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里亚：“……”
他真该死啊。
问的这什么问题。
岚莓嘿嘿一笑，十分腼腆。
洛斯里亚更加觉得自己该死，再也说不出一开始见到她时准备说的那个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几乎是转移话题一般说道：“那个翼族现在怎么样了？”
“状况刚刚稳定下来。”岚莓说，“他受伤了，伤口不深，看上去和人类的身体没什么区别？我给他用了人类的创药，应该没问题吧？”
洛斯里亚点头道：“嗯。这种生物生命力顽强得很，平常也获得比较糙，你就当小猫小狗养着就行。”
岚莓笑出声：“洛斯里亚先生，昨天晚上你还说是鹰。”
现在已经是凌晨，到了第一天，可不就是昨天的事情了嘛。
洛斯里亚无奈地看着她：“这不是照顾你的情绪么，看你不愿意承认。”
本来在这种世界乱捡东西就不应该。
岚莓：“……圣女殿下你喝茶吗？我这里准备了上好的茶叶，红茶绿茶都有。”
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而且徒手捏出一个茶室。
忙碌了一整天的洛斯里亚终于，彻彻底底放松下来，坐在岚莓新造的蒲团上，放松衣袍，轻声说：“那来一杯你最喜欢的吧。”
明明以前还觉得在梦境里躲避现世，是自欺欺人、毫无异议的行为。
现在却忍不住享受起来了。
岚莓在他对面坐下，动作熟练地沏茶。
边沏还边跟洛斯里亚聊天，语气像是在话家常一样问道：“圣殿之后要怎么办，两边开战吗？”
“当然不会。”洛斯里亚垂眼看着她的动作，“首先要解决的还是翼族安置问题，稳定内部情绪。”虽说是世人皆知的“被光明神诅咒”，但好赖也是光明的造物，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圣殿怎么也该有个表态。
岚莓把茶杯放在洛斯里亚面前，白雾一般的热气袅袅升起，洛斯里亚用指尖碰了下滚烫的杯沿，冷笑着说：“圣殿认为翼族的伤亡不足以成为开战的理由——这点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没有任何信徒反对。”
当然，除了翼族。
可惜没人在乎翼族的感受。
说难听点，翼族就算死光，其他信徒也不想为此付出战争的代价。
“圣殿现在打算在中心城开辟区域，安置剩余的翼族。”洛斯里亚勾唇，“可笑的是，这块地方还是黑暗圣殿让出来的。”
岚莓有点不太理解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暗那边的圣殿也不想开战。”洛斯里亚笑容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那个你认识的瑞因，为此忙得脚不沾地。”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容里的嘲笑更加明显：“看他急得都快磕头求光明神庇佑了。”
岚莓：“……圣女殿下，你笑得好恶劣。”
“是吗？”洛斯里亚笑容更加放肆，“那我收一收？”
岚莓自己也端起茶杯，安详地说：“算了，我就当没看见吧。”
她给自己捏了个椅子，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那些伤害翼族的人呢？”她抬眼看看洛斯里亚，“事情的发展应该不符合他们的预期吧？”
无非就是想要挑起矛盾，又怕闹得太大，所以才挑翼族下手。
洛斯里亚放下茶杯，笑出了声。
“说到这个，真的是很有意思。”他眼眸里的恶劣再也不加掩饰，甚至有点看乐子的感觉，“对翼族出手的那些……种族，构成真的很有意思。”
岚莓看了看他，抬手招来几盘子点心放在桌上，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她看着对方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圣女殿下，这可是很多生命的逝去。”
洛斯里亚并不在乎，全部死光才好。
但看着岚莓认真的表情，他还是捻起一块绿豆糕，收敛笑容解释道：“圣殿用咒物浮现了存活翼族的记忆，发现动手的黑暗生物大概有四十个，其中十一个人类、八个血族、十五个幽魂，还有五个巨人族。”
岚莓：“诶……？”
“这附近稍微具有势力的生物都在现场出现了杀戮行为，而且数量也很讲究，完全是按照没有外力、能力相同的情况下，单体战斗水平，平均分配的。”
“是不是很……”
他本想说“很有意思”，看了眼岚莓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改口：“很值得深思？”
“有人精心策划过，让我们无法锁定某一个势力？”岚莓思索着，“可是，什么人，或者说生物……能够调动这么多不同的种族？”
洛斯里亚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反正圣殿在那边开了一晚上会，最后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他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差点就摆脸色走人。
岚莓只觉得他说完这些信息以后，有个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她皱眉思考时，洛斯里亚已经吃完了绿豆糕，摸出一块柔软的丝绸缎面手帕擦拭着指尖，笑容沉稳道：“一会我到你门口，你给我开个门。”
岚莓：“嗯嗯？您没有在睡觉吗？”
那是怎么做梦的？
“睡饱了。”洛斯里亚说，“来见你。”
岚莓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用喊着笑意的嗓音问：“你不是说想我了么？”
他说完就“下线”了，身影从梦中消失，是现实中醒了过来。
岚莓用手背贴着脸，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心跳也开始加速。
……完蛋了。
他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精神状态稳定得想把所有人都杀光。但是她说很想他，他就踏着夜色前来赴约。
明明是有点自私的事情，岚莓心里总觉得不太好。
可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岚莓也从梦中醒来。
她去翼融身边看了一眼。这个纯白的少年已经彻底睡着了，脑袋靠在枕头上，翅膀舒展，一只放在身侧，一只轻轻盖在自己腹部。
和皮肤一样纯白的衣服微微上卷，露出缠绕绷带的纤细腰腹肌肤。
第58章 扯开缎带
岚莓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想帮翼融拉扯一下衣服，或者盖个被子。
但她刚走近，翼融脸上就露出不安的神色,眉头轻蹙着，睡得很不安稳。
岚莓悄然后退,驱使小兔给床铺附近增添一份安宁的力量，随后便安静地转身打算离开。
听说翼族因为被诅咒，本来就不太能照射阳光,常年生活在阴冷的地方，已经很擅长忍耐寒冷。
比起保暖，他现在更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修养身体。
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喉咙里的嗡鸣，呜呜噜噜的像是小猫在撒娇。
岚莓回头一瞧,床上的翼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腿侧弯着着坐在那儿,两只毛绒绒的羽翅垂落在身体右侧，撑着床铺，身后腰部的翅膀也耷拉着,发丝凌乱，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他看着岚莓,再次发出小猫似的叫声。
“被我吵醒了吗？”岚莓问他。
翼融摇了摇头，似乎是睡饱了自然醒的。两只翅膀抖了抖，开始整理自己的羽毛。
他是用翅膀互相梳理，但岚莓看着，莫名幻视一些小猫舔毛。
“饿不饿？”她问翼融。
翼融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用淡金色的眼眸看着她,缓缓点一下脑袋。
这下子真成了等着开罐头的小猫了。
岚莓眼带笑意地走回柜台后面，取出一个食盒。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烤肉，用咒物保温放着，现在还热乎着。
她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翼融，想知道他要怎么用那一对翅膀吃饭。
翼融坐在桌前，低下头嗅了嗅桌子上的烤肉，随即抬起翅膀——“拿”起了桌子上的刀叉。
岚莓震惊地看着。
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翼融持握刀叉的部分，是翅膀外表看上去最圆润的部分。按照正常鸟类翅膀的骨骼分布，那个地方正是指骨和掌骨的位置。
他用指骨和掌骨夹住刀叉，纯白的羽毛向后收拢。
再用更好理解的方式来思考的话——那个部位应该算翅尖。
翼融正用翅尖上凸起的那个小尖尖夹着刀叉，动作缓慢却优雅地吃着牛排。
岚莓：“……”
哪有这样优雅的小猫小狗？
感觉翼融就算是小狗，也是能在厨房连夜做三菜一汤给主人吃的那种。
她心里正吐槽着，就感应到洛斯里亚正在建立链接，连忙接通。
“我快到了。”他的声音在岚莓脑海中响起，“直接进去？”
岚莓“咦”了声，问他：“我有锁门和设立结界，你可以直接进来吗？”
“有对应的咒物。”洛斯里亚说，“你门口附近不要开灯。”
看来是黑暗方面的咒物了。
作为光明圣女，洛斯里亚对黑暗方面的各种道具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呢。
岚莓检查完门口附近的灯光，再回来时，翼融已经吃完了他的晚餐。
他看上去很久没吃饭，一副苍白瘦弱的样子，对于略有些油腻的烤肉却接受度很高，飞快地吃完，羽毛上都没有沾染到一点油渍。
就是唇边有点脏了。
岚莓从随身斜挎包里摸出一个新的纯棉布手帕，给翼融擦了擦嘴。
翼融闭起眼睛，仰着头任由岚莓在他脸上擦。
脸庞两侧藏在发间的羽毛向后用力，倒是很像小猫小狗的飞机耳。
岚莓给他擦完了嘴巴，还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翼融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在撒娇。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危险一般，用力振翅飞了起来。
因为被诅咒而失去飞行能力的翼族，只能够稍微滞空一小会儿。但这已经是他们展示自己危险性的方式，就像小猫炸毛，小狗吠叫，眼镜蛇竖起上半身。
来自某种野兽遇到危险时的本能。
岚莓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自己身后无光的地方，一团阴影如同退潮的海浪般翻腾消散。
洛斯里亚从这些阴影的海浪中踏步而出。
他穿着身白色的长睡裙，是岚莓没见过的款式，但仍然有各种好看的荷叶边，胸前有一根红色细绸带系着蝴蝶结，长袖在手腕处收拢，蝴蝶结扣着袖口的花边。
长长的银发垂在那张漂亮的脸庞右侧，尾端松松垮垮地系着发绳，是那种动漫里很经典的危险发型。他湛蓝的眼眸看着岚莓，脸上没有一丁点笑意，冷淡得让人感觉高不可攀。
岚莓手指微动，很像上前扯开他身上的缎带。
头发上的，或者胸前的。
她按捺住这种心情，笑着回头安抚了一下翼融：“没关系的，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你。”
“是么。”洛斯里亚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接话，“那可不一定。”
岚莓：？
这种时候还开什么玩笑呀？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洛斯里亚，却恰好对上了他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瞳。
……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翼融落回地面，翅膀乖顺地垂落下来，但仍然用淡金色的竖瞳紧盯着洛斯里亚，充满敌意地维持着警惕状态。
“翼融。”岚莓温声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是值得信赖的人。”
淡金色的眼瞳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即看向岚莓，眼睛里的警惕一点点消失。
他收拢翅膀在身体两侧，点了点头，又忽然向前一步站在岚莓的身边。
差一点就要完全紧靠上来，像用脑袋蹭人裤腿的流浪猫。
岚莓心软软的，一边抚摸着翼融的脑袋，一边看向洛斯里亚，还不明白他身上的冷锐气息来自何处，就很耐心地轻声问他：“发生什么了吗？”
洛斯里亚来时心情不错，直到看见这只装乖撒娇的翼族之前都保持着雀跃。
现在，他勾了勾嘴角。
真想把这玩意儿丢出去。
不出一个消失，他就会被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弄死。
刚好他可以借此钓出背后的真凶。
越想越觉得可行，洛斯里亚打量翼融时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亲切，像热衷钓鱼的人掂量着手里打窝用的饵料。
岚莓沉默两秒，竟然读懂了他的表情。
“……洛斯里亚先生。”她小声说，“我刚刚还说你值得信任哦。”
这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洛斯里亚总算把看着饵料的眼神从翼融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岚莓，懒散地说：“听见了。你还说我是你的朋友。”
岚莓愣了下：“不是吗？”
洛斯里亚盯着岚莓淡色的唇瓣，压低了嗓音，意有所指地说：“你觉得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
“当然不是啦。”岚莓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气氛变得有些难以形容，岚莓莫名感觉有点热，回头看看翼融，轻声低语：“你先去睡觉，好不好？”
“好。”翼融应了一声。
他似乎本身就不太习惯这样说话，说完总要喉咙里咕噜两声，很像是在撒娇。
而且这次咕噜完，他还侧过脑袋，弯腰用头顶侧面在岚莓肩膀上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床铺上，重新缩回成那一大坨羽毛的样子。
岚莓看着他躺好，才回头问洛斯里亚：“我们去里面说话？”
她用气声说话，好像担心吵了什么人的美梦。
洛斯里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没有回话，而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岚莓进了店铺里间。
岚莓在这里用黑暗分割出一个小小的房间，作为能够安心休息的地方。
也就七八平米的小空间，放上一张床就塞满了快一半的地方，两个人站在床边都稍显拥挤。
感觉也就跟忏悔室差不多大小。
岚莓脑海中莫名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侧过身，在黑暗构成的虚幻房门关上之前，准备去点一下墙壁上的烛台。
忽然一股力道拦住了她的腰。
微凉的触感圈住她，门口的黑暗逐渐合拢，将最后一丝光都吞没。
黑暗本身就具有的安宁力量，吞没了屋外的一切细碎声音，让这个小小的空间内陷入某种接近无声的寂静。
岚莓感觉到，洛斯里亚微凉的气息包裹着她。
呼吸落在耳边，带来有点酥痒的感受。
“岚莓。”他声音很轻，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他也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岚莓意识到，洛斯里亚正从背后单手搂着自己，俯身在自己耳侧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