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后来,郁米来了。
保姆田姐来了。
再后来,苏禾来了。
这个家里渐渐被填满。
他十分不习惯,总觉的吵闹。
以及这么高端的大平层里,晒满了小婴儿的衣服,甚至于还有田姐专门从老家给弄来的无农药沙土。
郁米小时候胖的,跟个小肉团团似的。
胳肢窝,脖子里,大腿根,都容易起湿疹,田姐就用这无农药沙土再锅里杀菌晾干后,给郁米撒上。
当时才二十三岁的苏禾,那么年轻,她不用现代科学方法给郁米除湿疹,却也跟着田姐忙活来忙活去。
看到这些,郁景延的心中有说不出来烦躁。
觉得一个人的平静被打破了。
觉得家里被这三个女人给弄得鸡飞狗跳。
还用那么土的方法照顾自己女儿。
他曾一度的想把田姐和苏禾赶走。
然而,郁米却很依赖苏禾,无论白天黑夜,只要苏禾一抱她,立马不哭不闹。
半岁的小屁人,一见到苏禾就笑。
一见到他这个亲生父亲,就哭唧唧。
渐渐地,郁景延从不习惯三个人的闯入,到习惯了她们的存在,再到……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
他变得,很喜欢下了班就看到苏禾和郁米躺在沙发爽玩闹的,然后田姐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
他不记得了。
只知道,无论公司的事务多么难以处理,整个郁氏财团给他的压力无论有多大,只要回到家,能听到家里大人孩子叽叽喳喳笑闹声,以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声,他的心,就瞬间放松了。
而且,很宁静。
这只是他的感受。
苏禾呢?
田姐说的对。
他潜意识里认为苏禾是依附他的,所以他从来没有顾及过苏禾的感受。
也从未想过,苏禾早就浸润了他的四肢百骸。
苏禾走了。
他便会被抽筋剥骨。
连同这幢富丽奢华的大平层,只有他一个人杵在这里,看上去像个能把人吞噬的可怕大寒窑。
郁景延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里。
他掏出手机打给林韬。
林韬接的很快:“老郁,你没事吧?”
“出来喝一杯!”郁景延说。
林韬沉默了几许,说到:“好。”
一个小时后,林韬开车带着郁景延,以及另外三位兄弟,五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在安城的酒吧一条街的其中一家生意比较惨淡的酒吧里,喝的烂醉如泥。
“我说老郁,你也忍的下去!就让苏禾跟姓盛的那小子,就这么走了?”林韬没好气的捶了郁景延一拳。
郁景延拿起酒杯,猛然一仰头,一杯烈酒下肚。
“这事怪我,老郁,你委托我去国外调查苏蓁的杀人案件,我却怎么都没想到,我每走一步,都是苏家设好的圈套,就等着我发现证据,岂不知,那些证据都是一些侧面的,最像的一个,也是苏家找了一个从外观上和苏禾有五六分相似的劣质女演员扮演了苏禾。
这几天,警察都已经查明了,的确是苏家做了手段。
从这点上看,苏家从来都没有把苏禾当他们的女儿。
他们只是把苏禾当成苏蓁的炮灰,替身,替苏蓁遮挡灾难罢了。”
“等景延过了这阵子,我一定把苏家铲平!一个都不能留!”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顾雍说了一句。
顾雍的职责本来就是郁景延的保镖。
他想要铲平苏家,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郁景延,始终不说话。
从头到尾,他只喝闷酒。
而且喝的很猛。
大有干脆把自己狠狠灌死的节奏。
到最后,四个兄弟强行制止郁景延,硬生生将他从酒吧里抬走,然后给他找了附近的高端套房,让他住下了。
邢亮留下来看护郁景延。
另外三名,明天一早还照常打理郁氏财团,安排好后,三人离开了。
喝的烂醉如泥的郁景延一整夜都在呼喊苏禾的名字。
陪在旁边照顾郁景延的邢亮,分明从郁景延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了泪水。
郁景延是谁?
早在五年前,郁氏家族内斗能成那样,连景延最在乎的人都在那次内斗中失了生命,都没见景延掉过一滴眼泪。
景延却为了苏禾,流下了男人的泪水。
说起来,景延到底是一个沉默寡言,不爱表达,凡事都搁在心里的男人。
邢亮的脸上写满担忧。
翌日
上午十一点,郁景延才缓缓醒来。
头痛的想要拿斧头把头砍两半。
坐起身来,他想了很久,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邢亮端着早点进来:“醒了,吃点早点吧!别把身体耗毁了,你要是把自己身体耗死了,你这辈子可真的要见不到苏禾和郁米了。”
邢亮的话刚说完,郁景延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接通,电话那端传来林韬焦急的声音:“景延,你以最快的速度过来,我在花西子西餐厅等你,要快!”
郁景延:“……”
他不知道林韬为何叫他叫的这样急?
那一定是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情。
匆匆穿上衣服,郁景延没有来得及整理一下,便披着一身的狼狈,以及昨夜酗酒的倦容,急色匆匆的赶去了花西子西餐厅。
到了地方,郁景延看傻了眼。
同样的大厅内。
同样的位置,苏禾和郁米两个人都头戴花环。
旁边的盛天泽手捧两束鲜花。
一束是棒棒糖和星黛露组成的儿童花束。
还有一束,是很大一捧红玫瑰。
郁景延到的时候,恰逢盛天泽将红玫瑰送给苏禾:“女神,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
第154章 砍死
郁景延:“……”
此时此刻,要他眼里没有怒火,没有杀气,那简直是笑话。
就连和郁景延相隔了一米多远的林韬,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郁景延一身冷凛,杀气逼人!
郁景延的双手攥拳,指关节处被他握的嘎巴作响。
他的眉头都拧成一条麻绳了。
“以最快的速度弄个事故出来,要看上去没有任何痕迹,就是一场意外……”他的声音很平静,连一点上扬的激动都没有。
但是,林韬听出来了。
景延真的动了杀心。
“景延……盛家和郁家是世交,而且两家还连着亲戚呢,盛天泽这小子的奶奶,是你的姨姥。”
“盛家所有老人,我给他们养老!”
林韬:“……”
他忽而觉得,他不该把景延叫过来。
原本是想着,景延能偷摸着看妻子和女儿一眼。
却忘了,这样更刺激景延。
林韬咳了两下,然后郑重的对郁景延说:“景延,我是严格按照你的吩咐,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盛家小子的,他昨天的确是带着苏禾走了,但也仅仅是把苏禾安排在一家酒店内,让苏禾稍作休息。
后来苏禾就回了你们自己的家。
一会儿又下来了。
苏禾没有再跟着盛家小子走。
她是跟着你家的家佣她们三个离开的,我派人开车一路跟在后面,苏禾郁米还有家佣,是回了家佣的老家。
今天一早,盛家小子才又把苏禾和郁米接来的。”
林韬很是认真的说了这番话,却发现,郁景延压根没听。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妻子和女儿。
“她笑了,她笑了……你看,苏禾笑了……”郁景延无比激动地对林韬说。
林韬:“……”
“她笑的像个小孩一样,和郁米也没啥区别了,我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苏禾这样的笑容了?我都不记得了,她很少在我面前这样笑,也就只有她和郁米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她俩会笑闹个不停。
但凡看到我回家,苏禾的笑容立即变换成浅浅淡淡的微笑。
我想看她这样一次开怀大笑,很难。”郁景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挂着不自知的幸福浅笑。
林韬:“……”
这一刻,林韬无比心酸。
隔了几秒,他才喊道:“景延……”
郁景延回头,声音极其悲凉的对林韬说:“我刚才对你说的制造一场意外的话,就当我放屁吧。”
林韬点点头:“好……啊不是,怎么能当你是放屁呢?”
郁景延朝林韬摆摆手。
他继续看大厅里坐着的苏禾和郁米。
就像一个发了疯的偷窥狂一样。
而苏禾和郁米浑然不觉。
“妈妈,你开心吗?”郁米抬眸,很是关切的看着妈妈问到。
苏禾微笑点头。
笑是真的在笑,心却无比沉重。
前路很凶险。
她甚至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生,还是死?
可,在女儿面前,她必须坚强,即便是下一秒就要去赴死了,她也不能叫女儿心生惶恐。
“盛叔叔送给妈妈这么大一束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求妈妈,妈妈当然开心啦。”苏禾笑看着郁米。
郁米嘟着小嘴:“可是妈妈,你很久都没有喊我郁小美,郁小屁,郁小跟班儿了。”
小小的孩子,逻辑还并不是那么通顺。
但是有一点,郁米却是很明确的。
那就是,妈妈在很高兴,很臭美的时候,通常会各种喊她小外号:“郁小屁啦,郁小倒霉蛋儿啦,郁小没良心啦,嗨小郁……”
苏禾立即开怀大笑。
笑的很没品相,笑的开心极了:“郁小屁,你看老娘美不美?”
郁米欢快的点头:“我妈妈最美!妈妈,我喜欢盛叔叔做你的男朋友。”
苏禾:“……”
自从郁米背后听到了她和郁景延的那番对话之后,孩子的心灵便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郁米很爱爸爸。
但,她现在不想提到爸爸。
她现在睡觉的时候,都要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生怕妈妈也不要她似的。
别看孩子才五岁,但是十分有骨气。
她觉得既然爸爸不想要她,那她也不会再粘着爸爸了。
可五岁的她,又很想要一个和爸爸一样高大的男人保护妈妈,保护郁米。
想要以此来填补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苏禾的眼圈立即红了。
她搂住郁米,将孩子搂的紧紧的。
一旁的盛天泽看了,也甚感心酸。
他认真的看着郁米说到:“盛叔叔做了妈妈的男朋友之后,郁米就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小公主,好不好?”
郁米开心的点头。
苏禾却坦诚的说:“盛少,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不仅和郁景延是夫妻关系,我的原生家庭……那边,也很多麻烦事。”
盛天泽健朗一笑:“不就是个苏家么,我能给你摆的飒飒平!”
苏禾垂眸,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偷渡,为什么建筑设计专业这么好,我却只能给封璐璐当枪手吗?”
盛天泽好奇的问道:“我正想问你呢。”
“田姐,你带郁米去游乐区玩一下,我跟盛少说点事儿。”苏禾喊了田姐。
田姐过来,把郁米牵走了。
苏禾对盛天泽幽幽道来:“我十六岁那年,上高一,学校里上夜自习的时候,苏蓁是有专车接送的,我没有,我只能跟车跑,有一天下大雨,苏蓁恶作剧,让车子开的飞快回家了,我只能一个人淋雨回家,偏偏在路上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受伤的高中生。
那个高中生满脸血污,浑身都是刀伤,他一个人窝在墙角里,乞求我救救他。
我把我的校服解开,把少年包在我怀里,让他躲过了一劫。
这事,被前来找我的亲妈看到了。
我妈拿了手机对着我和我怀里受伤的男生一顿猛拍。
并扬言,要把我怀里抱着男人的事情,告诉校长和我班主任。要让我臭死在学校里。”
听到这里,盛天泽猛然一拍桌子:“你亲妈是人吗!她怎么还配活在世上呢,老子非弄死她不可!”
与此同时,和他们一道屏风之隔的隐蔽处,郁景延将这些听得一清二楚。
他薄凉的嘴唇微微发抖。
脸色更是苍白毫无血色。
林韬发觉不对劲了,立即问他:“景延,你怎么了?”
郁景延的声音沁凉,幽远,无比沉痛:“十二年前,她救的浑身是伤差点被人砍死的男生,是我。”
第155章 危难
林韬无比震惊:“景延……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曾被人追砍致死?你身上好像没有陈年伤疤?”
“皮肤上的疤痕,多容易去掉。”郁景延凄幽的说。
“当时什么原因你被砍?”林韬又问道。
郁景延没有回答林韬。
他正听盛天泽和苏禾对话。
“苏禾,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你,调查出来你妈妈是你爸爸的……”
“陪睡工具。”苏禾丝毫不遮掩母亲在苏家的角色。
“你爸爸不疼你我尚且能理解,因为他有原配妻子,有和原配妻子一起生的女儿苏蓁,可你妈就你一个女儿,她在苏家的地位那么低下,所能指望的也就你了,她为什么这么虐待你?”盛天泽无比困惑。
苏禾摇头。
语调悲凉:“我也至今都没想通,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本身就不是她的女儿?要不然我妈怎么会对我这么狠毒?”
叹了口气,苏禾又兀自凄笑:“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我爸之所以对我这般无情,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妈把我生下来。
因为我妈把我生下来这件事,导致我爸爸原配夫人的娘家,不再和我爸做生意了。
苏家因此差点破产。
所以,我爸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无比恶心我。
至于我妈,她一辈子都依附我爸以我爸为中心,所以她为了讨好我爸,便极尽所能的虐待我。”
“这就是你……一直不敢让郁景延知道,郁米是你为他所生的孩子的原因?”盛天泽已经知道苏蓁苏禾和郁景延三人之间的事情。
自然也知道郁米的来历。
苏禾挑眉一笑。
那笑容却是绝望和悲凉的:“郁景延视我为玩物,就如同我爸视我妈为玩物一样。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郁米走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