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要脸啊,人家正牌女友都找上门了,指名道姓地锤她,她肯定不无辜。”
“天天戴着个口罩,可能就是怕丢脸吧……”
……
楼里渐渐变得空荡荡的,左渔没走,一个人站在西侧走廊的尽头往下望着,目光随着校道上的人影一点点移动。
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她周围缓缓离去,留下了一片寂静。
远处的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她闭上眼睛,尝试平复心绪,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时的困惑和迷茫,明天的太阳会带来新的希望。
只是想要独自消化掉这些情绪,属实不易。
左渔胸腔贴着栏杆,整个人有些沮丧地半趴在上面,下巴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一阵风吹过来,她鼻腔一酸,莫名地眼圈就红了。
突然,头顶上方覆盖下一层阴影,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骤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清瘦的手臂,肤色干净白皙,冷感似玉雕,左渔眯起眼,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一股熟悉好闻的柏树香味随之钻入鼻尖,清爽干净,少年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她包围,无孔不入。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捉住了,紧接着下眼皮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指腹贴在上边,将她马上就要落下的泪水轻轻拭掉。
“公主,别哭了。”
两天没见,少年的头发剪短了些,看起来头颈挺拔、整洁利落,显得更加帅气了。
许肆周垂着眼皮,冲锋衣的拉链拉到喉结那处,居高临下地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潇洒难驯,说完这句,他微微俯身,漆黑的双眼与她的双眼靠得更近,气息灼热。
“有事儿我担着,我给你撑腰,受了委屈别憋着,踹回去,知不知道?”他身上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骄傲散漫,受不得委屈,但此刻他的手腕捉着她,左渔有种被他轻轻哄着的错觉。
“怎…怎么踹?”左渔红着鼻子,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瓮声瓮气地问。
“考完试,我教你。”
第35章 酒窝星球35
左渔没想到许肆周说给她撑腰是认真的。
考完理综的那天下午, 许肆周安排了一个男生给她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个地址,让她考完试直接过去找他。
左渔看着那个地址,却不太清楚是什么地方。
黔巷67号, 她默念了遍, 秋摇恰好在这时从综合楼出来, 看到她手里的字条, 脑袋一同凑了过来, 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左渔将纸条递给秋摇,解释道:“这是许肆周让我过去的地址, 但我不太清楚是哪里。”
秋摇接过纸条, 仔细看了一下地址,然后皱起了眉头。“黔巷67号?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地方, 应该是市中心居民区附近的一个小巷子。”
“不过,他约你呀?”秋摇双眼睁圆,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我也不知道,你愿意陪我去吗?”左渔点点头又摇头, 轻声细语地问。
“那我当然愿意啊!”秋摇敏锐地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立刻点头答应, 拉着她风风火火地就往校门去, “走吧!”
左渔和秋摇跟着地址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黔巷并不像她们想象的那样是一条小巷,而是一条颇为宽阔的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车。而67号的门牌旁悬挂着一张不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姜圣拳馆”。
当她们两人还站在门口犹豫时, 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生出现在前台处,远远地注意到了她们, 很快走过来,拉开了玻璃门:“你好,左渔是吧,我是这家拳馆的老板,我叫姜圣。”
左渔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拳馆老板,他看上去并不像传统拳馆老板那样拥有粗犷的长相或粗壮的身材,反而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夹克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脖颈上挂了一条银色链,看起来很随和。
左渔有些没料到,愣愣地点头:“嗯……我是。”
“进来吧,周周跟我说了,他就在里面等你。”姜圣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示意左渔和秋摇跟着他进入拳馆。
左渔跟着姜圣一起走进拳馆,一边环顾四周。这个拳馆并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一些拳击手套和奖杯,地板上铺着厚实的垫子,最中央摆放着几排拳击沙袋和训练设备,像一个小型的拳击练习区。
左渔对恫山竟然有这样的拳馆感到十分惊讶。她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只存在于大城市,没想到在这个小县城上也有。
不知是有特殊安排还是被包场了,此刻拳馆内并没有其他人,训练的声音也没有,只有一台悬挂式电视机正在播报着本地新闻,还有擂台前面堆放着一排排沉重的沙包和各种训练器械。它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金属味和汗水气息。沙包挂在钢铁支架上,被反复击打后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新闻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在拳馆四周回荡。
大概是巧合,报道的新闻竟然有种意外的熟悉感。
“今日下午,市卫生局成立了专项检查组,依法对市内多家医院及诊所展开突击检查。调查中发现,部分医院存在50元代开实习证明、100元代开病假条等违规行为,相关监管部门将采取措施杜绝假证买卖等违法行为,维护医疗行业……”
听到这里,左渔心中不免一震,立刻想起了陈仲远造假证明一事。难道这次检查就是针对那件事情而进行的后续行动吗?
她疑惑地抬头,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赫然正是她姑姑所在的恫山医院。
但还不待她细看,姜圣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来,“人在那边,你们过去吧。”
左渔和秋摇同时朝姜圣所指的方向看去。
许肆周就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优哉游哉地跷着二郎腿,也同样在看电视。只是他手臂大剌剌地敞着,一只手拿住一听可乐,即使听见这则新闻,脸上也没太明显的表情反应,好像心里有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有那么一瞬间,左渔脑海闪过一丝猜测,这有没有可能,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他有少年感,但也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维和成熟,遇事不可能摆不平。
这会儿的状态,更像是一种低调的胜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也是在这一秒,他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过来,转头时慢悠悠地喝了口可乐,那罐可乐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随后视线对撞间,他有意无意地朝她挑了下眉。
“来了。”他说得很简单,“坐着,等会看好戏。”
“喝什么?”姜圣两手插着兜问她们。
秋摇被许肆周那股气场震慑到,细声细气地说了句:“都…都行。”
“那给你们上两杯橙汁?”姜圣问。
“嗯……谢谢。”秋摇点头。
“不客气。”姜圣一笑,转身给她们准备。
她们旁边就有好几张小桌子,两人座那种,和搏击、格斗所铺的垫子相隔不远,秋摇就地拉着左渔坐下。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着,还不明白许肆周这番话里的“好戏”指的是什么,直至洪尧明扛着两个沉甸甸的整人高沙袋,从地下的通道走上来。
“肆哥,这最后两个了,干完这我可以走了吧?”洪尧明的声音有些沙哑,透出浓浓的疲惫感,没注意到左渔和秋摇两个人也在,一边走一边将沙袋放至指定的区域。
秋摇看到洪尧明骤然出现在这里,瞪大了双眼,脑袋凑到左渔身边,压低声音:“所以,许肆周是来替你出气的?”
秋摇的视线在许肆周和洪尧明身上来回打探。
洪尧明放下沙包后,许肆周才终于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可乐,一步步走到放着拳套和训练服的地方,随手捞起一副拳击手套,然后毫不犹豫地丢向了洪尧明。
洪尧明接过拳击手套,不明所以:“肆哥,这……”
“你女朋友等会就来。”许肆周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戴上拳击手套,微微挑眉,“陪我练练。”
洪尧明咽了咽口水,没有多言,只能默默地配合戴上了拳套。
秋摇也不知道洪尧明是有什么把柄被许肆周抓住,顺从听话得令人匪夷所思。左渔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洪尧明虽然还在读高二,但因为多次违反校规校纪,留过两次级,早就成年,而且臭名远扬,根本不可能轻易被人操纵。然而,现在的他却似乎对许肆周百依百顺。
许肆周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轻轻松松跨过了拦隔擂台的边界,他的下巴轻轻抬了抬,望向洪尧明的眼神看起来平静,但底下的气势冷厉森然,那种坏的程度令人心生畏惧。
洪尧明硬着头皮,拉起了擂台边缘粗粗的围绳,弯腰从底下钻了进去。
他平时跟着社会上的一波人混的都是三脚猫功夫,花架子招式,这会儿临到场上,才想起摆出一副看似威风的姿势,但还没帅过一秒,就被一个干脆飒爽的高踢腿给直接踢懵逼了。
洪尧明猝不及防,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眼冒金星,整个人都被踢得晃了几下,差点失去平衡。许肆周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迅速靠近洪尧明,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胃上。
这一拳下手特别狠,震得洪尧明五脏六腑都痛,他瞬间躬起腰,蜷缩成一团,额头布满汗珠。
左渔和秋摇看得目瞪口呆,秋摇连连倒抽凉气,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这…这练拳……是这样练的吗……许…许肆周出手好狠……快狠准……”
左渔咬着唇,恍然间,莫名回想起之前的校内篮球赛,当时的一众女生被他打球时的暴力美学所震撼。现在看到擂台上的情景,她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许肆周全程没有说话,但拳拳到肉。
“轻……轻点……”洪尧明抱着许肆周的大腿,鼻血一下一下地往下滴,痛苦地呻.吟着,他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再打下去,自己真的要被许肆周打残成植物人了,于是哆嗦着出声,拳套抱着头,护着脑袋:“肆哥,不……肆爷!”
虽然年纪同样大,但洪尧明求起饶来直接连辈份都给他升了,“我究竟哪儿惹到你了,你讲一声,小的立马就改啊……”
洪尧明觉得今儿自己真是操他妈的倒霉透顶!早上考英语,他早早交完卷,从学校翻过围墙,正准备逃去网吧,结果刚跳下地,立马就被人拽住了后颈。
他愤怒地呵斥了声:“他妈的,是谁!”
在学校里,谁敢动他?这简直是找死!然而,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虽然不认识,但那人的气场沉稳强大。他一对上那双眼睛,立刻就被人捏住了软肋,痛得几乎站不稳脚。
“有人要见你。”那人淡淡地说道。
一句话,他就被人丢上了一旁的面包车,然后再次下车,就出现在这个拳馆里。
洪尧明被人推着进了拳馆,一眼就看见里面坐着的许肆周,他右腿跷着,横压在左腿上,一副大佬做派。虽然没跟他正面打过交道,但洪尧明多多少少听过、也见过许肆周这个人。
据说之前职高闹事那帮人,就是被他搞定的,地点也在这个拳馆。他以替熊韦谦出气而一战成名。
而现在,他被以同样的方式带到了同样的地方。
洪尧明早有预感来者不善,但自认与许肆周没有过节,因此语气还算客气:“闹这出,可有什么事?”
可话才问出口,拳馆墙上的电视机就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液晶屏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放映,虽然无声,但洪尧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画面的右下角还有清晰无比的时间条——2014年1月20号晚上八点五十分。
地点是他平时一周去一两次的小旅馆。
视频画面黢黑,摸黑儿看不着人,却能靠着破旧旅馆内粉红色的霓虹顶灯看清人脸。洪尧明站在走道上,等了不到两分钟,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姐穿着紧身短裙走过来,朝他身上贴。
视频录到他在外面鬼混,迫不及待地捏人屁股,又捏别的地方,然后两人齐齐进了房间,关门,不到十分钟,又齐齐出来。
洪尧明贪便宜,约的还是那种最便宜的按时间收费的房间,然后被拍到在门口给小姐付钱。女人穿得很暴露,还想再拿一张钱时,被洪尧明打发走了,于是在背过身时,她还翻了一道白眼。
洪尧明自以为一直行事隐秘,从未被抓过,但没想到这次被人录了下来,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
这件事被抖出去,丢脸丢自尊丢女朋友事小,可这他妈是违法的。不被抓还好,被抓得拘留。虽然没被抓现行,但这条视频是赤裸裸的证据。他想撒谎也得掂量掂量。留过级,已成年,也不涉未成年保护法。
洪尧明看到视频,脸都白了:“你给我下套!?”
“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怪得了谁?”许肆周都听笑了,冷冷地托住下巴,神情漠然地睨了他一眼,歪歪头,似笑非笑地问,“就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