抱玉忙说道：“大夫人不知，不久前刚入午时，忽然前前后后冲上来很多高官贵人们，到回廊那处看见惨状后又被侍卫们带着去看见了尸首，登时就乱成一团了！”
迎珠接话道：“大夫人您先起床，我们服侍您梳妆，圣上方才下了指令，说无事的贵女公子们先回盛京城，已经在路上给安排御林军保护。”
冷窈妲原本还有些恹恹的神情立刻清醒，眨眨眼睛想了想麻利起床。
是得回去，这件事估计在盛京城都传开了，就算自已没事冷家那头也会忍不住担心她，快些回去报个平安也好。
她起身后被人伺候着去洗漱梳妆，一边听着外面的声音一边看向镜中朱颜。
没想到是这张脸救了自已……
但看久了，冷窈妲又在这张脸上看见自已原本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中，自已长什么样子还是知晓的。
可在此时她也才发现，脑中原本的容貌真的和现在有一些相似。
只是表面看着差距太大，“冷窈妲”的这张脸又太美了些，所以她从没觉得自已当初的容貌和现在有什么相似之处。
可能也是又长了一岁，少女的身材拔高了几厘米，有点要往170奔走的趋势。
或许是身体和灵魂相融时间久了，眉眼朱唇上也有了相似度。
看着看着她忽然轻轻颤抖一下，给她梳头发的迎珠还以为少女觉得冷，给她拿来一个小披肩。
冷窈妲顺势接过披在身上，外头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下一刻立马安静不少。
“应该是圣上来了吧。”少女张张嘴自言自语道。
抱玉从外头走进来，小声说道：“圣上和摄政王在那边安抚贵人们呢，也答应此事一定会有个交代。”
冷窈妲听完没什么反应，又听得外面响起嘈杂的交谈声，她淡淡开口：“早就该这样做了，现在这些人恐怕不会轻易离开，非要沈今啸做点什么实事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