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现在说了，周靳等下估计都没心情吃饭了。
店里人多，也很嘈杂，为了防止吼着说话，所以两人也没分开坐。
季敏烟侧头看了眼周靳，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磕，倦怠明显。
他之前耽误了太多事，最近基本天天熬夜，早上起得一向又早，这会儿肯定是熬不住了。
季敏烟将他脑袋往自己肩上压，“你睡会儿吧，饭来了我喊你。”
周靳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还行挣扎下：“没事……”
“没事个鬼，闭眼睛。”
他挺怕季敏烟真不开心的，闻言乖乖闭上了眼睛，本打算等她不气了后再睁开的，结果没等到她不气，自己先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小半个小时。
最后，周靳是被食物的味道唤醒的。
因为他不仅困，还特别饿。
睁开眼睛时一个阿姨正在上菜，见状自来熟地跟他说着话：“小伙子，我们店里这菜不错吧？都给你香醒了！”
周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扯着唇点头：“嗯，不错。”
阿姨忙得要死，也只跟他搭了一句话，很快又匆匆离开。
季敏烟给他递了杯晾好的茶，“好一点了吗？”
稍微眯了会儿，确实显得神清气爽。
“好多了。”周靳眉眼间精气神很足，伸手给她按着肩，“有没有压疼？”
“没有。”
他低头将餐具烫好，放在季敏烟跟前，“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两人吃完饭，回到了车上。
季敏烟这才斟酌着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还把礼物拿给他看，“这是你妈送给我的，我当时还懵着，他们就走了。”
周靳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注意着她的表情，“是不是吓到你了？”
“……倒也不是吓到吧。”季敏烟愣了下，思考着说：“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很奇怪，他们一下子这个态度。别的倒也还好。”
周靳垂眸扯了下唇，神情让人看不出想法，“是挺奇怪的，我爸妈就那个性格，习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你好像……不意外是吗？”
“我没想到他们会私下找你。”周靳说，“但他们会同意我们的事，包括对我态度会好转这些，我早有预料。”
他的反应在季敏烟意料之外，但这事不给他造成困扰，这点让她还是很开心的。
季敏烟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眉眼弯起地问：“那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家，正式去见我爸妈了？”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周靳顿了好一阵，才清着嗓子说：“是。”
见他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季敏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如果我爸要打断你的腿，我一定会替你上药的。”
周靳一脸不可置信，没好气掐着她问：“你怎么不干脆给你爸递棍子呢？”
她思考了下，“也行。”
“……”
“刚好我给你挑个打着不那么疼的棍子。”
周靳气笑了，咬着牙说：“我谢谢您啊。”
季敏烟笑得格外灿烂：“不客气呢！”
说是公开，其实也只是告诉季溪亭，因为温黎枝早就知道了。
在此之前，季敏烟想着先回老宅一趟，多少给她爸打个预防针。
十二月一号那天，她刚好休息，就自己回了老宅。
因为她是突然过来的，季溪亭和温黎枝都挺意外的，一人围在一边宝贝长宝贝短的招呼个没完。
季敏烟嘴里吃着去籽的哈密瓜，思绪飘远。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而后，阿姨擦着手过来说：“是周先生来了。”
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一怔，温黎枝悄悄跟季敏烟交换了下眼神。
来者是客，很快周正柯被请了进来。
他手上带着礼物，一上来就跟季溪亭握手，“老季啊！身体怎么样了？”
季溪亭虽然懵逼，但还是客气地跟他寒暄：“好多了，好多了。”
而后，周正柯又跟温黎枝客套了几句，最后又关心起季敏烟，将他们一家人搞得云里雾里又不知所措的。
趁着长辈们说话的功夫，季敏烟低头，悄悄给周靳发了消息。
她真的很怕这个场面变成修罗场。
季敏烟其实也茫然了很久，为什么温黎枝和季溪亭一再强调当时的爆料与周正柯和江莯无关，明明他们自己都承认了啊？
总之眼下的状况让季敏烟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踏实不了。
阿姨重新准备了水果，周正柯根本顾不上吃，对着季溪亭一顿扯，扯得他眼里的迷茫愈发重。
最后，似是意识到场面陷入了尴尬，周正柯又转头，将话题对上季敏烟，将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周正柯是来示好的，但跟季溪亭又不熟，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跟温黎枝套近乎，只好拉出季敏烟。
否则提了温黎枝，按照季溪亭那个爱妻的性子，估计会跟他翻脸，反倒适得其反。
但这一波显然是有效果的，季溪亭听到人家这么夸他的宝贝女儿，自然是身心舒畅，拍着腿说他有眼光。
季敏烟无语望天，温黎枝也扶起了额。
周正柯和季溪亭倒是因此熟络起来，迅速拉近距离，称呼从开始的您转变成了老兄。
但这只是大家的错觉，季溪亭其实跟周正柯这种人是非常合不来的，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三观都不同，自然也没法自然的亲近起来。
但季溪亭到底是周靳和周玳的亲生父亲，而且这么多年的相处，周靳就跟他半个儿子似的。
所以为了孩子们，他愿意放下芥蒂，至少在明面上，保持着跟周正柯过得去的局面。
而季溪亭也以为周正柯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表达感谢的。毕竟周正柯能顺利拿到项目，也有他在背后的援助。
这才有了借着合适的话题，跟周正柯拉近距离的这一茬。
反正季溪亭是挺喜欢别人夸他女儿的，与其听周正柯扯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夸夸他的宝贝女儿。
眼看气氛越来越好，周正柯也从开始的紧绷和刻意变得放松起来，话音也豪放起来：“是啊季老兄，要说人生赢家，还得是你！以前我还拦着你闺女和我儿子谈恋爱，我真是不应该啊！”
周靳神情凝重地跟着严烈踏进客厅的那一瞬间，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客厅里的季敏烟和温黎枝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玄关处的严烈则是同情万分地看了周靳一眼。
硕大的空间忽然变得静谧至极。
周正柯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只是看见季溪亭的笑容一顿，然后脸上的情绪变了又变。
最后，季溪亭黑着脸看着他，问：“谁跟谁谈恋爱了？”
“……”
他的越来越冷：“你拦着什么？”
玄关处，周靳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
第82章 忏悔
周正柯被季溪亭的气场一惊。
倒不是说他多有气场，只是那种平常嘻嘻哈哈的人突然发起火，确实会给人一阵微妙的冲击。
周正柯眼下就是这种感觉。
他清了下嗓子，挺不理解地反问：“你不知道吗？”
季溪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又过了两秒，周正柯的目光幽幽转向温黎枝。
透过她的表情，他大概懂了一二。
刚巧此时，门口的严烈不小心发出了动静，几道目光一同望了过来。
周靳这会儿只想弄死严烈。
后者挡着脸朝他无声忏悔着。
周正柯仿若看到了救星，立马站起来装模作样地说：“那个老季啊，我这边还有个会，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他又朝周靳招手，打定主意要拉他下水了，“那个……儿子，你来给季叔叔看看，别又哪儿不舒服了。”
“……”
空间的僵持并没有随着周正柯的离开而消散。
季溪亭眼神晦暗地看着周靳，复杂到让他看不懂这个眼神的意味。
周靳讷讷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放在客厅，两手交叠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着。
一旁的严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体一站一坐地扭来扭去，仿佛是在安静中跳了一段霹雳舞。
季敏烟竭力控制着表情，但还是被他逗得差点笑岔气，笑声打破了一室安静。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
季敏烟这下笑不出来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季溪亭，扯了扯他的衣袖，“爸爸，你别这样，我害怕。”
季溪亭见宝贝女儿卖乖，是打算缓和一下表情的，神情刚刚软化，可转念一想还是很生气，又给僵回去了。
他一圈挨个看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恋爱的事，你们都知道是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是吗？”
三个小辈大气都不敢出，温黎枝则是竖起眉眼瞪了他一眼，“行了，我们知道是因为我们眼睛好使，你自己那么蠢看不出来怪谁？”
“……”
季溪亭不敢回嘴老婆，又气又委屈，最后站起来，盯着周靳说了句：“你跟我进来。”
周靳在他背后身体一颤。
“没事。”温黎枝还在宽慰他，“我之前说你季叔叔会打断你的腿是吓你的，放心吧，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周靳：“……”
打断腿这一嘴是非提不可吗？
季敏烟顺着温黎枝的话点头：“对的，你别怕，我会替你默哀的。”
温黎枝立马往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这孩子说什么呢！”
“啊呸！”季敏烟改口：“我会替你祈祷的。”
周靳还是挺怵的，转头看向了严烈，“哥，你陪我进去吧。”
严烈一点也不想：“我可以不是你哥。”
“……”周靳直接上手拉着他，“刚刚都怪你。”
严烈垂死挣扎：“那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
……
书房。
周靳依旧规矩地站着。
他微垂着眼皮，眉弓深邃，额前的黑发碎碎密密，凌厉的面庞此刻透着温顺，下颚弧线利落分明。
身高腿长，是讨喜的相貌。
季溪亭也是矛盾的，虽然不喜欢女儿突然就恋爱了，可周靳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严烈在门边，尽量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东看一下西望一下的，祈祷着时间能度过得快一点。
季溪亭的心情这会儿已经平复了不少，他眼神往椅子上扫了扫，示意着他：“坐。”
周靳清了清嗓子：“我还是先站着吧。”
季溪亭：“也好。”
“……”
季溪亭好一阵没说话，手里捏着钢笔，一下一下往桌上砸。
周靳却觉得这声音好似是从他天灵盖发出来的。
良久之后，季溪亭沉着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今年中秋节的时候。”
“为什么瞒着我？”
“没有故意要瞒着您的。”周靳立马说，“我跟敏烟是想着最近找时间告诉您的。”
季溪亭知道他不会骗人，这才轻哼着瞥他一眼，勉强让他通过了这一关。
随后，他盯着周靳的眼睛，一脸严肃地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敏烟的？”
闻言，周靳沉默了几秒。
这个问题，其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他将季敏烟放进了心里，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率先移开的视线中，确定了自己的心动。
所以这个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很久之前。”周靳低声说，“从很久之前，我就喜欢她了。”
季溪亭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小靳，你很优秀，我也很喜欢你，但你作为敏烟的男朋友出现在我面前，我……”
他想说自己很生气的，但毕竟这个人是周靳，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也很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了她。
所以眼下再说什么狠话，倒显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斟酌半晌，季溪亭憋屈地说：“我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周靳抬头郑重地看着他，“季叔叔，我会对敏烟好的。”
“我不想相信你。”季溪亭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你会做到的。”
因为他已经做到很多年了。
眼瞅气氛融洽了，严烈将百无聊赖时，从口袋里掏出来把玩的瓜子放进了嘴里，嘎嘣一声咬的清脆，还懒羊羊地插进去一嘴：“对吧？你说敏烟要是领回来一个咱都不了解的人，你到时候想哭都没地儿哭。”
季溪亭的火瞬间有地方发了，他将座椅上的抱枕拎出来，冲着严烈直直丢了过来，“你还给我嗑瓜子！我都没说你呢！干什么天天跟着人小月，你是尾巴精转世是吧？”
严烈本来被他说得还挺不好意思的，一听最后一句立马来了精神，接住抱枕，他抬头不耻下问道：“还有尾巴精呢？我怎么不知道？”
季溪亭：“……”
他现在只想掐自己的人中。
……
见三个人从书房出来，季敏烟直勾勾地盯着周靳的腿，上下扫视了一圈。
周靳跟她对视了眼，一点情绪也不敢表露，而后乖乖坐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季敏烟心领神会地弯了弯唇。
严烈坐在她边上，拿了个苹果咬了口，然后问她：“你知道尾巴精吗？”
季溪亭唰地看了过来。
季敏烟一脸茫然：“尾巴精？我不知道欸！”
但她不关心这个精还是那个精，只是讨好地给她爸按着肩，“爸爸你今天累不累啊？”
严烈越过两人，坐在他另一边，也给他按着肩：“累不累啊叔？”
季溪亭冷哼了一声，表情却是极为受用的。
温黎枝看着他们三个，无奈又是幸福地笑了笑，而后转头问周靳，“小靳，你这大包小包的，拿的是什么啊？”
“是一些礼物。”周靳解释，“本来想着晚几天正式过来的，我就提前订了些东西，但今天听到我爸来了……我过来的也比较赶，有些东西就还没到。”
温黎枝惊讶地说：“你这还没拿完啊？你是打算带多少东西过来？”
周靳弯着唇，“一些心意而已。”
“不过你爸确实是惊着我们了。”温黎枝心疼地看着他，“他能过来，你没少在后面费心吧？”
他垂眼，“没有。”
季溪亭看他这样，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