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盛凛见她没跟上，噙着笑回头问她：“怎么不跑了，想偷懒？”
叶湘拉住他的篮球服，“背上怎么回事？”
盛凛心里咯噔一下，“没怎么啊？”
他不是刚才冰敷过吗？明明看不到什么痕迹了。
盛凛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腰腹那边的皮肤，已经红了大片，情况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怖。
“不小心磕碰的，没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叶湘抿着唇，仰头看他，心中有点生气，“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你说，磕到哪了？”
很少撒谎的盛凛一时卡壳，“磕到……磕到凳子上了！”
叶湘怎么可能信他，这一片一片的红斑一看就是什么东西多次撞击砸出来的痕迹。
昨天盛凛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想起他刚刚才结束球队训练，叶湘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盛凛的伤，跟刚才的篮球训练脱不了干系。
她问：“你自己跟我说，还是我去问？”
盛凛有点慌了，他少见叶湘如此严肃的表情，“诶诶诶，真的是磕的，小事，过阵子就消了。”
叶湘看着他，冷不丁地戳了他伤处一下。
盛凛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好吧，的确还挺疼的。
“这叫小事？”
“……打篮球，受点伤很正常。”
叶湘指了指他几乎没什么好皮的脊背，“这叫受点伤？”
就差没给他脸也砸肿了。
“别去问，”盛凛拉她，“真没事。”
叶湘固执地拉着盛凛，打算去讨个说法。
盛凛年纪这么小，到底是谁这样欺负他？
平时很好说话的人一旦固执起来，是十个人都拉不住的。
更别提盛凛只是看起来有主见，无论他有什么主意，只要叶湘表情一变，说什么他都听了。
盛凛苦恼又窃喜地被叶湘拉着向篮球场走去。
途中叶湘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见是江澄打来的语音电话，叶湘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接通。
电话那头，江澄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叶湘，你在哪呢？我来瀚海这边逛逛，等下要不要出去吃个夜宵？”
叶湘默然片刻，道：“今天不能带你一起逛了，我在篮球场这边有点事，你自己走走吧，改天再见。”
电话挂断，江澄的笑容消失不见，文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回去吧？她都不乐意见你，你还非要凑上去？女生这个点在篮球场，除了去围观别人打篮球，我想不出别的事了。”
江澄深吸一口气，“她说有事，就是真的有事，她都说了她在篮球场，她不来，我就不能去找她吗？”
文奕感觉这阵子当江澄的情感军师都快老了十岁。
强扭的瓜不甜。
江澄怎么就不明白呢？
球队训练活动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篮球场里只剩下三三两两自娱自乐的学生。
叶湘压低声音，对盛凛道：“你要不想我直接在这大声问是谁把你砸成这样的，你就告诉我砸你的人是谁。”
这一刻，盛凛有种错觉，叶湘像是替他找回公道的，真正的姐姐一般。
他沉默了会儿，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甜蜜地向篮球场一角正在坐着喝水的男生指去。
告状这种事，他还真是头一遭。
他指着的人，似乎也有所感应，抬头向盛凛和叶湘望来。
叶湘直直地盯着他，那个男生发现叶湘在看他之后，愣了一瞬，而后脸上挂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同一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后，他将毛巾和矿泉水放在一旁，向叶湘二人走来。
叶湘迎面也向他走去。
盛凛在看清他眼神里蕴含的东西后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人的讨厌等级从一般讨厌提升到特别讨厌了。
“你找我？”
“就是你把盛凛砸成这个样子的？”
两人齐齐出声。
听到叶湘冷冰冰的，包含愠怒的语气，男生只觉得有点好笑。
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找他搭讪的，没想到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我没砸他，”高个健壮的男生道，“只是训练里的小失误而已。”
“受不了可以退队啊，怎么还带人来了？告状？”他讥笑道，“这种事，我上小学就已经不屑于再做了。”
他的同伴这会儿也跟了过来，不怀好意地问：“盛凛，不是结束训练了吗？你回来找闫旭干什么？”
打篮球的人都高，叶湘被这样一群大个子围在中间，宛如误入猛兽群中的小白兔一般可怜。
她有些不自在地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不是盛凛要来的，是我要来的。”
闫旭挑眉道：“来给他讨个说法？还是你想怎么样？”
闫旭此刻看盛凛更加不顺眼了。
他当初想进校队，可是硬生生考核了一整年才成了替补，当上主力的时候，他都大三了！
可盛凛呢？明明跟他当初申请的年级一样，可教练偏就对他另眼相待，破格让他刚进校，就加入了校队，成了替补。
要不是让他当主力会应发很多非议，闫旭觉得教练指不定这次联赛都会让他作为主力登场。
这让他如何不妒不恨。
砸他几下都是轻的，他是心善，才没朝他头砸！
而且……
闫旭看向站在盛凛旁边的女孩，心中更是酸得不行。
这小子不也才进学校，军训刚结束，就谈上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子？
刚才看见她向他望过来的眼神时，他心都乱了几拍。
盛凛他凭什么？
闫旭眼中原本隐藏的不算太好的恶意此时更甚，他几乎是羞辱般的，对盛凛道：“体育运动就是这样，胜者为王，败者挨揍！难道说我跟他对练的时候，为了顾及不去伤到他，我就不投篮，不运球不传球了？”
“弱鸡早点滚回家里玩泥巴去吧，菜成这个样子，小心下次篮球砸得你头破血流！”
盛凛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被别人如此贬低，本就算不上好的脾气，此时更是彻底炸了。
他绷着脸，双手紧握成拳，满眼怒火道：“闫旭，你跟她说话客气点！”
要不是担心影响联赛，他现在早就把闫旭揍得满地找牙了，让他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弱鸡。
叶湘抬头，伸手拉住盛凛，温热的感觉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盛凛忽然就觉得，好像被别人贬低也不是什么不能忍的诶……
没看闫旭骂他两句，叶湘都急得主动牵他的手了。
盛凛期盼地看向闫旭，要不……再多骂两句？
闫旭发现了盛凛期盼的眼神，一时间搞不清楚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刚刚还一脸怒气，现在这是什么表情？
被他骂得脑抽了？
“你说盛凛很菜，对吗？”叶湘问闫旭，“那你又是什么样子的？”
闫旭自觉不能涨了别人威风，自傲道：“反正要比他强。”
听到这话，叶湘莞尔一笑，又问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闫旭愣怔片刻，“……挺，挺好的。”
反正他在现实中，没见过比叶湘更漂亮的女孩。
她身上那种脆弱又坚韧的气质糅杂在一起，让他几乎在她进来的那一瞬，视线就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我是说，你觉得我看起来篮球打得怎么样？”
闫旭皱着眉，“你会打篮球？”
这个漂亮的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擅长体育运动的样子。
盛凛正欲问叶湘她的打算，却被她扫过来的视线封住了嘴。
他还是安安静静当个摆件好了。
网上说，听话也是男人的一种美德。
“我替你说吧，”叶湘道，“我看起来也很菜，对吧。”
闫旭没有否认。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我们比一场吧，”叶湘忽地道，“你看不起盛凛，更看不起我，好话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也没看出来你的真正水平是什么样子。”
“嘲讽不如自己的人我还可以说你是傲气，”她轻声笑道，“但是嘲讽攻击自己比不过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是技不如人的恼羞成怒？”
闫旭被她一本正经提出挑战的样子逗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为了给盛凛找场子，真是拼了。”
“比什么？我不嫌麻烦，跟你比，行吗？你别等下输不起，气哭了就好。”
叶湘道：“对抗我比不过你，比投篮吧，篮球不就是谁进的球多，谁就算赢吗？”
闫旭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男生便小跑去框里拿来了两个球。
他递给叶湘一个，同时说道：“比别的投球没什么挑战，直接比中场三分，十个球，谁进的多，谁赢，怎么样？”
“好。”
“你输了怎么说？”
“随便你什么要求都行。”
盛凛急道：“叶湘！”
叶湘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盛凛只得作罢，但心中的担忧却是少不了的。
闫旭意味不明地笑了，“你说的。”
叶湘笨拙地在地面上拍了拍篮球，找找手感。
一不留神球跑了，闫旭和他的同伴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运球都不会，还能会投篮吗？
显得他像是欺负小孩子一样。
莫不是她本意不是为盛凛出口气，而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除了这个原因，闫旭也想不出叶湘为什么明明不会，却还要和他比一场的理由了。
叶湘将跑远的球捡起来，她问：“那你呢？你输了怎么办？”
闫旭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就跟你一样，随便什么要求都行。”他随意道。
叶湘直接说：“我要求你向盛凛道歉，不仅仅是单独道歉，还要在队里道歉。”
姜盈是她的好朋友，盛凛四舍五入，也是她的半个弟弟了。
她绝不容忍，有人这样欺负自己在乎的人。
“行呗，”闫旭无所谓地笑笑，“别幻想这么好，真以为我是吃素的？先想想你输了怎么办吧，小学妹。”
“我先来还是你先来？”
“你先吧。”
说实话，叶湘压根不知道什么叫中场三分，她还需要闫旭演示一番，现场学习。
闫旭也没跟她客气，谁先谁后都不影响。
他站在中场中心，对一旁的同伴说道：“把框拖来，等下省的捡球了。”
别人托框的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投出了第一颗球。
篮球在框上哐当了两圈，稳稳地落了进去。
见此，闫旭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想在叶湘的脸上看到惊叹的眼神，却只看了个寂寞。
女孩盯着球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闫旭可以肯定，至少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不成她真的有点东西？
闫旭心中猜测到。
但过了会儿，他又想，就算她有点东西，那点东西在他面前也不够看的。
一个女孩，再强能强到哪里去？
一颗一颗的篮球投出，闫旭这次竟然超常发挥，在状态极好的情况下，10个球中，他竟然投中的7个。
中场三分难度很高，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这下轮到叶湘了。
盛凛给她当起了球童。
叶湘模仿着闫旭刚才的动作，踮脚，然后起跳一投。
在盛凛的期待中，第一个球成功没进，连篮球框都没碰到就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开了。
盛凛默默递上第二个球，“没事，再来。”
他是没报希望的。
但出乎他意料，在叶湘调整了一番姿势和投篮角度后，第二个篮球摇摇晃晃地进了框，但看它偏离的位置，着实让人捏了把汗。
“你好厉害！”
闫旭心中嗤笑，就这水平？
能进全靠运气。
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第三颗，第四颗……随着篮球入框的哐当声不断传来，闫旭的表情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愕然。
除了第一个球失误了，叶湘接下来的所有球，都投进了篮。
在她投进第八个的时候，叶湘看向篮框道：“看到了吗？你输了。”
篮球场上死寂一样的沉默。
叶湘轻飘飘地扫了闫旭一眼，“你也不过就那样。”
闫旭哑口无言，面上如同火烧。
他掐着掌心，话从牙缝中挤出，“愿赌服输，没想过你练过，耍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叶湘余光瞥见盛凛越发红肿严重的伤处，弯唇笑了，“现在我要做些更有意思的事。”
闫旭愣神，“什么？”
“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在他没有搞明白情况的时候，离他半个场地距离的女孩踮起脚，双眼微眯，向他举起了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