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虚脱到整个人瘫软在地。
他伸手去抱她起来,她却挣扎着拒绝他的触碰。
他的理智近乎燃烧殆尽,一把将她抓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劝她认清现实:
“你自己都看到了,何子帆不要你了。苏语鹿,你们早就不可能了。”
“的确,他可以暂时表示对你的过往不在乎,然后凭着一时的冲动带着你私奔,但以后呢?柴米油盐,碌碌无为的生活,没有多久生活就会磨平你们所有的激情,接着他就会开始埋怨你曾经委身于别人的过去,责怪你毁掉了他本来光明的前途。”
他低头,贴得很近,他的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她能看到他猩红眼底的悲伤。
语鹿摇摇头,也没辩解什么。
又能辩解什么呢。
她已经不在意何子帆还是做了逃兵这件事。
看着这个几乎让他毁灭一切的男人,她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有薄唇在抖,用唇形绝望的嘶吼。
“这跟何子帆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何子帆,我也要离开你,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曾经以为,你的残忍是迫不得已,我原以为你会变好,但是你的温柔是假的。”
语鹿和薄司寒同时发现,她并不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嗓子哑了。
而是她真的失声。
她难以置信的抱住自己喉咙,用力的去动用声带,可就是……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薄司寒已经瞧出她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用力抱住她。
她越挣扎,他就把她用力按死在他怀里。
“别说话了。不许再说话了!”
语鹿埋首在他臂弯,眼泪簌簌的往外掉,哭得睫毛都黏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尾被海浪抛到岸上的鱼,海看上去那么近,总以为用力拍打鱼尾,就能回到海里重获自由。
可是折腾了那么久,却永远跟自由咫尺天涯。
她睁着眼睛,无声的喃喃自语:“我下贱,我被人像一张烂布一样用了又用,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原本我可以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为什么你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薄司寒,你知道吗?不管你怎么掩饰,你永远都是个人渣!”
薄司寒听不到她的控诉,可他还是哭了。他赢了人性,却输掉了她。
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他将她逼得呼救无力,她一样将他的神志折磨得血肉模糊,还握着屠杀他的权利。
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披散在肩的头发,可是她永远都看不到。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因为我爱你。”他哑着嗓子说:“我放不了手。”
她听到了他的心声,心底无限凄凉。
“那可真糟糕……如果你真的爱我,你的爱让我好痛苦……你的爱就只是……折磨一个人到生不如死吗?”
第161章 无法原谅
无论语鹿如何反抗,还是被薄司寒带回了北城,带回了星河湾那间公寓。
也因为这次事变,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医生检查后说,不是生理性的病症,而是精神上的,她精神压力太大了引起的语言交流障碍失语症。
薄司寒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很难接受苏语鹿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
他把医生赶了出去。
然后站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
初秋的风,带着丝丝绵绵的冷冽,从白天站到黑夜,看着整个城市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沉入绯红暮色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山中小木屋别墅时,那段难得的温馨时光。
以及她那些特别的小动作,比如睡前看书的时候喜欢用手指旋转着睡衣前襟的蝴蝶结,吃冰激凌时第一口喜欢用舌尖舔那个尖,不安的时候习惯一圈一圈转着手腕,笑起来的时候左边眼下有一个浅浅的泪窝……
很少生气,生气的时候她凶起来的样子有点像恃宠而骄,可他偏偏就吃她那套。
所有这些琐碎的细节,不知是什么时候记住的。
回想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其实没什么特别,却占据了他回忆里的绝大部分空间,而他也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心上刻下痕迹。
但苏语鹿总能在他心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薄一直在他腿边转,他弯下腰把它抱起来,轻轻抚摸它的背脊,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时他又收回一点去见苏语鹿的底气。
结果黄阿姨一见到他就摇头。
薄司寒端着餐盘,拧开了卧室门。躺在床上睡觉的语鹿立刻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只有窗帘缝里透出一点光,撒在她身上勾勒出银色的轮廓。
幸好没有开灯,只有待在黑暗里,会让薄司寒觉得好过一点。
至少她不会看到自己脸上无力的神色。
“吃点东西好吗?”
他走过来。
她察觉到床垫往下陷了些,下意识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片刻静默后,薄司寒又问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黑暗中,她终于动了动,转过身子,望着他,动了动嘴唇。
“我看不懂你的唇语,除非你说出来,我听。”
她抿紧了嘴唇,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冰冷的仇恨,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只惨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餐盘的一角,手指轻轻一掀。
饭菜和碗碟碎了一地。
滚烫的汤水也溅了薄司寒一身。
可是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被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对有洁癖的他而言是这是很难以接受的事,可薄司寒就当没事发生一样。
并不急着换衣服。
而是想了想,轻声说:“我这一辈子,被冷落惯了,也不讨人喜欢,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没人爱我,我只能自己爱自己。”
他说的很慢很慢,就像是在品一杯酒,并不急着一口气喝完。
“那时候欺负我的人很多,我就总是在想,我现在是很惨,等我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时候,就没人会记得我惨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一直都在往前跑,也只顾着往前走,一旦遇到阻拦我的障碍,不管他是人或者物,我只想着把它铲除掉就好了。”
“所以我这一辈子,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回过头的时候。明明我赢了那么多人,可回想起我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赢的快乐是短暂而空虚的。”
“我却忘不了有一个夜晚,那一次我手断了,你在家里照顾我,我从白天一直睡到晚上,醒来时仿如隔世,孤独在那一刻放大到了极致,我觉得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掉的残次品。”
他顿了顿,嗓音有点颤。
“可是推开卧室的门,闻到了空气里好香的饭菜味道。窗外家家户户都亮起的灯光,我的家里也亮着灯,客厅里灯火通明,苏语鹿胡乱捆了马尾穿着围裙,手忙脚乱的总算凑出三菜一汤。”
他描述着那个画面,眼眶不由的开始发热。
其实他之前就对她有好感,只是他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肯对她放手。
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真正察觉到对她心动,大概就是那一刻吧。
她让他明白了他心里到底在追寻什么,她让他心里想要的那个家,有了具体的形状。
语鹿装睡着,被子底下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薄司寒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你可能不明白,我不能放你走,以前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你一走,我的未来就如同……如同……废墟一样……它是不成型的……我的整个人生,是空心的。”
假如苏语鹿没有动摇过,没有给过他希望。
他的人生原本可以继续如干涸的河道,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是她给过他希望。
她愿意郑重考虑他的求婚,她也表示出愿意接纳他的改变。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瞬间来到了天堂。
可他没想到她那么快就会变卦。
这一系列变化,就像把刚踏进天堂的薄司寒重新推进了地狱,当他重新开始过着没有她存在的生活,他才发现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周围的一切犹如一个黑色的漩涡。
而这栋公寓,这间卧室,还有他努力摆脱薄家叶家的控制,突然都没有了意义,全部变成一片冰冷的废墟。
“鹿鹿啊……我给过何子帆机会的,那是我能做过的最大让步。既然他挺不过这层考验,他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呢?就跟以前一样……其实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我想说话的时候,你会听,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
薄司寒从来不是那种很有爱心和耐心的好好男人。
他或许很会油腔滑调的哄女人,但绝不会把自己最脆弱的底牌暴露在她们眼前。
因为对他而言,那些人只是工具。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对工具谈感情。
而他对苏语鹿所做的让步,是这个男人能退到的最低的底线。
若还要让他再退,那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苏语鹿一直在哭,哭的很小声,发不出声音,只有啜泣声,但肩膀抖的十分厉害。
薄司寒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轻拍着她的背,这个动作宠溺又亲密,像是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兽,尽管他心里清楚,语鹿始终没有转过身。
她没有转过身。
这也意味着,她始终没有原谅薄司寒的所作所为。
第162章 拿去扔了
那以后苏语鹿想办法逃跑过两次。
第一次薄司寒对她不设防,白天出门上班,语鹿趁着黄阿姨做饭没盯牢她,拧开门锁就跑了出去。
结果黄阿姨追出来,一路呼喊着物业帮忙,把语鹿最终拦截在小区进出的人脸识别关卡上。
黄阿姨便说这是自己家里得了抑郁症的孩子。
她说不出话来,没办法解释。
而她那副形色憔悴一脸病容的模样,的确像谁家得了精神疾病的孩子,一群人好说歹说的劝解,把她交回到黄阿姨手上,任由她把泪流满面的语鹿牵回家。
阿姨刚进门就惴惴不安的把门反锁上。
这件事她越想越后怕,毕竟她那位老板好说话时倒是大方客气,真动起怒的时候那是半点没有人性。
背过身立马就给薄司寒打了电话。
薄司寒还在公司开会,接到电话,草草结束了会议,将一切都丢给了陆明,赶着回家。
开门时,听到黄阿姨还在劝苏语鹿。
“像先生这样的男人,多少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求都求不来,小姐你又何必老跟他置气。”
语鹿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阿姨就成了薄司寒的帮凶。
她怒极反笑:你这么喜欢他,那要不然你嫁给他好了。
黄阿姨老脸不怕臊,看懂她的意思,只是笑。
“他眼里巴巴的就只看得到你,我倒是想嫁给他,也得人家眼里有我才行啊。”阿姨抬手去撩语鹿掉在耳边的一缕碎发,语气愈加轻缓:“不过话说回来,女人一辈子不就是指望一个好托付吗?我在这里做活的时间并不多,但先生对你的心我是看得出来的。”
语鹿知道她不过是个说客,压根就没有了继续跟她说话的欲望。
薄司寒站在门外却在想,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爱你,只有你一点都不稀罕……
他甫一踏进门,语鹿一看到他,恨不得咆哮。
黄阿姨适时退下,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薄司寒也不说话,自然然地坐在椅子上,优雅地交叠双腿。
静了片刻,抬眼看着她,目光却很深,漩涡似的卷着什么东西。
语鹿讨厌他这种势在必得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所有人都只是他的掌中之物,任由他予取予夺。
她随手捡起一件东西就开始砸。
先是砸手机,然后是花瓶,平板电脑……她手所到之处,没有留下一个完整的物件。
薄司寒只是冷眼看着她发疯。
房间里各种摆设碎了一地,桌椅被推倒散架。他始终不为所动,仿佛她砸多少都无所谓。
语鹿又恨上了他的不为所动,否则她的发疯一点意义都没有。
突然,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瓷片朝手腕割去。
薄司寒脸色大变,一脚踩在玻璃碎片上,手掌紧抓着她的手腕阻止她犯傻。
“苏语鹿,我不想对你动粗,你也不要逼我对你动粗。”
薄司寒喉头滚动一下,眼神湿漉漉地,像被雨水洗过。
苏语鹿还是发疯一样用碎瓷片去割自己,无数次被他扯下来,薄司寒另一只手掐住苏语鹿的后脖颈。
去贴她的唇,反过来攻城略地。
一把把她抱起,扔到床上去,凶狠地啃噬含咬她的双唇。
语鹿被他反攻弄的无法呼吸,神志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手中死死捏着碎瓷片,无声尖叫且痛哭流涕。
激烈过后,苏语鹿情绪缓和了很多。
薄司寒嗓音低沉道:“这下满意了?”
语鹿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爬到床头,捡起闹钟,对着他额头掷扔过去,把他头直接砸破流血。
薄司寒也不再纵容着她。
转头就命令黄阿姨拿来垃圾袋,把苏语鹿所有的衣服和鞋子收进袋子拿出去扔掉。
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现在她连一件可以出门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了,除了待在她身边,她哪里也去不了。
想走这件事,最好想都不要想。
正是这一个冷淡的眼神,和一句貌似漫不经心的命令,将苏语鹿好不容易垒砌的平静,击得粉碎一地。
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那枚海瑞温斯顿的戒指,冲下床,将戒指一起丢进了阿姨正在收衣服的口袋里。
黄阿姨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语鹿扔完,她轻轻地斜视着薄司寒,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微笑,眼泪沿着眼角从腮边落了下来。
薄司寒抬起寒意森森的眼,表情没有丝毫起伏,片刻后不屑冷笑。
“拿去扔了。”
黄阿姨视线望了望苏语鹿,又望了望薄司寒,满脸为难。
“拿去扔了!”
他提高了嗓音,那决然十分刺耳。
黄阿姨只能听从命令。
面对这样强硬的镇压,语鹿再度精神崩溃,她跪跌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不甘心的用力捶地,她无法控制的对着门的方向,张开嗓子无声的嘶哑着,不受控制的哭喊着。
恨自己即使张牙舞爪、鲜血淋漓,终究也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