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冷静上头,周然又突然开始担心。
孟颖艺跟苏语鹿长得有点像。
虽然仔细看也不像,薄先生那么一个多疑的人,搞不好会瞎猜他对苏语鹿有意思也不一定。
一定……一定要解释清楚!
他支支吾吾的跟薄司寒解释:“我真的不是看上她的脸,我跟她……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吸引到了一块儿去。”
薄司寒表情淡淡的,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所有情绪都按捺在眼底,任由它们像小火煮冷水一样,静腾腾的沸开。
“你别想太多,苏语鹿是苏语鹿,世界上也只有一个苏语鹿,其他,什么都不是。”
第71章 死人看了都晦气
当薄司寒把薄风要处理孟颖艺的消息告知周然,他让周然自己做决定。
周然将车开到河堤,吹了一整夜的风,等到天亮,他坐进驾驶室,一脚油门直奔孟颖艺家里。
他不打算带她走。
而是亲自把她送到薄家认罚。
惩戒结束后,孟颖艺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没一处地方可看,她被送进了医院,最终鉴定结果为三级重度毁容。
“国内的整容技术有限,不能做到百分之百还原容貌,而且植皮过程也会非常痛苦。”
主治医生感到非常抱歉。
孟颖艺听着医生宣判死刑,表现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而安慰周然。
“医生说的是不能百分百还原,又不是不能还原。万一我做过整容手术以后变的更美了呢?周然,到时候可该你紧张了。”
她乐观又坚强,连周然都自叹不如。
但那些都是孟颖艺强撑出来的。
某一个时刻,周然出病房到医生那里去拿报告,中途想起手机没拿,又折回来。
孟颖艺趁他出去那半会儿,竟躲在卫生间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
周然站在门外,失去了推开门面对她的所有勇气,背靠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无力到了极点。
“颖艺当时答应我,她跟我回去,我知道她心里做好了准备,很心疼她,真想让自己去承受她面临的一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后来亲眼看到她被烙铁烫,我的心也好似在油锅上煎熬似的,整个人都要疯了,但还得假装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那天她躲在卫生间里哭带给我的震撼啊。那种感觉,像是有人在你五脏六腑里大片大片的撕扯,像是一瞬间毫无预警的掉入一个黑洞,你连挣扎的力气都可以省了,一点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我以前从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有这么心痛的时刻。”
当一切结束后,也就是苏语鹿离开北城的第三天。
晚上,薄司寒陪着周然,坐在街边撸串。
点了一件“大乌苏”,十二瓶,均价一瓶十块。
这东西,从前压根不会出现在薄司寒的视线范围内。
所以,有时候薄司寒也觉得的挺好笑的,周然和苏语鹿一直都在拉低他的消费品级,他还老跟他们混一块儿。
知道周然这两天心里不好受,薄司寒从抽出一瓶酒,用筷子轻轻往下一磕,撬开瓶盖。
亲自递到周然手里。
随即,抽一张粗劣的纸巾,从容揩去刚才涌到手上的啤酒沫子。
“怎么说服她的?”
“我跟她都知道跑不掉的,要真是老爷子要拿她祭刀,她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周然神色颓然到不行,似乎突然又想到什么,红了眼眶。
他用手背抹掉那点儿男人软弱的眼泪,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大口酒。
然后拽起衣袖,呼啦抹了把嘴。
薄司寒抬眼静静的瞧着他。
曾经的榆木疙瘩,也有了七情六欲,这副样子,哪还见得一个特助该有的冷静机智。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犯得着?
话虽然这么说,薄司寒左右打量了一眼周遭环境。
现在他穿着价值几百万的精致西装,坐在街边腿打不直的邋遢环境里,陪着周然吃着人均50元的自助火锅。
还得听周然倒吐水,大谈心痛。
薄司寒差点就想对着周然翻白眼了,要知道他的每一分钟都是按万计算的,竟陪着他干着这些没品的事。
简直是脑子进了水。
但想归想,他却依然选择陪着他。
不为别的,可能就是因为……周然是他自己人,这件事说白了是因他而起。
他不想让周然把心事憋在心里,闷出病来。
他得陪着他,不能让他出事。
很快,周然喝完一瓶酒,抱着头,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最后放声大哭。
哭的两眼猩红。
他的哭声引来了周围人的频频瞩目,薄司寒察觉到目光,怕被人认出来,赶紧拿手遮脸。
真是丢脸死了。
周然嘟嘟囔囔:“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她。”
薄司寒脸上有了些微动容,垂下眼睫,轻声说了一句:“我会记得你们两个今天做出的牺牲。”
周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完全把他那句话擦了耳旁风。
指着桌上的啤酒:“老板,你为什么不喝?”
薄司寒见他明显是喝高了,瞪了他一眼:“你他妈敢命令我?”
周然借着酒劲对着他拍桌子:“老板,你他妈不喝就是瞧不起我!”
薄司寒见他借酒嚣张,脸上的表情甚是不爽。
死人看了都晦气。
只听得“啪”的一声,薄司寒把一个玻璃酒杯拍在桌上,用酒瓶子倒了一小杯。
他举起酒杯,看了一眼杯子里的东西,一个素来有洁癖的人,连眉头都没皱,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周然呆呆的看着杯子里的金黄液体一点点的消失,半是清醒半是迷糊,最后竟跟个傻子似的鼓起掌来。
“还是老板厉害!老板赛高!老板再来一瓶!”
薄司寒脸上仇恨值直接拉满。
我CNM再来一瓶。
周然这泥腿子为什么不去死。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这东西吞下去。
*
周然喝得烂醉如泥的直接下场就是第二天早上根本起不来。
苏语鹿刚好今天回北城。
等他揉搓着僵木的脸,看清楚手机上的时间,都快错过了航班时间。
瞬间吓的魂飞魄散。
一边急吼吼的跳起来拢裤子,一边用耳朵夹着手机给薄司寒打电话。
“薄先生,我现在就去机场接苏小姐。”
薄司寒人已早就到了机场出站口外,他的黑色豪车像一只高贵的黑豹一样卧在街的对面。
人靠着车门,漫不经心的听着周然向他抱歉。
然后,听的电话里发出一声惊叫:“艹,车钥匙呢?车钥匙呢?”
薄司寒散漫地把玩着手里的铂金打火机,风口风很大,打火机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完整的火苗:“我已经在机场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持久的沉默。
薄司寒没兴趣再跟一个宿醉的家伙多费唇舌:“今天不算你旷工,放你一天假。但昨晚你吐我一身报废的西装,购置费从你工资里扣。”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湛蓝的天空中,飞机一架接一架的飞过,拉出深深浅浅的白线。
出站口的感应门时开时闭。
旅客匆匆,人流如织,一波又一波从门内出来。
再度打开不知第几次时,苏语鹿走了出来。
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戴着黑色墨镜,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松弛优雅的叼着根烟,慵懒的玩着一个打火机。
他个子高,身材比例好,把长大衣撑的别有一番韵味。
引得每个路过的旅客,都忍不住侧过头来多看他两眼。
而语鹿看到他,心里没来由地升起许些不知名的情绪,总感觉……她已经离开他很久了似的。
第72章 守心
苏语鹿以为来接她的人会是周然,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薄司寒本人。
然而,此时此刻,语鹿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薄司寒。
她还没做好面对薄司寒时的心里设防,很担心会再度被他蛊惑。
在苏语鹿离开薄司寒的四天里,虽然看上去不过是短短的96小时,但足够她去思考她到底想要什么。
语鹿自问不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虽然何子帆说过,她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小就是。
但回想最近这一段时间,去哪里、做什么,以后想要干什么,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只是跟着薄司寒,由他为她做决定。
因为他眼界比她宽广,目光比她长远,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人一旦见识过更美好的风景,是很难再回头去看自己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
一开始她还会自己想一想,后来习惯了,觉得这样很好。
也是一样的理由——他都打着为她好的借口,而她也确实尝到了甜头,毕竟在他的引导下,她很快就有了远超同龄人的眼界与能力。
但跟何子帆在一起的这几天,她被打回原形。
一千五百千里外的生活,才应该属于她的生活最本来的样子,足够她从薄司寒带给自己的那种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里清醒过来。
也好在有了何子帆的一通控诉,让她回想起了,薄司寒与自己的关系是畸形的,他残忍伤害过她的事实一直都没变过。
明明是一个施暴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博学多金的包养人。
如果仅是单纯的包养关系还好一点。
钱货两讫。
但事实上,薄司寒只是在表面上教会她独立。
只要语鹿再倒回去想一下,就会发现她的独立只是建立在他想要给她看到的那个世界之上。
他安排她的生活。
明明知道她需要他帮助成长,他也毫不吝啬的给予她指导。
久而久之,自然就会产生依赖感。
这种依赖感会不会蒙蔽掉双眼,逐渐转变为另一种感情,语鹿真的很难去评断。
但她不得不承认,有一段时间,她对他有过心动的感觉。
而且心动那一刹那,从心灵到身体,感觉都极其强烈。
再多看薄司寒两眼,语鹿心脏都绷紧了,这一次从江城回来,在机场与何子帆依依惜别时,她就千叮万嘱自己,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只要挨到薄司寒结婚,一切都会结束。
只有心还是她自己的,她才可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像是有感应一般,薄司寒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感应门,就见苏语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
穿的还是她走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
只是表情有点愣愣的,静静的杵在原地,定定的望着他。
薄司寒没有多想,嘴角倒是不由自主的上扬。
江城飞北城,航班BG7865,早上八点十分从江城出发,十点二十抵达北城首都机场。
这个航班信息,他在心里不知默念了多少遍。
为了这个“十点二十”,薄司寒从昨晚开始就在等待。
会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开心,无关于占有带来的掌控欲,也不掺杂任何其他非赢即输的反差感,就像心痒了被挠了一下。
尚且不知这快乐的由来,但这个“十点二十”,是他几天之中最棒的一刻。
薄司寒将那只没点燃的烟重新塞回烟盒,修长的手抄着西装裤口袋,快步穿过车流。
离她越近,脚下越快。
等到真的确定苏语鹿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心一瞬间就安下来了。
薄司寒一副闲散又冷淡地的表情,朝她掀起眼皮,似乎极其缓慢,目光先从头到脚把她仔仔细细的描摹了一遍。
一时间,竟也产生了一种方才苏语鹿看到他时的感觉……她已经离开他很久了似的。
他差点就伸出手去搂抱住她,但看到语鹿眼里并没有一丁点儿看到他的激动。
抄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按捺不动。
“怎么,这么不想见到我?”薄司寒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却轻弯起了唇。
“我还以为是周然呢,把我可吓到了,怎么敢劳您尊驾。”
语鹿立马挂出笑脸,也学会了在他面前演。
薄司寒看着她,嘴角仍透着点意味不明的笑,眼中情绪逐渐转冷。
直接开门见山。
“我的礼物呢?”
“嗯?”
语鹿脸上浮现出疑惑。
薄司寒的嘴角彻底放了下来,盯牢了她。
语鹿这才想起出门前自己许下承诺,要给他带礼物的。
这记性……可真是太糟糕了。
她抬眸看他,给自己找补,可是这个人什么都不缺,应该也不会那么在乎什么旅行礼物吧,他要什么买不到。
“我……那个……”语鹿支支吾吾的想解释。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极好看的面庞一片清冷。
修长的手接过她的行李,语调缓慢懒散:“随口一说呢,走吧,先上车。”
语鹿努力没有让自己眨眼,留意到男人眉骨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但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跟着钻进车里。
这丫头十分不懂事。
等薄司寒放好行李回来,她直接坐在了车后座。
薄司寒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拉开车门拧动车钥匙。车开出老远,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气氛沉闷的可怕。
苏语鹿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让薄司寒给自己放行李,自己坐后座右后排,简直是有病!这不是把他一个堂堂豪门总裁当司机使唤了吗?
她手指不由的抠紧了毛衣,心里忐忑的要死,虽然她不想跟薄司寒纠缠的太深。
但激怒他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个人又十分记仇,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不行……苏语鹿思来想去,觉得十分不妥。
等到一个红灯快要亮起,前面的车正在放缓速度时,她试着从两个前座中间的位置穿过来,爬到副驾驶去。
薄司寒正踩刹车呢,冷不丁的有个东西从自己右手边爬过来。
“你干什么?”
惊的眉头拧成一团,立刻踩了急刹车。
苏语鹿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她差点被摔了出去。
在安全气囊弹出来那一刻,薄司寒眼疾手快解开安全带,折过身来抱住她的头。
紧接着,车身就迎来一连串的连环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