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队时,他们跟陈宇薇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
陈宇薇跟过去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那次在酒店餐厅碰上洛萱以后,她们的来往便没过去那样密切了。陈宇薇是聪明的体面人,哪怕洛萱跟弟弟已经决定暂停婚礼、彼此好好冷静,但有过这样一层关系,她们也做不成朋友,不再是可以靠近一步的“陈宇薇”跟“季清羽”,只能是“逸川妈妈”跟“嘉沅妈妈”。
季清羽也回了笑容。
玫瑰班的小朋友陆陆续续地被接走,冯嘉沅一蹦三尺高,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我要坐飞机!”
冯成则:“……”
他也只能使了使力提起她。
冯嘉沅收脚,平稳地被提溜着来到了车旁,一路都在咯咯地笑,无忧无虑的笑声飘得很远。
坐上车后,季清羽很八卦地问她,“宝贝有没有想好要邀请哪两个朋友呢?”
“本来我想邀请徐逸川的,但他说他可能没时间,他都想哭了。”冯嘉沅遗憾地说,“他真的很爱哭,所以我准备邀请向雪菲还有蓝思琪。”
“徐逸川没时间吗?”
季清羽有些惊讶,要知道虽然玫瑰班的小同学都是沅宝的好朋友,但徐逸川靠着每天放学后还要跟沅宝打电话的坚韧不拔,愣是以一己之力挤进了前三。
“没。”冯嘉沅跟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他说他家里最近事情好多,他舅舅又不结婚啦。”
天天在教室里练猫步的徐逸川失望得无以复加。
他当不成花童了,天要塌了。
“啊?”季清羽微愣,“怎么了?”
“不知道呀。”冯嘉沅耸了耸肩,“可能大人就是很喜欢说话不算话吧。”
季清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不过想起在停车场见到的洛萱,她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洛萱并不傻,隐瞒之事可大可小,可偏偏法外狂徒洛崇又一次发癫了,再小的事也会演变成大事,无论是陈家不想掺和进来,还是洛萱心力交瘁不愿意继续下去,这个决定似乎都是人之常情。
冯成则平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本就是跟他不相干的人,但看到她皱着眉头,他拉过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是一种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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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升的庆典并没有安排在双休日。
冯嘉沅喜提学生生涯中的第一次事假,从去年九月份入园到现在,她自然也请过假,不过那是生病,这次不一样,她活蹦乱跳手舞足蹈,一大清早就换上了小礼服,在孙姐跟刘姐的指导下迈出未来沅总气势恢宏的步子。
这是活动,不是走红毯,季清羽没有穿高定礼服,她觉得太夸张,只挑了件修身的缎面长裙,以圆润有光泽的珍珠为搭配首饰,今天有些特别,她跟冯成则都换下了日常婚戒,要佩戴正式场合的婚戒。
戒指摘下来时,无名指都留下了一圈痕迹。
“你如果愿意,”冯成则从天鹅绒盒子里取出那枚水滴型的粉钻婚戒,抬起她的手戴上,“等这段时间忙完了,补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也可以。”
季清羽每次看到这枚婚戒眼睛都要被闪一次。
很华丽很梦幻,一看就是她会喜欢的款。
她定定地看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什么,婚礼?”
对冯成则来说,有没有婚礼都一样,只要他们是夫妻,只要他们有婚戒就行了,但他想,她或许会感到遗憾。
“想要吗?”他问。
季清羽想要矜持两秒,但她发现这太考验她了,她立刻大声道:“要!”
当然要、必须要,不要就是她亏了。
听她答得这么快,冯成则就知道自己这事是做对了,“行,不会让你等很久。”
这句话让季清羽心花怒放,在她二十二岁的人生中,也参加过不少婚礼。当她坐在台下时,她并不觉得那是多么有意思的场面,相反桌上丰盛的菜更吸引她,可就算再没有意思,轮到她了她还是想要。
她越看他越顺眼。
一个上午,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最后冯成则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目不转睛的温柔注视,在庆典会场,一把揽住她,将她推进无人经过的安全通道,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今天没办法提前退场。”
季清羽才是满头问号,“谁让你提前走了?”
“收敛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说。
“……”她都快冤死了。
他嘴上说让她收敛,在她要走出安全通道时,又被他拽回来,在这忙碌的日子里,利用碎片时间接了个吻。
季清羽摸着还有些发烫的嘴唇,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放眼望去,冯董作为保镖时刻跟在沅宝身后,她实在不想跟冯董打太多交道,免得以后又被他用眼神施加压力,正在她百无聊赖时,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怎么在这?”
一回头,是朋友圈经常给她点赞评论的熟人,邵钦。
这几年里,她跟他应该也挺熟,但这确实也是现在的她跟他头一回见。
“你老公让我来给你当保镖。”邵钦在她旁边坐下,抬手唤来侍应生,拿了杯低度数的香槟。
会场最前方立着巨大的屏幕,摄像机四处扫着,主要拍的还是易升的股东以及高层。不知道是谁叮嘱过的,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频频闪现在屏幕里,惹得其他人驻足观望。
曾经这个集团最具有话语权的男人一改外人眼中的威严,满脸慈爱地逗着抱在怀里的孙女开心。
小女孩鼓着脸有些不开心的,冯董捏了捏她的脸,抬手一指,示意她看屏幕。
顿时,落在众人眼中的是,小女孩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成为了大屏幕上的中心,她害羞地捂着脸,扭身往爷爷怀里躲,冯董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又放下自己的小胖手,不再怯场,很大方地冲着摄像头呲牙一笑,还用力挥了挥手臂。
其他人都有了默契,举起手中的香槟,仿佛隔空在跟这个未来的接班人碰杯。
季清羽含笑看着。
“我跟老陈每个月都要聊聊,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小东西偷出来。”邵钦感慨,“挺不公平的,你老公那么严肃那么闷的一个人,运气好到没天理啊。”
“确实。”季清羽也很赞成这个说法,冯成则的运气就是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摄像头扫到在人群中交谈的冯成则跟冯昱,都不约而同收了声,屏幕上,兄弟俩都穿着了正装,本就外形气度卓越,凑在一起格外惹眼,他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一派友好和睦。
自冯昱回来后,私底下也不是没有人揣测过,此刻,谣言不攻自破。
冯家很好,易升很好。
邵钦嘀咕了一句“老演员了”,又凑过去,压低声音对季清羽说道:“有些话我不方便跟成则说,你也提醒提醒他,别着了那小子的道。”
季清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显露,一副我听不懂的表情。
“要我说当时就不该放他出国。”邵钦叹了一口气,“不过没办法,冯老要保他。”
以当时他们兄弟那你死我活的情形,让冯昱留在景城也迟早会出大事,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即便是处于盛怒中的冯成则,也不得不向父母低头。
季清羽安静地听着,没有附和,邵钦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说了几句后便打住,继续跟她聊别的事。
中途,冯成则过来跟邵钦交班,见她眼里没了白天时的欢喜,蹙眉问道:“累了?”
别说是她,他今天一大堆的繁琐事务也让他很头疼。
季清羽欲言又止,及时地想起今天是庆典,周围会有人不停地经过,她将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还好。”
冯成则的本意是让她轻松自在,见她心不在焉,抬手看眼时间,现在也不早了,于是唤来助理,先送她回顶楼的套房休息。目送着她进电梯走后,他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跟陈修仁聊天的邵钦,挺拔地走过去站定,问道:“让你陪她,怎么回事?”
邵钦啧了一声,“兴师问罪啊你?见过没人性的,没见过你这样没人性的。”
陈修仁笑而不语,都几年了,难道还没习惯?
“就……”邵钦说,“我让她劝劝你,别一过三十岁就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冯成则沉沉地看他一眼,“少跟她说些有的没的。”
陈修仁温声道:“闲的。”
他就不担心,能够让冯成则心甘情愿当傻子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弟弟可不在其中,况且邵钦是用哪只眼睛看出冯昱那小崽子有半点想和好的意思的?
深夜,庆典圆满结束,直到收尾工作完成后,冯成则才乘坐电梯回到套房。他以为这个点她也该睡着了,穿过廊道,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将自己整个窝在沙发里正在看电影,很显然,她的心思不在上面。
他难掩愉悦地朝她走去,一边松松领带一边问道:“怎么还没睡,等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季清羽差点把怀里的抱枕扔了出去,抬头见是他,埋怨道:“你吓死我了!”
她这话给了他灵感,坐过去,将她捞进怀里,“一个人怕?”
“不是。”她怕跌倒,慌忙扯住他的领带,仿若这是在跌落悬崖前的一根稻草,“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
她洗过澡,将脸上的妆容也洗得一干二净,皮肤白净清透。他拥紧了她,鼻梁贴着她的脸颊嗅着,没忍住,轻啄了好几下。
还想再更近一步时,她躲开,手撑着他的胸膛,忧虑地说:“邵钦跟我说,让你小心……”她顿了顿,“小心冯昱。”
冯成则缓慢地抬眸跟她很近很近对视,“他这个人神神叨叨,别听他的,听我的。”
“可是——”
她的思绪也很混乱。
他笑了声,“在担心我?”
她闷闷地点头。
他抚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面对他,两人鼻尖轻触,他感到满足,“不用担心。”
见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至少此刻她的大脑,有一小半都写着冯昱这个人的名字,他以吻封住,隐约间,她听到他含糊地说了句话,想问,然而所有的心神都被他强势地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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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季清羽从酒店套房的大床上醒来时,冯成则不在。
她这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利纸,伸手够住,迎着柔和的光线,上面的字迹凌厉,挥洒自如——
【8:00-9:00陪几个合作商用早餐,9:30-12:00跟各个地区的负责人开会,小事发消息,急事打电话,冯】
她看了好几遍,又赖了会儿床,还是门口传来按铃声,不得不套着睡袍下床,透过猫眼,门外的人是同样穿着儿童睡袍的沅宝。
门一开,冯嘉沅就扑了进来。
她昨天晚上八点钟就被刘姐带着回了房间洗洗刷刷,睡够了,又是充满电的国产智能机。
“妈妈!”她将手背在身后,探头探脑,“我在房间吃了早餐,看了动画片,你怎么还没睡醒呢?”
刘姐见门开了,转身返回冯嘉沅的那间套房。
小孩子出一趟门,哪怕就在景城,需要带的东西也有很多,满满一箱子,她得去收拾。
季清羽关上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冯嘉沅就是妈妈的小跟屁虫,妈妈刷牙,她也要尽职守在边上,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妈妈,我好喜欢住酒店哦,我们能不能一直住酒店!”
“酒店没有家里舒服呀。”
“比我的房间大!”她仰着头,一脸恳求,“拜托拜托了,再住一个晚上嘛,妈妈,我的好妈妈,好不好呀。”
季清羽关掉电动牙刷,吐出牙膏沫,漱了口后,回道:“那好吧。”
她又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笑道:“说得真可怜,昨天好多人都喊你小冯总,他们知道你为了多住一晚的酒店这样努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