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黛米被选为神眷者？还是洛斯里亚先生让所有人都离开，自己独自去面对降临的邪神？
他能够应付这次的危机吗？
许多问题在岚莓脑海中萦绕，让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真的好想好想，打坐静思。
……可这是在光明圣殿里。
岚莓仰起头，看着眼前面容模糊，甚至看不清性别的光明神雕像。
虔诚认真的祷告声在周围萦绕，就连岚莓也感觉到，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一层层激荡开。
她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
“刚才……”黛米很小声地说，“岚莓，你看见了多少？”
她似乎仍然有些后怕，本来就白皙的脸蛋此时已经是一层煞白，唇上也完全褪去了血色，显得嘴唇发干。
她吞了吞唾沫，又问了一遍：“你看见了多少？”
岚莓摇摇头，老实回答：“我几乎什么也没看见。”
“我看见，我看见了……”黛米的眼神逐渐放空，声音里的恐惧几乎凝为实质，“那个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活祭品被熔炼在一起，变成、变成……一团……”
黛米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巴小声干呕。
不过她说的话，也已经足够岚莓脑补出当时的情景。
她摩挲着黛米的后背，希望她能好过一点儿，却发现黛米身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岚莓立马去摸她的额头。
……真的好烫。
“黛米，你发烧了。”岚莓拉着她的手腕，“我……”
她话未说完，黛米已经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圣殿内没人回头，看这里一眼。
所有人都低着脑袋，严肃虔诚地，翻来覆去地诵念着同样的话语。
尊敬的光明神，伟大的光明神，仁慈的光明神，伟大的光明神，尊敬的光明神……
岚莓听得头晕，干脆自己背起黛米，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将黛米平放在自己的小床上，又让小兔驱动黑暗的力量，将自己附近隐匿其中。
整个圣殿内亮如白昼。
天色越来越晚，圣殿内的光线却越来越亮。
就连小兔的体型都微缩了不少，变成隐匿用的保护罩后只有薄薄一层，看上去摇摇欲坠。
但还能成型。
能成型，也就勉强能用。
岚莓从背包里取出一枚符纸，贴在床头，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盘腿打坐，宁静心神。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
要先稳住心态，再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师父教导过的。
几分钟后，岚莓睁开眼睛，低头再次翻找起她的小布包。
她打开布包侧面带细小拉链的一个夹层，从中取出一个厚厚绒布包裹的东西，解开绒布。
里面又是一个深蓝色的布袋子。
岚莓：“……”
如果不是已经心静下来，她现在可能有点破防了。
大哥他还是那么爱裹袋子。
一层又一层的。
这就是师父说的，年纪轻轻，活得跟个老人家似的吗？
岚莓解开二层布袋，终于从里面找到了几颗胶囊。
这些胶囊明显是从一板药上剪下来的，虽然都是单颗，但是都带塑封。
岚莓可以确认它们都还在保质期。
她又花了一些功夫，从中辨认出退烧药，取出一壶水喂着黛米吃下去。
黛米烧得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勉强辨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岚莓，于是很信任地吃下了她给的药。
吃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岚莓又在床附近加贴两张符纸，还在床前烧了一张，将灰烬绕着床洒了半圈。
可以说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会治愈魔法的人，但现在圣殿里所有的人都跪在神像前。
岚莓怕引起骚乱，也怕因此影响了圣女殿下。
她守在黛米身边看了会儿，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再回圣殿一起诵念祷告。
忽然，淡色的阴影防护罩仿佛被什么触动。
岚莓心中一喜。
她能感觉到，是圣女殿下在给她“打电话”！
岚莓立刻接通。
她心里有太多问题，都忍住了没有发问。毕竟这种时候一切都要争分夺秒，万一同时开口，结果谁的话也听不见，就是浪费时间。
她安静等待着那边的圣女殿下先说话。
几秒后，洛斯里亚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她脑海里响起。
“你……害怕吗？”
岚莓迅速反问：“害怕什么？”
洛斯里亚那边又安静好几秒，才继续说道：“失控的我。”
这句话说得很清楚，语速不快不慢，平静得像是在问天气。
岚莓克制住情绪，快速回答：“不怕。”
“那……”
洛斯里亚的声音反而缓慢下来，仿佛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露出卸下防备后的微颤：“来接我……？”
岚莓没有任何停顿地问：“哪里？”
“第一天晚上。”洛斯里亚的声音又开始模糊，断断续续地说完，“我们见面的地方。”
岚莓本就在认真思考的大脑，瞬间反应过来。
他果然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而且清楚的知道是哪一天，什么时候！
刚才说的地点，就是她第一天穿越过来，圣女殿下救了她的那个地方！
感知到脑海里的通讯被中断，岚莓迅速起身，将周围的痕迹布置得更隐蔽一些。
符纸灰烬往床底下塞一塞，贴在床头的符纸掀开床单贴在底下。
主打的就是一个隐蔽，但该做的都做了。
做完这一切，她让小兔包裹自身，遁入黑暗。
从圣殿出来的路岚莓已经十分熟悉，可今天整个圣殿都亮如白昼，许多原本是阴影的地方都被光明侵蚀。
岚莓不得不多次绕路，才能顺利从圣殿里出来。
她之前被异教徒抓住的地方很近，而且属于黑暗庇佑的地区。
可今天，连这些黑暗笼罩的地方也被光明照亮。
天上的两轮明月一轮黯淡，几乎看不见踪影，另一轮却越发明亮，几乎像太阳一样刺眼。
大半个城市都被笼罩在光明之中，仿佛黑夜还未降临。
岚莓潜伏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下，如同一滩影子快速流动，转眼间就来到了她记忆中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很高的上坡，岚莓记得很清楚。
她在这里见到月光下的洛斯里亚，被对方身上的那种气质吸引。
圣洁，美好，又脆弱。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又想要保护。
正在不断接近目标地点的岚莓，忽然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好闻的气味。
像是晒在阳光下的被子被烘得暖融融的味道，令人安心。
可这一刻，岚莓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
她开始看见地上的痕迹，斑驳焦黑，像是什么东西被烤到融化，牢牢地粘在了地面上。
在第一次见到洛斯里亚的地方，岚莓又看见了他。
洛斯里亚仍然穿着那身厚重的圣女跑，身上连一滴血也也没有沾到。
整个人干净、整洁、像是从未经历过什么战斗一般，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神情之中充满了神性的俯视，右脸的金色纹路闪耀而清晰，仿佛皮肤裂开，从身体里透出金光。
而他的右眼，也变成了完全的金色，那只金色的眼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真正的神明，平静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岚莓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洛斯里亚先生……是你吗？”
第31章 神力吸引
岚莓一点点靠近着洛斯里亚。
天空中,那轮耀眼的月亮比平常看起来更大，让人感觉它仿佛正在靠近。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岚莓吞了吞唾沫，终于在洛斯里亚面前站定。
洛斯里亚仍然维持着那种充满神性的微笑,低头看着岚莓，缓慢地朝她伸出手。
岚莓没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不是。”他忽然说。
岚莓：？
洛斯里亚笑容越发明显，手指已经从岚莓肩膀上方探了过去,指腹轻轻按在岚莓的后颈。
就在岚莓开始感觉汗毛竖立的时候，洛斯里亚温声说道：“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斯里亚。”
“我是光明神。”他说。
岚莓顿时瞪圆了眼睛,心中好一阵警铃大作,差点从背包里拔出小芙子朝面前捅过去——
然而下一秒,洛斯里亚的指腹在她后颈蹭了蹭,往下一滑,手指揪住了她的领子。
随后非常熟练地,将她拎了起来。
岚莓：……？
洛斯里亚在她的头顶发出轻笑，原本嗓音里的那种非人感都消失,带了点淡淡的嘲讽：“这你也信。”
岚莓：…………
她挣扎着想要从洛斯里亚手里下来，被对方提得更高,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洛斯里亚没有往圣殿的方向走，反而朝着黑暗笼罩的街区行去。
不多时,他将放弃挣扎的岚莓放在地上。
“好了。”黑暗中,洛斯里亚的右半边脸颊仍在隐隐散发出金光，“别生气。下次不逗你了？”
明显是一句疑问,而不是承诺,语气漫不经心的，显得很不正经，让岚莓莫名觉察出一点熟悉。
她站稳脚步,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其实也没真的生气，后续放弃挣扎只是累了。
毕竟发现圣女殿下似乎没事，之前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放松。
她累得都有点儿犯困。
“洛斯里亚先生。”岚莓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斯里亚的脸基本都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轮廓，唯独那只金色的眼瞳隐隐发着光。
这让岚莓忍不住联想到一些夜里行动的小动物，两只眼睛灯泡似的发着光。比起吓人，更多的是可爱得有点儿好笑。
这金色眼瞳中的神性好像也消失了。在岚莓眼中，它就是一只为了夜视而闪闪发光的猫眼，还是可爱圆瞳版的，不像竖瞳那么凶。
洛斯里亚平静说道：“没什么，神力使用过度。”
岚莓还想再问几l句，洛斯里亚却已经径直走到街道边的一座房屋前，轻轻推开了面前铁栅栏似的门。
这是一座带花园小院的洋房，足有三层楼，院子里淡蓝色的花朵绽放，形似月季，花瓣又像康乃馨，是岚莓没见过的品种。
是个很有格调，乃至有些浪漫的小院。
岚莓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洛斯里亚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微动，眨眼之间，一把沾染着铜绿色的钥匙落入他戴着白手套的掌心。
洛斯里亚握住钥匙，上前开门。
岚莓：？？
这是一座位于黑暗庇佑区域内的洋房，花园打点得干净整洁，屋子里也一尘不染，就仿佛平常有人居住一般。
洛斯里亚手指一动，钥匙又消失。
“今晚就住在这里。”他简单说道。
岚莓惊讶地看着他：“不用回圣殿了吗？”
洛斯里亚脱下外袍，眸光轻垂。
一道纯净的白色火焰腾起，瞬间将他手中的外袍吞没。
岚莓注意到，他似乎会在不同场合穿不同的外袍。
有一件自带温暖干燥特性的送给了她，而今天这件正在燃烧着的，她之前就从未见过。
洛斯里亚并未露出疲惫的深色，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声音低缓，不再是属于圣女的柔和声线：“回去之前，先把东西放在这里。”
岚莓：“什么东西？”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洛斯里亚网房间里走了几l步，把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外袍悬于客厅宽大的厚地毯上，轻轻抖甩。
随着他的动作，一团团纯净的白色火球被抖落出来，在地毯上七零八落甩得到处都是。
岚莓：……？
等等，这些东西好像是……随着白色火光逐渐黯淡，岚莓才看清地上那些火团的真实样貌。
有匕首，宝石，帽子、手套等物件，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项链、耳坠、戒指、手镯……简直就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岚莓不由地惊奇道：“这些都是咒物吗？”
“嗯。”洛斯里亚道，“咒物之中蕴含神力，也是所有涉及神明仪式的必需品。”
岚莓更加诧异：“咒物不是经过正神的力量控制，逐渐稳定下来的一种……诅咒吗？”
“诅咒和神力其实同源，或者说是类似的东西。”洛斯里亚简单地说，“区别只是它来自异端，还是正神。”
岚莓听完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邪神的神力就是诅咒？而正神的神力能够让邪神的神力稳定下来，成为能够供人使用的咒物？
这样想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许多咒物虽然可以笼统地被划分到光明或是黑暗的权柄，却只是搭了个边，还附带有两位正神的权柄之中，并未涵盖的力量。
“那这些东西，不用上交给圣殿吗？”岚莓更加疑惑了。
圣女殿下对光明神，好像没那么虔诚的样子……？
他刚才甚至开玩笑自称自己是光明神。
岚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更是震惊。
她是现代人，也有自己的信仰，对光明神当然不够虔诚——都没能立刻意识到洛斯里亚说的话究竟有多“大不敬”。
洛斯里亚轻笑了声：“不用。之后你就知道了。”
岚莓：？
她眼睁睁看着洛斯里亚把所有收缴的咒物都抖落在地毯上，然后重新穿好外袍。
深色的地毯缓缓蠕动，逐渐变得粘稠湿软，像是正在融化的蜡烛。
洛斯里亚从地毯范围内走出来。
融化的地毯一点一点把所有咒物包裹进去，隐匿起来。
“走吧。”
……
街道外的月光逐渐黯淡，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圣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巨大的神像脚下，几l位年长的主教虔诚地跪着，口中不断诵念着祷告，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停下过一秒。而主教们的身后，圣光骑士和众多圣殿侍女，已经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维恩早就注意到离开的岚莓和黛米，担心得有点神游天外。
诵念的句子断了就跟不上节奏，被身边的哥哥赫伯格加重语气提醒了好几l次。
就在他鼓起勇气，打算起身去寻找她们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