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枝呦九【完结】
时间:2024-08-14 23:02:11

  伍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然欢喜,便知晓这门婚事不是她想要的。她笑盈盈接过红封:“下回要是还有这般的好事,再来找我。我肯定是要帮着跑的。”
  出了门,却正好碰见回家的宋知味。她瞧了他一眼,见他面目清冷,看见她了,明明知道她是给他说亲的,也没有像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问个结果,只是行了晚辈礼后便走,完全不像是为情动心的人。
  她回去后跟儿媳妇道:“这怕是桩奇案了。”
  她儿媳妇姓周,平日里最爱打听这些,心眼一转,道:“怕是另有隐情。才见了一面就心神向往,恐是不可能的。这又不是话本子。”
  又道:“按理说,宋家这般的门第,镇国公夫人即便是有了寿老夫人做媒,怕还是心中犹豫的,母亲不是说你上回去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庆幸么?”
  周少夫人拍掌,“肯定是这门婚事有不妥之处,她们才请了寿老夫人赶紧进宫去求陛下赐婚,把婚事定下来。”
  但又是什么事情呢?
  伍夫人瞧着她一脸的兴奋,都有些后悔跟她说了,道:“你可别往别处说去,咱们可得罪不起宋家。”
  周少夫人点头,“母亲放心。我绝不瞎打听,我是那种人吗?”
  另外一头,宋府里,宋知味听闻婚事被拒,不免皱眉,“定了谁家?”
  宋国公夫人:“……没问。”
  宋知味:“还请母亲帮忙打听。”
  宋国公夫人:“哎!行。”
  她犹豫着问,“那现在怎么办呢?镇国公府就这么一个适龄的姑娘。难道还要去给她家七姑娘提亲?”
  宋知味:“七姑娘太小,不合适。等父亲回来,我与父亲商量商量换其他家就行。”
  但到底对此事有些在意。他坐在书房里,想起兰山君那日跟他说的话。
  ——药王身。
  难道是觉得他身上有药味?
  刚开始,他也以为母亲说她故意胡语引他注意是对的,结果镇国公府一家都不留恋这门婚事,倒是让他又怀疑起她说这三个字的其他用意。
  他这个人,想不通的事情就会一直想,一定要细细的究出一个对错来才行。
  只是他翻阅古籍,也没有翻出这三个字来,只能又按下。
  他揉揉眉头,撇开念头,又开始沉思起该换哪一家才好。
  宋国公从户部回来的时候,宋国公夫人倒是已经打听出来了:“镇国公府说的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郁清梧。就是最近跟齐王和博远侯府斗起来的那个。”
  宋国公却想到了皇太孙和郁清梧的关系,“怎么回事?”
  宋国公夫人:“郁清梧跟邬阁老闹翻后就住进了寿老夫人的府里,兰六姑娘又常常过去,老夫人就为他们说亲了——说不得私下里早有了来往。”
  反正这个姑娘,她是看不上了。
  宋国公想了想,点头:“倒是有迹可循。”
  应该不是皇太孙的意思。
  只是临时换个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换。宋国公夫人试探着道:“我倒是瞧中了一个。”
  宋国公:“谁?”
  宋国公夫人:“是文渊侯爷的独女。文渊侯早不出仕,跟镇国公府不是差不多吗?我在宴席上看过那姑娘几次,很是落落大方,性子也爽利。”
  反正是比镇国公府好的。
  宋国公一琢磨,“倒是可以。”
  他道:“只是不能着急了,咱们刚去过镇国公府,又去文渊侯府,传出去怕是不好。”
  宋知味也是这个意思,“母亲让人提亲的时候,说的是我对兰六姑娘一见钟情吧?如此,也不好对其他姑娘钟情了。”
  宋国公夫人叹气,“真是晦气。”
  只是又让宋三姑娘请文渊侯府大姑娘过来玩,“你们不是认识吗?”
  宋三姑娘为难,“认识是认识,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对方却是个厉害的,两人不常在一块说话。
  宋国公夫人本也是瞧不上她的,但谁让自家走了一步臭棋呢?她道:“你也别单独请她,再请些其他人,这般不就好了?”
  宋三姑娘只能点头,“是。”
  等宋国公夫人走了,她一个人躲着哭,觉得委屈。但因是庶女,姨娘早逝,父亲又不管,只能是照着去做,写了帖子去请人。
  帖子写得体面,不仅给文渊侯府送了,也给自己相交的人送,最后想了想,还给文渊侯大姑娘玩得好的都送了,主打一个人多多,这样自己面子上也好看些,不像是特意贴上去的。
  ——
  宋国公府如何,兰山君是不知道的。只知因她跟郁清梧的事情过了陛下那边的眼,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只等着郁家来下聘。
  下聘之前,郁清梧还要上门一趟。
  朱氏问兰山君,“邬阁老真不来吗?”
  兰山君点头,“不来。”
  她道:“是寿老夫人和钱妈妈来。”
  朱氏:“怎么,钱妈妈还要坐席面?”
  兰山君:“自然是要坐主位的。这门亲事,还是她老人家最先提的。”
  朱氏心中不舒服,又开始后悔了。所以说,姻亲姻亲,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行。
  她只好忍下在这口气,又叫兰三在家中陪着,“那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独独一个男人来,自然是你去陪。”
  兰三少爷却对这门婚事极为不满,“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他算是哪个门面上的人?就这么娶了六妹妹?”
  他叹息,“母亲,放着宋知味那般的女婿你不要,竟然要了一个穷小子。”
  朱氏却对宋知味三个字避讳得很,“你不要再提起他了。他这个人,心是不正的。”
  兰三少爷心里憋闷,出去跟朋友喝酒的时候就道:“你说我母亲是不是多虑?宋知味是什么人,哪里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朋友:“……是,应该是多虑了。”
  他是不信宋知味会有龙阳之好的,但宋知味这个人,在同龄人之中傲气得很,还没有听闻吃瘪过。今日得知他被拒了婚事,朋友还是很感兴趣的,“那他家之后就没有再上门过了?”
  兰三:“没有啊。”
  而后想起自己与他相约一块喝酒的事情,连忙道:“不会连我也不理会了吧?”
  朋友好笑的看着他,也不信兰三吹嘘宋知味跟他好的事情,只但笑不语,却转身就将此事说给了其他人听。
  他可是愿意看见宋知味没面子的。
  于是,等兰三少爷酒醒了,便发现好几个人看他的神色不对,还有人过来问,“宋知味真约你去宋家抵足夜谈啊?”
  兰三少攀附上这等的人,笑着道:“是啊,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人就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啊,你小子!”
  大家都不信宋知味是断袖,但是大家都爱看热闹。
  于是,一个传一个,等到宋知味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深深拧起了眉头,觉得自己去接近兰三是最臭的一步棋。但这些纷纷扰扰,都是小事,并不能伤害他半分,只叫人出去传话,说兰三失心疯了,缠上了家门。
  如今,先出门做官才是大事。
  他不能再等了。
  他现在只在国子监挂了个虚职,却无职权。反而那些不如他的,倒是已经崭露头角了。
  他就想起了郁清梧。
  他跟郁清梧同岁。郁清梧名声传出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听闻过。那时候最先传出来的是郁清梧的文章,确实是写得好,至少他写不出那么好的。
  但他也不差。只是将两人的放在一块比,谁胜谁负,实在是一眼就知。
  后来再听闻郁清梧,便是他做了探花。
  十七岁的探花,被众人津津乐道,打马游街。宋知味曾经站在酒楼里朝下看,看见他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他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坐了一夜。
  若是他去考,应该也是能中探花的。
  只是父亲不让。
  父亲说,“你必须要忍,忍到新皇展露出头角,你才能清清白白的攀附过去。”
  于是一等,等到郁清梧被贬蜀州,等到他又回来了,再次声名鹊起。
  这次的博远侯府案,知晓内情的人不少,清楚的人谁不说他一句豁得出去,有勇有谋,看得准时机,拼得出去命。
  他虽然还是翰林院试讲学士,正七品小官,却跟在了皇太孙身边,成了他身边的第一人。
  宋知味想到这个,心绪复杂起来。按着他的打算,在博远侯府案之前,他就该成为皇太孙身边第一人的。
  只是皇太孙不用他。
  他也不愿意攀附到齐王府上去。他这个人,要做就要做第一。齐王和魏王在朝堂已经几十年了,盘根错节,他就算是去了,也只能是排在末尾。
  况且,皇太孙才是正统。
  宋知味知晓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别说是皇太孙身边的第一把交椅,就是第二第三把椅子,怕是也没有他的份。
  他起身,急匆匆的去宋国公的书房里面商议。
  ——
  郁清梧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自己。刮面,净脸,穿衣。
  寿老夫人坐在廊下怔怔出神,钱妈妈在屋子里紧张的为他打扮。
  今日他们要去镇国公府拜会,马虎不得。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事事要体面,不然是会让姑娘家没脸的。钱妈妈一辈子没成婚,但是她做的媒不少,经验足得很,道:“到时候是分开用膳的,你在另外一头,我鞭长莫及,只求你别乱说话。”
  郁清梧觉得自己不会,他笑着道:“我在外面还是很稳重的。”
  钱妈妈:“那就好!”
  她出去看寿老夫人,“你怎么也不让我省心,这是又怎么了?”
  寿老夫人喃喃道:“你说,皇后怎么会赐东西?”
  昨日她进宫的时候,皇帝还笑呵呵的道:“到底是邬家的孩子,皇后竟然还愿意让皇太孙赐了一些东西出来。”
  他颇为睿智的道:“阿姐,你说得对,她也老了,最近见阿狸和阿蛮两个孩子也见得多了。”
  他很是高兴,“朕还给元娘出主意,让她病一场,把两个孩子送到皇后那里去,送过去就走,不让回,这般皇后还能不答应?”
  “阿狸那个孩子又聪慧,带着妹妹四处在宫里溜,有一次还溜到朕的御书房来了,怎么,还不能溜到皇后的长乐宫去?”
  寿老夫人闻言,心中疑虑重重,但面上动容道:“当年的事情,也不是陛下的错,她怪罪在您的身上,是强行迁怒。这么多年,您如此待太孙和她好,她又不是块冰,想来迟早要化的。”
  而后道:“当年庆海还在世的时候,庆川常常跟在身边,皇后不也拿庆川当弟弟看么?”
  她叹气,“多少年了,孩子们的孩子又要成家了,她心里肯定也想着呢。”
  皇帝连连点头,“可不是。”
  他越是年岁大,越是希望当年的人能够原谅他。太子的儿子和母亲便是最好的慰藉了。
  他坐在凳子上,叹气道:“为皇,诸多不易,朕每一步,都不敢失去本心,只能委屈诸多人。”
  老夫人又恭维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通皇后的意思。
  她喃喃道:“季季是恨毒他和我的,怎么会如此呢?”
  皇后闺名叫季季。
  但季季除了让皇太孙托出一句话和东西来,又没有别的话。
  她摇摇头,“难道真是老了?”
  钱妈妈见她喃喃自语,骂道:“别再伤神啦,今天是好日子,想那些做什么?”
  又去里头催郁清梧,正瞧见他拿了十把香往身上熏。
  钱妈妈这回两眼也不听话了,实实在在的翻了个白眼!
  她过去恭恭敬敬的骂道:“郁少爷,香死个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山尊和山君都是虎的意思,不是错别字哈,这里是郁清梧不能直接写女主的名字所以化用了。他之前的札记里面写:路过荆棘,血满长衫。有林中山尊,踏月而来,问我平安。是山尊的渊源。大概意思是,我走在荆棘路上,衣裳沾染了鲜血。这时候林子里来了一只老虎,问我是不是平安。这是他对山君相伴的第一写。】
第35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35)
  郁清梧的鼻子有问题!
  钱妈妈拿了一味百合香给他闻,“真觉得不香?”
  郁清梧迟疑的摇摇头。
  钱妈妈:“那这味百合香和海棠香呢?”
  郁清梧凑过去用手扇了扇,再次摇头,“总觉得没什么区别。”
  钱妈妈:“怪不得你要把十味熏香往身上使劲呢!”
  她笑着道:“但这也不是大事,有的人鼻子就是不怎么灵敏,也闻不出细微之处。等以后你成亲了,便叫山君给你挑熏香,你就别自己乱熏了。”
  郁清梧耳朵红了红,再发愁:“那怎么办?这件衣裳是早就选好了的,也不好换了去。”
  换哪件都没有这件好看。
  钱妈妈好笑:“走吧,用不着换。半道上我替你扇扇,能去掉一些味道。”
  郁清梧哎了一声,扶着她出门:“那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钱妈妈反而不急了:“怕什么?已经定下来的,跑不掉!”
  寿老夫人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如同真正的祖孙一般闹,心中宽慰。而后慢吞吞起身,拄着拐杖缓缓朝前走去,催促道:“快些吧,别真的晚了。”
  郁清梧再见兰山君时,就瞧见她站在长辈身边含笑看他,道了一句:“路上可好?”
  明明只有四个字,却让他把夫妻两个字浮在心头。
  他点了点头:“好。”
  兰山君就不再多言了。无论人后多么熟悉,人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一行人又往屋子里去,镇国公老夫人坐在屋子里,等人进了门才站起来,笑着道:“老姐姐,多少年没见了。”
  寿老夫人一向和气,道:“我也想你得很,如今成了亲家,往后也要多走动才行。”
  镇国公老夫人笑起来,“是这个道理。”
  兰山君在一边扶着钱妈妈过去坐。钱妈妈本是不愿意坐的,但来时被郁清梧劝过,道:“您是我和山君心里的祖母,您不坐,我们便遗憾重重,以后对着孩子们回忆此时的定亲,倒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您不坐席面了。”
  钱妈妈心里欢喜,‘一脸为难’道:“郁少爷,我坐就是了!”
  但她坐,却叫镇国公老夫人不高兴。她在座宅子里待了十六年,早不喜欢藏着神色,即便早早知晓会有这么一个奴婢要同自己吃一顿饭,还是受不了,似是而非的轻轻道了一句,“好歹也有些规矩。”
  钱妈妈身子一僵,兰山君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手,陪着她坐下,道:“祖母说的是,媒人上坐,本就规矩。祖母是要让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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