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烟安静了下:“我没哭。”
周靳点了下她的鼻子:“哦。”
他这会儿真饿了,吃饭速度也比平时快了点,不过举止还是优雅的,观赏性极高。
让他一个人吃也挺礼貌的,季敏烟拿起筷子,想陪周靳吃一点,结果菜还没夹到呢,她先打了个嗝。
季敏烟本想吃个半饱在陪他吃的,但季溪亭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害得她这会儿撑到不行。
“行了。”周靳从她手上拿走筷子,“你安静坐这儿,就是我最高的待遇了。”
季敏烟迟疑几秒,歪了下脑袋,“那我需不需要去补个妆呢?”
似是被她的话噎到,周靳的眉心一跳。
半晌,他笑了下:“不用。”
“有你这张绝世脸蛋作陪。”男人扬眉,“不补妆也是我赚了。”
“……”季敏烟脸色一垮,“周、靳!”
他低头闷笑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周靳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季敏烟还沉浸在被他嘲笑的不满里,表情凶凶的。
见状,周靳弯唇,上手掐她的脸,“记着点,别往家里留男人。”
“你想得美。”季敏烟拍开他的手,“吃完赶紧走。”
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周靳开始收桌上的残局,把垃圾放到玄关处,一阵困倦直击脑门,他皱眉捏了捏眉心。
季敏烟知道他最近又是忙课,又兼顾小组的事,睡眠严重不足。她瞅了眼墙上的挂钟,从这儿到他家,等洗完漱,估计睡不了多久就得起床了。
“要不。”季敏烟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提议道:“你今晚住这儿吧。”
他忽地抬起眼。
“客房是收拾好的。”她虽然心无旁骛,但还是被他看到脸红,“应该能住人。”
周靳神色不明,好一会儿才敷衍地回道:“算了吧,我万一梦游,半夜爬你的床就不好了。”
他拒绝的极其明显,让季敏烟反而生出不满。
怎么跟她多心思不纯,想占他便宜似的。
季敏烟故意跟他唱反调:“我会锁门。”
周靳哦了声:“我会撬锁。”
季敏烟气笑了,“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他没再回答,只是等气氛安静下来后,忽地侧身,跟她面对面站着,而后一点一点往前。
男人攻击性极强的气息悉数涌了上来。
季敏烟被迫倒退,直到后背抵在门上。
周靳停在和她近乎没有距离的范围内,高她一个头,垂眼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晦昧,低声说:“季敏烟,我是个男人,你别总是把我想得太过高尚了。”
他此刻的表情格外陌生,眼神像野生动物一样,透着嗜血的兴味,但阴戾面却被掩饰的很好,只表现出一贯的优雅,配合上隐约漫出的侵占欲,反而有种道貌岸然的割裂感。
季敏烟的心跳停了半拍,下意识升腾起自我保护意识,抬手推了推他。
男人的胸膛坚硬,此刻纹丝未动,只是深幽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季敏烟抿了抿唇,表情有些错愕。
周靳对她总是表现出体贴到极致的一面,导致她会忽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只有单一面的男人。
周靳骨子里的强势不比别人少半分。
只是大多时候,他愿意收起那些攻击性,好脾气的惯着她而已。
季敏烟其实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睡两间房也会让他……多心吗?以前他们不是就住一起吗,怎么也没事呢?
但眼下这个情况,实在不好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垂眼,轻声说:“我知道了,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周靳没动,也看出了她的心口不一。
虽然以前也住一起,但当时,的确是因为她的房子刚装修完不能住,才过来借宿的,意义跟合租差不多,没那么多别的意思。
哪怕后面他们阴差阳错的交往,居住缘由也没有变味。
可现在,他的感情压抑了大半年,两人又已经分手,大起大落下,继续拉扯在一个暧昧的空间里。
他的心思很难不歪。
见周靳没有起开的意思,季敏烟抬起头,睁眼看着他,软绵绵地说了句:“我好困。”
周靳眼神微暗:“又来这套?”
她每次触碰到他的底线,就会软着声音卖惨,表情无辜的,好像他不下这个台阶,是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季敏烟。”周靳两根手指交叠着敲了下她的额头,“你觉得你在我这儿撒个娇,天大的事儿都能过是吧?”
季敏烟眨了下,“对。”
“……”周靳一僵。
她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扯住男人的衣袖,声音又软了几分:“周靳,我真的好困啊。”
周靳眼里的淡定一点一点被憋闷吞噬。
良久后,他冻着张脸后退,俯身拎起垃圾,看着她语气不太痛快地说:“不让开,等着我爬你的床?”
季敏烟忍着笑意给他开门:“晚安。”
周靳表情冷酷瞥她一眼,好半天才硬着声线回:“晚安。”
……
下楼后,丢完垃圾,周靳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恍惚,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一点一点缥缈,直至被深沉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楼上一眼,眸底的情绪藏进了暗色里。
翌日。
季敏烟刚到拍摄现场,就撞到了周靳。
两人对视了两秒,又同时移开了视线,表情自如到让彼此都心生感慨。
成人世界的准则,不论前一晚多迷离越轨,第二天都能顶着一张无事发生的脸从容不迫的相处。
季敏烟收了心思,看向了何楠。
她此时正在和小组里的女博士谈絮可一起交流治疗结果,见到季敏烟她们,笑容莫名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小季记者,周博士。”
“早上好。”两人同时回。
“今天就正式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治疗。”周靳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着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何楠不自觉深呼吸了下:“我做好准备了。”
因为想着女孩子之间的交流,会更让她放松,所以之后,是谈絮可进入引导询问的。
而谈话的结果,跟季敏烟昨晚发给周靳的小作文,里面的内容大致相同。
何楠资质很好,也很勤奋,是被国家队重点栽培的,在获得了一些比赛的金牌后,她逐渐走到了大众的视野里,和成功的喜悦一同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赞美声。
大家说她漂亮又优秀,是国家的荣耀。
可是很快,在一场仅次于奥运会的权威的比赛上,她因为生病,遗憾没有取得好的成绩。
她沉浸在失败的痛苦里,却也在竭力平复着心态,可惜,网友似乎不愿意接受她的失败。
质疑和诋毁像洪水一样朝她袭来。
开始是营销号为了流量,将她私下的照片发出来,模糊时间线,引导大众觉得她在训练时偷懒。
很快,有关何楠因为有了知名度后不好好训练、只知道臭美的话题被大家广泛讨论起来。
还有人拿她因为生病而下降的体重说事,说她偷偷减肥,简直是在浪费国家的资源。也有人说她是想转型,当赚钱又轻松光鲜的网红。
更可笑的是,何楠的父母真的是这样想的。他们说,有传媒公司找到他们,愿意高价签何楠到公司,让她放弃不见希望的训练,趁热度还在,多捞点金,好给她的弟弟在大城市买房买车。
第45章 传说
何楠说这些时,眼神是空洞而茫然的。
“我从小,一直都非常能隐忍,导致我以为,自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所以一直没觉得,这些事情,会影响到我。”她的声音很轻,“但确诊之后,治疗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原来我是在乎的。是啊,怎么会不在乎呢?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她低下了头,空间一度变得格外安静。
季敏烟用力眨了下眼,忍住了酸涩。
金牌之所以闪耀,是因为在取得它的路上,运动员所付出的热爱和泪水、坚持和挑战,让小小的它,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竞技体育重要的,从来都是精神,而不是金牌本身。
我们也应该热爱体育本身,而不是冠军。
可竞技体育的道路上,还是有过太多委屈了,甚至罪恶还在延续。
现实让人悲愤,又让人无力。
季敏烟低下头,一字一句地敲下了她的心声。
一整个页面的文字,是她替何楠写下的反抗。
谈絮可拍了拍何楠的肩膀,神色也满是动容。何楠非常清楚对错,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就只是,过不去自己的心结,这种状况反而更让人疼惜。
因为要探讨第二阶段的治疗方式,所以周靳他们一起去开了个小会。
季敏烟上前,递给了何楠一杯温水。
“目前的状态,就是我迫切的想要所有人理解我认可我支持我,可能理由还是源自于我的不够强大和自信,骨子里还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但我清醒的明白这是不对的。”
何楠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再等等吧,等我成长到足以负担起自我的地步,或许我会从心底接纳和肯定自己,也就不会受外界的干扰了。”
“会好起来的。”季敏烟朝她温和地笑了笑,“你的心结,以及有关于你的言论,都会好起来的。”
何楠眼中含泪,用力点头:“嗯。”
正式让何楠说出心结之后,她的治疗方式也进行了改变,甚至体能训练中,也适当加上了举重。
可意外的是,过敏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严重,甚至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通过何楠的病情,周靳他们几个以聊天的方式,做了一个简短的科普,内容主要围绕,情绪是导致很多疾病的根源。
季敏烟受益匪浅,今天的文字稿写得格外长。
关于体育竞技,关于网络暴力,关于心理问题,关于爱与控制。
人贩子的报道一经播出,就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毕竟热点元素太多了,而持续到今天中午时,周靳也靠着高颜值和人格魅力,瞬间征服了万千网友。
大家的评论也是好笑到不行:
【帅哥:哥救你是为了送你去赎罪,不用谢,毕竟哥只是个传说。】
【就是说这个帅哥能不能识相点自己躺到我床上啊!!】
【楼上的,喝点马尿你是心高气傲,惦记我老公你是生死难料。】
……
初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会儿还是开心到表情管理都失败了,激动道:“周博士这一战,可算是给我们节目开了个好头,不愁播放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到不行,唯有周靳本人安安静静的,像是爆火的人不是自己。
隋鹤川胳膊搭他到肩膀上,手虚空举到他跟前,比了个手拿话筒的动作,笑道:“采访你一下呗传说哥,请问成为完全少女的新晋老公,是什么滋味啊?”
喧闹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止住,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只有季敏烟,在听到那句“传说哥”后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时间,注意力都从周靳转移到季敏烟身上,众人神色各异。
季敏烟尴尬地咳了声,立马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笑得太大声了。”
空气安静两秒,继而爆出了更大的笑声。
几乎所有人都在笑,除了眼神无辜的季敏烟,和黑着张脸的周靳。
过了会儿,大家四散开去吃自己的午饭后,何楠神秘兮兮地凑到季敏烟跟前,翻出一条评论给她看:“小季记者,这条叫老公的评论,不是你偷偷发的吧?”
“……”季敏烟眼睛都睁圆了,语气激动:“不是我发的!我脑袋又没有进水发这个做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周靳和隋鹤川刚好从两人身边经过。
隋鹤川问她:“你脑袋进水了?”
季敏烟:“……”
你脑袋才进水了。
“不是。”何楠忍着笑说:“我问小季记者……”
话还没说完,季敏烟就往她嘴里塞了块鸡腿,“快点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颔首,跟何楠示意了下,又同时离开。
季敏烟疑惑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他们怎么关系这么好了?跟连体婴儿似的,一直黏在一起。
“我说小季记者。”何楠取下被咬了一口的鸡腿,含糊不清地说:“你心虚什么?我又不会说你管周博士喊老公的事。”
闻言,季敏烟更加激动了:“……我什么时候喊他老公了?你别诬蔑我好不好?”
“口误口误。”何楠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季敏烟:“……”
“话说。”何楠没能压住心底的八卦,暧昧地撞了撞她的胳膊,“你跟周博士是什么情况啊?地下情?还是暧昧中?”
季敏烟脸有点红,但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跟周靳工作时几乎没怎么说话,交集也少得可怜,这人什么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还是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何楠两根手指弯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她,“没有一对情侣,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
“再说了,你跟周博士那眼神一对上,十米为半径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好吗?”
“……”
“那你们在谈恋爱吗?”
“……没有。”
“暧昧中?”她歪了下头,“不像啊,是谈过?”
季敏烟一顿。
这人是神了吧,猜这么准。
何楠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睛都亮了:“万千少女的新晋老公,居然被你睡到了。”
季敏烟面红耳赤地抬头:“……没!有!”
“啊?”她的语气里充满遗憾,“我们小季记者这么漂亮,周博士不……有点东西啊。”
“……”季敏烟真的很想死。
怎么会有人这么八卦。
何楠持续输出道:“没睡过,嘴肯定是亲过了。”
这会儿季敏烟学聪明了,一副我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开始装死。
但何楠已经不需要她回答了,一脸姨母笑道:“你那么美,周博士那么帅,你们接吻一定很带感,好想看啊,肯定比偶像剧好看哈哈哈哈……”
“……”季敏烟快热爆炸了。
终于熬到吃完,两人站起来,季敏烟幽怨地看着她。
何楠咧嘴笑了下,拿起手机,却不小心解锁了手机屏幕,页面停留在她和一个男人对镜比心的合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