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口忽的一动,想到未来几天可能会发生的事,脸颊有些烫。
林颂探身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在这方不大不小的双人躺椅空间里,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沉了起来。
她的手指从他耳垂转移到了他的红唇上,柔软,他忽的含住了她的手指,蜻蜓点水一样,就一瞬,他就握住她的手,移开,摘下了眼罩。
周其均眼眸幽深,声音沙哑,提醒她:“这是飞机。”
林颂当然知道。
两人在一起后,他也没什么变化,尤其两人分开时,这人几乎不会主动发消息。
当然,她一般不会让他有主动发消息的机会,她从睁眼就开始当郑工的客服,休息期间,骚扰一下她的均均妈。
依旧惜字如金,这都没什么。
林颂好几次表白,不管是文字,还是发的表情包,他那边就跟死了一样安静。
然后她再提起别的,一直到临睡前,他才会回复。
林颂测试过好几次,“爱”和“喜欢”的字眼,一定会触发他的冷淡开关,冷一段时间后,再若无其事。
上次喻宁和梁真两人一起痛骂了林颂,因为周其均连个喜欢都没讲过,她就愿意在一起了,有什么必要呢?
梁真讽刺:“他们这些公子哥会说,爱情不是必需品,谈恋爱也不需要爱情,他们一出生就什么都拥有了,太多人奉献爱情给他们了。”
林颂大概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灌了一口酒后,昂首挺胸说:“成年人,知道吗?连成为男女朋友的话都不用讲呢。”
喻宁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把林颂的头发揉成鸡窝:“你还骄傲呢?”
梁真:“你还这么傻呢?”
一开始,两人还是一起骂林颂的,但喻宁听到梁真骂林颂傻,心里就不舒服了。
喻宁睨着梁真:“你很聪明吗?”
梁真冷笑:“比你聪明。”
喻宁早看她不爽了:“你骗骗林颂也就算了,想骗我喻宁,你还嫩了点。”
梁真微笑:“现在林颂的船厂需要我,你呢?”
林颂被两人夹在中间,左看右看,谁说话她的视线就落在谁身上,她的脑袋没被酒精迷晕,却要晃得晕头转向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们不要再吵了啦,求求你们,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
她喊得声情并茂。
附近卡座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喻宁和梁真都嫌弃丢人,赶紧扶起林颂,离开酒吧。
第二天醒来,林颂两边胳膊疼得仿佛断开了,腋窝都快淤青了,问就是她们两人连扶她都要争抢,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
林颂出现在三人群组里。
可颂:谁让天下这么可爱的颂颂,就这么一个呢?宁宁想要,真真想要,均均也想要呢。
喻宁:呕。
梁真:呕呕。
喻宁:呕呕呕。
梁真:呕呕呕呕呕……(备注:无尽的呕)
喻宁:呕呕呕呕呕呕……(备注:永远比梁真多一个呕)
……
这一次来巴黎,林颂什么攻略都没做。
就连签证,都是周其均一手包揽,林颂只要按照他列出的清单,把她该准备的资料交给他就好。
出发前一周,林颂收到了周其均发来的几个PDF,有旅行计划,有出行准备,有备选方案。
她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周其均的新消息就来了,他让林颂带好护照和自己要穿的衣服就行,剩下他来准备。
到了酒店入住,林颂才知道他开了两间房。
周其均把林颂的小行李箱提进她的房间,他扫了眼这个小箱子,预料之中,好在他的那个大箱子里,装了不少给两人准备的东西。
虽然并不一定用得上。
欧洲酒店一般不会提供牙刷牙膏,周其均拆开他的箱子,拿出他准备的洗漱用品,让林颂先去洗澡。
林颂没想到:“你还准备了护肤包、小药包,干湿分离袋,压缩毛巾。”
“嗯。”
林颂夸他:“贤夫。”
“我经常出差。”周其均说,所以习惯整理这些东西了。
林颂笑:“哦,空中飞人,空中贤夫。”
周其均没跟她计较,他把准备的东西留给她,就提着他的箱子去了隔壁房间。
但他才洗完澡,正准备查看邮箱,林颂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声音闷闷的:“我怕鬼,均均妈,我更怕法国的鬼。”
周其均眉头皱了皱,明明已经起身去拿她的备用房卡了,还要说:“有什么是你不怕的?”
“你啊,我喜欢你,我怎么会怕你呢?”
周其均心湖起了褶皱,是心软,却又下意识就把电话掐断了,连一句结尾的话都没有。
他刷房卡进去,屋内只有玄关的灯是开着,他才关门,身后就贴上了女人柔软的身体,她只穿了一条绿色的吊带裙,内里什么都没穿,而他身上只有宽松的浴袍。
下一秒,就有一双白皙的手,解开了他的浴袍,摸着他的腹肌,逐渐往下。
周其均喉结滚动,眼眸幽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抱起林颂,放在床上,她的裙摆往上缩了些,露出了大腿,他的手探进了裙内,掀起,覆盖着胸前的柔软,轻轻地拨弄。
这种触感对他来说,陌生,且从未感受过。
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气息交缠,林颂含糊地喊着他的名字,漫长的前戏,漫长到只有前戏。
就这样,周其均还能停住,她分明感觉到他的反应了,但他最终只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额前的碎发微湿,喘着气躺在他怀里。
林颂不解,一开始想,他是不是不会?可他一副老练调情手的模样,仿佛对男女之间的暧昧计俩很熟悉,她几乎要溺在他隐忍的眸光里。
直到周其均哑声说:“快睡吧,今天你长途飞行,很累了。”
林颂福至心灵:“原来是你不行!”
周其均沉默半晌:“不是……”
林颂是个善良的诸娘仔,安慰他:“没关系的,时间短短的,也很可……”
她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周其均捂住了,他另一只手搂着她,按在自己的胸膛,感觉要被她气死了:“快睡觉。”
“我现在睡不着。”
周其均不说话。
林颂说:“我们来聊天吧。”话音落下,她又有点忧伤,“没想到,我不到三十,就过上了盖被子聊天的日子了。”
她翻身趴在他身上,像只考拉一样抱着他。
“你不喜欢我吗?”
“没有。”
“你以前是被人……伤害过吗?”但他分明家庭美满,这也是林颂最喜欢的一个点。
“前女友?”
周其均不想聊这个话题,语气寡淡:“没有。”
林颂伸手掐他胸:“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周其均没什么情绪道:“睡觉吧。”
一直等到林颂睡着,周其均还是毫无困意,因为他并不习惯跟人睡在一起。
他动作轻柔地下了床,给她盖好被子,站在她床边,看着她睡颜,热流在胸口涌动着。
他又俯身,很轻的吻落在她额头。
“晚安。”他说。
林颂听着关门声,眼皮微颤,她半梦半醒,可是实在无法撑起眼皮,但她知道,周其均离开了。
她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的。
而周其均回到房间,也基本没怎么睡,他打开了收藏的网址,深夜开始看片努力学习。
他刚刚没再继续,只是因为,按照学习计划,他才观摩学习到前戏部分。
后面,他,还没学到。
虽然说,无师自通,以及他也看过不少的,但他还是应该在学习之后,再进行实践的。
……
周其均做的行程计划,基本没用。
因为林颂起不来,每天睡到中午,就只想随意转转。
她旅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就坐在露天咖啡店门口,慢悠悠地品尝咖啡和可颂,托着下巴,看着广场上的鸽子。
林颂慵懒地享受着阳光落在脸上,她转过头,发现周其均正在给她拍照。
一张新的可颂和林颂的照片。
林颂只看了一眼:“难看,我不做头像,太丑了。”
周其均脸色黑沉,又多了一个学习科目,他不想让自己的拍照技术,输给那个不太熟悉的男的。
林颂唯一执行的计划旅游项目,只有迪士尼乐园。
她拉着周其均玩了过山车、矿山车、跳楼机……一直待到最后的烟花秀,林颂的头上戴着可爱的头纱发箍,怀里抱着草莓熊毛绒公仔。
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城堡上空绽放,点亮天际。
林颂回头去找周其均,正巧对上他的镜头,她笑容甜美,眉眼弯弯。
她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
而照片里,城堡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只有烟花绽放的白烟,如同被人轰炸了一般,而她的脸更是黑如锅底,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会再让你给我拍照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颂去参观了以前跟福兴有过合作的电机、仪表、锚链等配套厂,法国行的最后两天,她和周其均去了洛里昂。
140多年前有个法国人离开家乡洛里昂,不远万里远赴榕城,做船政总监督,打造了第一支舰队。
林颂在这里看到了船政早期厂区基建、新船制造、马尾地貌等等的照片史料,古老又先进的造船业。
展览上还有一些船企老板,跟林颂互相交换了名片,他们问林颂的船厂擅长制造哪种船?
林颂沉默。
而她回到榕城,更是沉默。
她伊爸是真的生病了。
她却没什么感受,不伤心,也不愤怒,就只有一种“终于知道是什么事”的尘埃落定感。
林颂看着林清耀,只说:“我还以为你临终那天,才会告诉我。”
“这不是想让你给我打骨灰盒么?对了,先别告诉林屿和你玲姨。”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林颂的声音不自觉变大。
“因为你心硬,我死你还高兴呢,你玲姨会哭的,我不想看她哭。”
林颂掐住手心,笑:“你说的对。”
第30章 情事
但叶玲还是很快就知道了。
叶玲泪如雨下:“我宁愿你是找了别的女人,也不愿你是生了病,我就想着这一年来,你变化这么大,夫妻那事一次都没,长年累月不回家,是去医院了,一回来就更瘦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到处跟踪你,却在医院看见你。”
这一番话说得林清耀眼圈都红了。
夫妻俩抱头痛哭,彼此哽咽。
林颂跟林屿坐在一旁都没讲话。
林屿紧紧地抿着唇,脸色也有点苍白的凄然,他低垂着头,眼泪落了一滴,这是他记事后,第一次面临亲人可能离世的痛苦。
林颂是真的很平静,她送走太多亲人了。
但她没想到,这也能骂到她身上。
叶玲憎恨地看着林颂:“你真的没有良心,林颂,你爸再多的错,他也生你养你,我再怎么样,没虐待过你,你爸生了病,你事不关己!”
林颂不想跟她计较,知道她现在只是太难受了。
但叶玲倏然站了起来,她崩溃道:“林颂这个扫把星,谁都被她克……”
“你给我闭嘴!”林清耀冷下脸,怒斥她,又忍不住咳嗽。
林颂也被叶玲戳中了心里最痛的地方,但她连愤怒的情绪都懒得给,语气淡漠:“玲姨你现在能讲几天是几天。”
“好啊你,你,你,你要赶我们母子出去是吗?”
“我劝你还是提前学着怎么讨好我,玲姨。”
林颂起身离开,路过林屿时,余光瞥见他脸上的失望,她想,她还对他失望。
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的。
叶玲仍不罢休,一直哭着咒骂林颂是克亲的丧门星,而林清耀被她哭得心软,也附和道:“行行行,那她也只克我,你哭什么?”
林颂忍无可忍,倨傲又恶毒,她说:“他是报应。”
她不去管那三人的怒火,只管驾车回福兴。
福兴之前造好的最后一艘船,将在农历新年前交船。
现在正在进行重新喷涂水底部分的油漆,林颂怕船东再次反悔,所以答应交船时,会再送给他们几十公斤油漆。
油漆工们戴着防护口罩,规规矩矩地穿着完整的作业服,几个负责质量管理的,也严格按照规定的标准流程监工,技术怎么样先不提,必须保证规范化。
这几个月来,厂里进行了多次安全培训。
船厂里安全事故难免,阿公的《厂长手札》里记录过90年代的几次事故,船台装配劳动时,未准备好,气刈钢板时火星飞溅烫伤,青工乱来,玩笑伸手进钢板洞孔,手指被掉落的钢板直接齐根切断……
这些都成了厂里安全培训的素材。
林颂心想,等她伊爸死了,或许又多了一个。
肺癌。
或许跟当年的船厂没关系,或许有关系,涂装的喷砂除锈、涂刷油漆跟环保、劳保息息相关,她不知道那么多年野蛮发展,制造沙滩船,他们有没有任何的防护。
涂装是小船厂造船最容易被忽视的环节,基本外包出去,因为和船体质量无关。
林清耀并非远离一线的厂长,他再奸诈,没克扣船工工资,因为赶工时,他自己就经常补位涂装、电焊,知道工人不易。
可他又毫不讲规矩和制度。
沙滩船的油漆……
她知道她不该说报应。
林颂看着那艘船,稍稍抬起脸,鼻腔酸涩,眼眶灼热,她就不眨眼,可泪水还是滑落。
梁真刚从船东那回来,见林颂站在码头,停下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林颂面无表情地抹掉了泪水:“高兴。”
“什么?”
“这艘船卖掉以后,就是我当家作主,多威风,我等了好多年。”
梁真笑:“那恭喜你。”
林颂也笑:“我发给你的修船进度表,你确认过了吗?”
“维修外轮的资质,能拿到吗?”
“目前不行,不会批给福兴,我们只能维修国内船只,不能退税免税。”林颂停顿了下,继续道,“我想采购一批新的喷涂泵、喷漆管、喷枪、喷漆嘴,再招一些年轻油漆工进来,还得邀请服务工程师进厂授课……”
船东付尾款后,她要把这些钱重新投进福兴,她盘算着要做一个新的计划。
梁真好笑:“学渣文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