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山脚下时,刚好遇见了开车驶过的江枝。
车子飞驰而过, 又倒退回来, 江枝摘下眼镜,很惊喜:“孟浔?”
江枝笑着,笑容却又僵住,可能是因为看见她手上的行李箱,还有那张哭过的脸。
她变得小心翼翼:“没事吧?”
孟浔摇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枝什么都没问,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月光下, 拉起她的手,真诚的问道:“不介意的话,去我那住几天, 好吗?”
A大她没有床位,从大二起住的就是澜山, 孟浔无处可去,她低声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江枝安慰她。
江枝家离澜山有些距离,回到的时候已经凌晨。江枝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给孟浔安排了次卧,贴心的给她放了甜品。门被她轻轻带上。
甜品放在桌面上,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孟浔心如刀割,就在这一天,失恋和失去双亲的痛同时到来,她同时失去了两个人。
她分不清哪个更痛,或许不相上下。
那一整晚她都没睡觉。
第二天,孟浔醒来后,江枝问:“要不要我和兰双说说,让她过来找你?”
江枝会这么问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三年来,孟浔和兰双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可兰双是兰濯风的妹妹,孟浔不敢。
她怕看见兰双眼里的失望,怕她骂她为什么要利用兰濯风。昨天晚上到现在,兰双不是没打过电话给她,但她不敢接,她真的害怕。
孟浔摇摇头,犹豫片刻,实话说:“我和三哥分手了。”
言外之意,江枝也听懂了,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少还和我男朋友说,要去深圳那边发展,陪你一起去。”
江枝刚说完,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
她看了眼孟浔,拿起手机,小心的喂了声。
兰双在对面说:“枝枝,孟浔有没有打电话找你?”
江枝在那边看了眼孟浔,说没有。
“她和我三哥分手了。人也不在澜山,我担心她的安全,三哥那边周淮律陪着,要是孟浔有联系你,你就和我说。如果你能联系到她。”兰双在那边沉默了会儿说:“也告诉她,不管她和三哥怎么样,我都是她的朋友,和三哥无关。”
孟浔还是没有告诉兰双她在江枝家里。
她在江枝家小住了几天,那几天里,她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过觉,就闷在房间里,三四天的光景,整个人瘦到了80斤不到。直到深圳那边的企业发来了入职邮件时,孟浔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感谢江枝这几天的收留,又记挂着兰双那天打来的电话。于是就给兰双发了信息,告知她自己即将离开香山澳。有缘再见。
但没想到,在即将离开香山澳的那天晚上,孟浔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江枝不在家里,晚上她都会去找周淮律。哪怕他依旧不待见她,但是江枝却很开心,他们的婚约定下来了。孟浔感受得到江枝想和她分享,但是因为考虑到孟浔分手,就硬生生的憋回去。
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孟浔没有勇气点开,她还是窝囊的只想逃避,不敢去面对兰濯风。
可内心的另一份情绪使然,有个声音告诉她,再听听他的声音。
所以她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剩下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好久后,是孟浔先开了口:“三哥。”
那句三哥,令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呼吸顿住,随后,孟浔听见他嗓音低沉,似大病初愈后的低哑,问:“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孟浔握着电话的手收紧。
只因听见他说:“要不要和我一笔勾销?”
——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时隔几天,他还是给她打了电话,问这句话。
他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足够的时间衡量这份感情,孟浔怎么会不懂,但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他,她没办法做到相安无事的相处,这对兰濯风而言不公平。
尽管她很难受,但是她此时此刻的想法,是理性的,那是她权衡利弊后,认为对兰濯风最好的交代,她大可以和他继续在一起,但是带给他的伤害,他不去计较,她也无法不想。
若她再自私些,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然后看着他为她和兰家的人对抗,看着他为了她去深圳发展,再也不回香山澳,看着他为了她放弃香山澳的一切——
她做不到。
孟浔闭上眼,强忍心痛:“三哥,今晚我就不在香山澳了。”
她这句话里,是她的选择,谁听不懂?
兰濯风沉默了好久,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孟浔安静的等着他。
兰濯风在那边自嘲一笑,放了有史以来对孟浔的第一句狠话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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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男人低哑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孟浔从回忆中惊醒,她被这句话吓得睁开眼,花洒的水柱还打在孟浔的脸上,她把头发向后梳,三年了,巴掌大的脸庞五官愈发精致,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少了几分单纯。
孟浔把水关了,穿好衣服走出去,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一看就是群聊的信息。
她打开手机看,是她负责的团队群聊。
最近科隆,也就是她的公司有新一轮项目,现在还在种子轮。简单而言就是:上层有那么一个想法,现在就差在公司筛选团队去策划、落实。
这次的项目计划是智能家居。
科隆不少项目经理都等着分这一杯羹。
孟浔身为项目经理,当看到这个项目计划书时,不管是这三年自身的历练,还是在兰濯风身边学习到的商科经验,都告诉她,这一个项目只要拿到了那么可塑性非常的强。
智能家居是新兴产业。而且这是科隆重点筹划项目。
不管是钱还是未来的职业发展,只要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顺利收尾,那么对她的升职也有很大帮助。
笑笑:【浔姐,你想拿下这个项目吗?】
蒋柏:【笑笑,你开什么玩笑?这个项目还没有策划案,其他团队高手如云,咱们团队除了浔姐有经验全是应届生,你要累死孟总啊。】
赵冀:【那你也不能一直是实习生吧?】
笑笑:【就是就是,浔姐,你要是想拿下这个项目,咱们就去试试,免得每次都被公司的人说我们团队是吃软饭。】
这句所谓的吃软饭,其实就是荒谬的谣言。
孟浔叹口气,不想去回忆。
孟浔:【你们都好闲,大半夜的不睡觉。】
笑笑:【浔姐怎么也不睡觉?!!!!】
孟浔:【失眠。】
笑笑:【需要一个男人。】
男人?她不会需要男人。
要不是真真实实和兰濯风谈过,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性/冷/淡。
孟浔不会去和他们聊私人生活,也没再回复,强行关掉了wifi,切断了自己的网络电源。然后躺在床上休息。
好在一夜无梦。
孟浔第二天去到科隆时,在电梯遇见了总监。
她手上还拿着提神醒脑的冰美式,外加一个草莓卷。
总监是个中年女人,穿着西服,头发剪成微商头。
孟浔先打了招呼:“总监好。”
总监嗯了声,站在她前面,笑问:“还没吃早餐?”
没等她回答,总监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眼她的袋子。
“等下要开会,喝点冰美式提神,挺好的。”
她在科隆从应届实习生,再到现在的项目经理,三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不得不、也不能不学会了圆滑处事,应届实习生或许还能随心所欲,但职位越高,那些应承、奉承、就越不能少。
换做以前,她不会深思,但是现在,她把自己手上的咖啡递给总监。
不管总监有没有这层意思,她却把袋子递给了总监,轻声道:“知道一大早要开会,所以特意给你买了咖啡和蛋糕,也不知道要开多久,喝点提神垫垫肚子。等会议结束后,再单独请您赏脸吃个饭。”
咖啡不是重点,请吃饭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总监愿意接这杯咖啡,吃她这顿饭。
总监也没有推辞,她接过,笑着说:“谢了。”
刚踏出电梯,总监助理就喊大家开会。
孟浔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早餐,饿着肚子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人,全是科隆的项目经理。而总监的位置,同时摆了几种平时总监爱喝的咖啡。
孟浔忽然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能在电梯遇见,顺便把咖啡给了总监。
孟浔大抵知道是讨论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科隆的新项目——智能家居。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各个团队的负责人在下午之前出一个智能家居的方案。
三天后会在大家的方案里,选择一个合适的,由这位团队负责。
孟浔饿的饥肠辘辘,马不停蹄的去了楼下点了快餐吃,她甚至等不及让外卖送。但是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从那次分手她收留她开始,孟浔和江枝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因为江枝的缘故,兰双和孟浔的关系没有因为兰濯风而停滞。
兰双偶尔还会来深圳看她,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物。
孟浔按下接听键,边吃饭,边问:“怎么了?”
“我过两天要去深圳开会,到时候住你那里,你方不方便啊?”兰双应该是在开车,那边的导航也是粤语,提示转个弯就到了澜山,孟浔听到导航的声音,澜山二字,让她心口微微颤了颤。
三年了,虽然兰双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兰濯风的任何。
但不代表她忘记了。
“你什么时候来?”孟浔强迫自己回神。
挂断电话后,孟浔已经吃完了。
深圳是个快节奏的城市,快到让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她抽了几张纸巾,边走边擦嘴。她算了算时间,算上不午休,距离下班还有六个小时,她需要在这六个小时的时间里,做这次的策划案。
回到科隆的时候,整个办公楼都熄灯。
因为十二点到两点,是公司的午休时间。
孟浔拿起电脑去了会议室。直到下午五点半前,她把自己的策划案弄好。
六点她准时打印出来。亲自去了总监办公室。
把方案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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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刚到家,就看见了兰双在家门口,她坐在行李箱上,脚边还放了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其中还有她时常给她带来的补气血的东西。
兰双看见孟浔后,惊喜道:“孟浔,你终于回来了。”
她边走过去,边好奇道:“不是说过两天吗?怎么这么快?”
“想你了就先来了。”兰双勾住孟浔的手,“好人,快点让我进去,给我做饭。”
孟浔被兰双逗笑了,她拿出钥匙拧开,边和兰双走进来,边道:“下次我给你配一副钥匙,你要是先来了,就直接进来,免得你在门口白等我。”
兰双进去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穿上后躺在沙发上。
孟浔替她收拾好乱放的包包,摆好鞋子,这才拎起兰双买的两大袋东西走到了冰箱,挨个有序的摆放好,有些空的冰箱,瞬间塞的满满当当。
兰双花钱大方,三年来买的食材都是进口的,还每次不重样。
“我怎么发现你每次来都是在我冰箱吃空的时候?”孟浔随口说笑。
兰双坐在沙发上,调电视的动作顿住,片刻后说:“有没有可能,你每次的冰箱都是空的,要不是我每次给你添东西,你都是随便塞几口。前段时间就因为没按时吃饭得了胃病你忘记了?”
“打住,你要吃什么?”
孟浔实在不想回忆当时胃病的难受。
“我要吃螺蛳粉。”
听到螺丝粉,孟浔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是兰双第一次来深圳找她时,她正在吃的东西,兰双捂着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还问她这真的能吃吗?
当时孟浔给她拿了一个小碗,吃完后,打脸真香。
以后每次来,她都缠着要那一份。
兰双看见了孟浔笑,拿了个枕头丢过去,嬉笑后恢复正经样子:“江枝最近有没有找你?”
孟浔摇头:“已经很久没联系到她。都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我打她电话也没接。”
“她和周淮律,要离婚了。”兰双说:“你说她这个脑子,之前闹死闹活要结婚,非说周淮律爱她。婚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周淮律不爱她,闹死闹活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