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分神下界,准备把王追月带走躲藏起来,真正的对话是这样的。
王追月:“师父,宗门那边发现邬月是我杀的了?”
出云真人怕被人听见,急忙摆手:“进屋说,进屋说。”
进了屋,出云真人先安抚,“你放心,我是分出神识下界的,不会有人知道,师父会帮你找个地方藏好。”
王追月感动极了,又解释道:“师父不要冒险,徒儿已经可以应对。”
出云真人不相信,王追月天赋好,吃了太多丹药,短时间内恢复元婴实力已经令他震撼,可别说元婴了,他这个化神真人都只能偷偷过来藏徒儿,渡劫老祖岂是这么好应对的。
王追月便和他解释自家妹妹的奇遇。
是真的奇遇,王追月语言能力很好的,都有些解释不清楚,因为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只能按照他琢磨出来的解释。
出云真人的理解能力也一流,静静地听着,片刻后,怀疑地道:“你妹妹遇到一位大能者,不仅治好了天生无魂的孩子,还收她为徒,将她快速提升至超脱境?追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追月点头,“她可以御空千里,曾以护罩拢住我,带我遨游真空数个时辰,真空之中星海无垠,我亲眼见到重秋星的灰白椭圆色。”
至于那会儿其实是全家一起去的,王追月就忽略掉了。
出云真人感觉信息量真的很大,他犹犹豫豫地道:“是遇到了那种大自在者吧……不好揣度,罢了。”
其实没什么不好揣度的,宇宙之大强者无数,其中能让弱者速成的法子就那么几样,根据王追月的描述,那位强者显然不是正经收徒,哪有收了徒转头就走的。那这速成极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双修了一把,对强者毫无损失,弱者得到强者的……那啥,却是会受益无穷的。
出云真人对徒儿还是很爱护的,他也快千岁的人了,当然不好评价徒儿妹妹的事,倒不是颜面之类的问题。废话,有这好事,他都想上了。
只是徒儿涉世不深,恐怕他难以接受。
其实人活久了,什么下限都没了,唯强者尊而已,真以为那些平时高高在上足不染尘的渡劫老祖遇到这种白日飞升的好事,不会马上沐浴熏香啊。
出云真人轻咳一声。
既然是这样,出云真人也不慌了,但还是提出明早正式拜见一下王二妮。说实话,在自家师尊说出拜见二字的时候,王追月真的有些错乱之感。
出云真人却泰然自若,一把年纪了,脸皮是啥东西哦。
黑狗最后还没叫起来,因为太白过来看了几眼又走了,对自家狗妹、狗兄弟的智慧,黑狗还是隐隐约约明白的。
隔日一早,出云真人的分魂特意换了身掌教的衣裳,规规矩矩上门来拜见,王追月在一旁解释。王二妮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感谢道:“多谢真人来报信,让我们也有了准备。”
出云真人点头哈腰地笑,其他人感受不明显,他觉得自己快被磅礴妖力给压碎了,人家压根没有动用力量来压制他,只是因为站在旁边,就让他一个化神大能、的分魂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这还准备啥,准备给邬老祖一个惊喜吗?
邬老祖那边,其实是准备给王追月一个惊喜的。调查进展是非常顺利的,一个大宗门里,熟悉王追月的人不少,不可能人人都恋慕他怜爱他,那不是王追月,是王狐狸了。
正巧邬月死前几日,曾派过人下界去找王追月麻烦,那几个人中就有一个和王追月较为熟悉的。其实就算不熟悉人,也熟悉那院子,邬月死在猪圈边上,他们去的那天,王追月正好就在垒猪圈呢。
邬老祖一时大怒,在他看来,王追月只是用来给邬月养金丹的工具,为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早点追上邬月的进度,把金丹养好,可完全没有一点对年轻天骄的爱护。
现在王追月杀了邬月,在邬老祖眼里无异于奴仆噬主,不杀如何示威?他还想在蓬玉仙宗里过完万年大限呢,倘若这事放过了,岂不是人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对于天骄的事迹,邬老祖也是看过很多的,大部分天骄在追杀中崛起,最主要的原因是一开始没给他们拍死了,总是派遣一些下属去,一个个反杀到最后天骄崛起成为强者,把仇家弄死,他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邬老祖准备直接下界来,以他八千岁渡劫之身,斩杀元婴初期的王追月,这和重剑拍蝼蚁没什么区别。
渡劫老祖决定动身,还在仙宗内的出云真人和自己的分魂又联系不上,急得团团转,生怕邬老祖这趟出去,回来提着爱徒尸身了。
分魂啊分魂,就看你的手段了,再不济……老祖杀到之前,分魂能跑路也成,否则救徒不成还把他自己也搭上,那就完蛋吧。
邬老祖人老成精,出宗之前特意瞥了一眼出云真人,这心思活泛的后辈掌教,回来也该和他算算账。
渡劫老祖肉身强横,但还做不到横渡宇宙真空,他再高高在上,也得过传送阵,最多清场,在他来的时候不许别人靠近,老祖也是要面子的人。
这真身下界诸多繁琐不提,几乎是到ῳ*Ɩ达下界的第一时间,邬老祖就狞笑一声立在气运最浓厚的皇城上空,向下震声喊话:“下界凡人,限尔等三日内交出王追月!”
声传千万里不歇,龙兴县离皇城不算远,一时人人耳朵渗血,捂着脑袋痛呼。
王二妮也吓了一跳,这什么人啊,找人就找人,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第30章
张仁和云华身上都有当初王追月送的护符,这种护符面对渡劫老祖的攻击当然没有什么效果,挡下只是蔓延而来的声波还是不成问题。
但府里的丫鬟仆役无一不是耳膜破裂,疼痛难忍,王二妮顾不得别的了,先把府邸内用隔音结界罩起来,再挨个用灵力治愈伤势,人都是很好找的,只是府里的猫猫狗狗都吓得四处乱窜,比较难抓。
王二妮双手捂住阿黄的猫耳朵,几个呼吸就治好了它的伤势,那边出云真人也在出手,王二妮连忙道:“有劳真人了,这里就交给真人,我得去阻止那邬老道大喊大叫了。”
出云真人连忙应声,表现十分积极,府里的治完了还走出门去,给县上受伤的百姓治疗起来。
张仁有些担忧地看着王二妮飞远,问王追月道:“舅兄,夫人当真不会有事吗?那老道……嗓门是真的大啊。”
人就是挺朴素的动物,觉得嗓门大的一般力气大,换算到修士身上,就是神通广大,也确实足够吓人的,至少张仁没听过王二妮喊过这么大声的话。
王追月微微摇头,只道:“放心,不会……”有事两个字没说完,就见远远的王二妮手里提着个不住扑腾的老头回来了。
老头正是邬老祖。
前一刻他还满目威严立在皇城上空,俯瞰下方,见到那些个凡人帝妃,皇子公主惊慌无措,傲然开口要他们动用国力替他搜寻王追月。至于蓬玉仙宗内出卖王追月的几个弟子,其实交代了他家住址,邬老祖给无视了。
他是何等样人,岂能悄悄来下界杀个人,无声无息地再离开?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至少要打碎几条山川河流,激起几场地震洪水,死几百万凡人为他后裔陪葬,顺带在这个下界留下他邬老祖的威名。
设想非常好,就是还没想好,远处有人碎裂空间而来,完全无视他身上所有防御,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胡子。犹如乡野妇人打架,揪着胡子抓着头发使劲薅,把他薅得吱哇乱叫,然后提着他步入扭曲的空间裂缝里,下一刻瞬移到了一处府邸里。
邬老祖被扔在地上,王二妮都特意避开了自家修缮得最漂亮的花园,往后厨那个小院子扔的,邬老祖还是没能控制住周身气息外泄,砸碎地上青砖数块,发出震鸣声,把养在院子里的猪吓得直拉屎。
几千年养尊处优的老头了,一下子摔在猪圈烂泥堆里,他对猪圈还有印象,仿佛自家后裔死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一个青年把他的尸体拖到了猪圈边上?
他立马翻滚出猪圈,身上光华一闪,滴屎不沾。警惕地看向王二妮,掩盖住惶恐道:“不知这位仙子有何见教?老朽后裔被杀,只是来找王追月讨个说法的。”
邬老祖脑海里立马闪过一些年轻天骄不想努力,傍上大能的案例。
出云真人这会儿忙着献殷勤,在外头干活干得可欢实了,自然没法和邬老祖解释什么,不过府里的人见到自家夫人抓了个老头从天下扔下来,伤势才好就赶着过来围观这遭瘟的老头。
云华拉着王二妮的衣袖,恨恨地咬牙,“嫂子,就是这个老道喊那一嗓子,把咱们家的人耳朵都震伤了?太白叫得好惨啊!”
王二妮看了一眼太白,盯着邬老祖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太白确实在嚎叫,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看到那只肥猫和黑狗都在嗷嗷叫唤才知道它们被声波伤了耳朵。那会儿王二妮都在挨个去治疗了,他这躯壳是真正的实体,只能狠心把自己耳朵伤了,这会儿又自己治好。
对这个折腾的老道,太白是怀恨在心的,见王二妮朝他看来,更加凄惨地哀嚎起来。
邬老祖慌张地摆手,“老朽不知此界是仙子道场,只是一时激动,一时激动而已啊!仙子不要怪罪……”
他话没说完,就见两个男子走进院子里来,张仁他不认识,可王追月他见过几次,立马认了出来,顿感老命快要不保,一咬牙竟然跪地磕起头来。
“仙子勿怪,仙子勿怪,晚辈实在不知王公子是仙子的人,晚辈那后裔想必冲撞了公子,实在死有余辜,晚辈也是被蒙蔽了啊!”
他这个头其实没对着王二妮磕,而是对着王追月的,王追月被摘取元婴后,他曾去见了一面,那时候邬老祖多高高在上啊,犹如猫戏老鼠一般询问王追月,想怎么求他饶命。
王追月那时候给他磕了二十多个响头,邬老祖实在很享受一位年轻天骄的卑微丑态,加上掌教求情,说王追月死了宗门弟子必然心怀不忿,他活着就算有人为他不平,也闹不出大风波来。那时他就轻蔑地抬抬脚,从王追月的脊背上跨过去了。
现在邬老祖啪啪地磕,一连磕了一百个响头,边上的猪都不拉屎了,好奇地盯着他看。
邬老祖活了八千岁,不大在意外表了,总是一副老头的样子,这会儿跪地求饶,看上去挺可怜的,王二妮倒没有多少怜悯之心,她在地狱那会儿杀过不知道多少诡计多端的恶鬼,比邬老祖会装可怜的多了去了,她只是盯着。
云华有些不忍心了,可她一流露出同情之色,太白就汪呜汪呜地哀嚎,故意侧着身子给她看自己耳朵里渗出来的血。
这么会儿工夫,出云真人也回来了,他累得够呛,一个县那么多人口呢,治疗大招群发多耗灵力啊,何况他只是个分魂而已,回来就看到邬老祖在磕头,他立马高兴了,凑到王追月边上,笑着捋胡子道:“徒儿啊,这可是报了那日……”
王追月微微摆手,示意自家师父不要提。
可一家子哪有笨人,张仁几乎立刻看向出云真人,王二妮也拧了拧眉头,但都没说什么,王二妮对出云真人道:“本来只是想和他讲讲理,但这老道一下来就大喊大叫,震伤那么多人,我感觉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真人有没有话说?”
出云真人点头如捣蒜,“有有有,都是些杀人夺宝的事,还有就是追月……在追月之前,为了他那死了的后裔养金丹,前头好几个筑基的好苗子植了金丹后撑不住死了,再往前就是四十多年前,那次宗门进了新弟子,他看中个女弟子要人去服侍,那女娃娃不肯,没几天就死了,尸体肢体残缺,是被活活凌虐而死……”
其实邬老祖修到渡劫,一直没胆子试试飞升,主要也是怕自己恶事做多了,撑不过天道雷劫。
但不管过不过得了天劫,最后是耗尽寿元而死,还是撑不过天雷死去,这是他自己的事,他可从来没想过还有人给他手动一笔笔记账,而自己当真落到了任人处置的地步。
出云真人的账很长,几乎是从他自己进宗门的那年开始记,也没人打断他,这其中诸多残忍,王二妮静静地听着,云华听得都害怕起来,拉住了她一只手,张仁走过去,把两人都抱住了。
云华难得没跟张仁闹,王二妮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道:“不怕,他不会再做坏事了。”
邬老祖最开始还想打断出云真人的话,被王二妮隔空按下,本来就是在跪地求饶,现在直接一趴不起。出云真人说到最后,语气沉重地道:“仙途在外人看来美好,实则残忍至极,多少鲜活的年轻人走上这条路,最后成为他人脚下的一堆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