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眼神微动,以指腹缓缓擦去薛冬羽的唇脂。
徐月特地为闺蜜封后而制的唇脂当然很能固色,勉强擦去一些,沾到了白皙的脸颊上。
“是不是有点脏了”
“脏吗?朕看看”
说是看看,天子越靠越近,近到两人的睫毛都触碰到了一起,他看似极为认真的看有没有弄脏。
明明那么显眼的痕迹,偏偏他一动不动,等薛冬羽耐不住这样的氛围想要说什么。
唇瓣刚刚打开,只听一句“真的有点脏了,看来手指擦不干净,不怕,朕能弄干净”
下一秒,薛冬羽只感觉唇上一阵温热,男人的气息充斥其中,她还没来得及惊讶。
天子低声又道“乖,张嘴”
晕晕乎乎之下,薛冬羽果真听话张开了嘴唇,两瓣花瓣似的嘴唇刚刚开启,就有闯入者迫不及待的进去了。
一夜春风急骤雨,海棠花落几回开。
………………
帝后大婚,辍朝七日,大臣们多了七天的假期。
自从官家修改朝臣休沐后,很久没有这么长的休息时间了。
一时间大部分官员,趁着这个难得机会相约去踏青,或举办文会,或与家人共享天伦。
不过对于身兼多职的薛焕来说就不一样了。
原本他一边要查和史才人勾结祸害宫廷的幕后黑手,一边要听薛老爷子的话,联系官员在朝中为皇后站台。
可以说殚精竭虑,这不好不容易事情都告一段落。
起了一个大早,薛焕先打了一趟拳放松身体,随后去名义上的爹那里请安。
薛起手中拽着一张纸,看的入神,外面忽然有人说话,“二爷,大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刹那间,薛起心慌之下,想把信纸揉成一团,还是不这样,装进袖筒里贴着肉放着。
可是袖子里好像塞进去一团火,接触的肌肤都在发烫,烧的他浑身不自在。
才叫人进来,薛焕一板一眼的完成请安程序后,准备告辞前好心的道“爹,我和二弟都不反对家中来一个主母”
不就是接到靖远子撩拨的信件吗,大男人何必遮遮掩掩,都徐娘半老了,还矫情什么。
趁着脸蛋还行,傍上汴京女首富不是挺好的嘛,徐夫人那么有钱!
薛家来往的东西,哪一点他薛焕不知道,这封信还是他看过才送到薛起手上的。
说起来像变态,不过薛焕觉得变态的是官家,为了保护皇后的声誉,把薛家里里外外管的密不透风。
坚决不让薛家出事,沾染到皇后身上,让亲亲皇后被人弹劾。
那个带着海图投奔的薛芸,两个弟妹其实是海盗的孩子,他也是清清楚楚的!
“你胡说什么”
便宜儿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薛起听到却大惊失色,好看的脸上表情突变。
“儿子是说……”
“不要说了,家里不是有事吗,你快去忙吧”
薛起才想起这个儿子独特的思维方式,以防他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极快的赶走了他。
与此同时,薛老爷子真的有事要来找孙子,不过不着急,先和老妻用着早膳,说说话。
刚放下碗筷,小厮来报大少爷请安。
“快让焕儿进来”
薛焕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行过礼,老太太知道他们有话说,借口给他们去拿新茶出去。
“焕儿你来的正好,吕相那边邀你过去一趟,为了祖坟的事儿”
薛焕并不惊讶,皇后刚封,按照惯例三日之内,皇后娘家会被恩封爵位,族中子弟也能获得官职。
也就是说,薛家虽然有新鲜出炉的族谱作证,源流清晰,名人辈出。
薛姓始祖奚仲,因分封在薛国而得姓,以封邑名为氏,得姓始祖为黄帝之子禺阳第十二世孙奚仲。
怎么说也算拿的出手了,问题是薛家祖坟得有吧,还不能和族谱似的稍加润色。
这个祖坟,薛老爷子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时间太久,只能让人去找了。
第197章 薛氏祖地
“派人回去修缮祖坟?”
楚氏坐在下首,双目所及之处愈发的精致,一道花纹,一架屏风无一不彰显这位薛家皇后的无上荣宠。
理所当然,听见薛冬羽这一反问,她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薛家祖坟都不存在的丢人事实。
薛冬羽也有些惊讶,古代孝子贤孙,拼了命的生男孩不就是为了有人祭祀吗,老爷子他……嗯不好说。
“我记得咱家是在我出生前就有些钱了,怎么一直没去祭祀祖上吗?”
这很难想象,薛家要是没钱还好说,死了可能都没地埋,就像某位开局一个碗的大佬,爹娘还是借了地主的地埋的。
可是,薛家早早发迹,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男嗣老爷子怎么会不去祖坟祭祀呢。
“哎,娘娘不知,老爷子说是祖籍河南,其实早年家乡出了饥荒,才几岁的他卖典了十年给商队,这才到了河南的,原籍应该在山东”
楚氏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听到公爹这般来历也是惊奇,害怕皇后心里不舒服。
我靠,大佬啊,典奴的出身还能够走到这样的地步也算传奇了。
“这样,薛家毕竟是我的母家,大姐夫如今在锦衣卫,刚好领了这个差事,回来也算有了资历”
说着,懒懒梳妆的皇后娘娘端起玉杯,富有深意的看了楚氏一眼。
楚氏激动起来,祖坟什么关她什么事,可是娘娘暗示自己女婿走这一趟,就有好处。
她连忙答应下来,眼珠一转,含笑的问道“娘娘好意,我们感激不尽,不过也怕他们愚钝做不好事,不知娘娘宫里有哪位姑姑、中官有意陪着走一趟。”
说完,害怕自己意思不够清楚,又补充道“不拘是哪位,娘娘指定就好”
薛冬羽心中一动,这次封后薛家理应再加封的,可是天子拦了下来。
“笙笙,你要知道,一条狗要是喂了太多肉,而不给几拳的话,狗是会不听话的!”
天子在枕边,缓缓向薛冬羽教导如何掌握薛家这一股力量,而不是被立在台上供着,实则无法影响。
“等着吧,延辉宫的人都有用处,我也不好勉强,待我问问再说”
楚氏答应着告退,到门口时不由自主的往回看了一眼。
谁知恰好对上一双明丽的眼眸,她像被针刺一样缩了回去。
…………
李禄腰上挂着延辉宫的腰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宫门。
自从进了宫,他就没机会再见到繁华的汴京城了,看什么都新鲜,街上卖各种小食、点心、玩意的小摊贩热情洋溢的叫卖着。
有心想买些,顾虑着早点和崔实汇合,上了马车就叫马夫快点走。
他讨来这个差事也是迫不得已,延辉宫太监三巨头,刘通太阴资历又深,汪骏是个卷王。
眼看着自己落入下风,他怎么不急,这才抢着来给娘娘办这种私事,以期加深娘娘的印象。
崔实顶头上司是自家便宜舅子,奉的还是皇后娘娘的令,一路大开绿灯,他轻轻松松的就以为皇后娘娘家族立碑造坟的名头出去了。
有心人心中震动,不确定这是不是皇后一系想要插手朝政的第一手。
不管怎么说,崔实是朝廷命官,私底下为皇后办事没什么,岂能大张旗鼓甚至借用皇朝之力。
御史台试探的上书,全部留中不发,石沉大海。
这般,他们也就懂了,不管薛后心中如何,至少天子是乐于见到心尖获得权力的。
薛老爷子老家在哪,一介小民说难找也难找,那场大饥荒导致人烟四散,老爷子父母都没了,只剩下两个姐姐嫁了出去,哪里说得清楚各家住处。
不过,一个正处于鼎盛的国家发动起来,这也简单。
据老爷子说,他幼时记得住在一个叫槐花村的地方,村中有一个薛姓将军碑,每年过年都要拜祭的。
崔实向老爷子确定这位将军是本朝之人,这就好找了,大宋立朝不久,能封将军的都是有数的人。
毕竟,即使大宋以仁治国,子民拜祭前朝的将军也是犯忌讳的。
开国以来姓薛的将军十二位,后人不堕家声的不考虑,只找那落败的人家。
很快,户部那些落灰的典籍全部被翻了出来,十几个书吏日夜翻找,终于确定了薛老爷子老家可能的地点。
江南苏州府,苏南县!
崔实带着李禄,一行人赫赫扬扬十几辆大车朝着江南出发。
此时江南是帝国重要的经济中心,不仅人烟稠密,人民养蚕织布、打鱼种田以致温饱极易。
因为急着办差,崔实直接拿着锦衣卫令牌敲开了县令的大门,被战战兢兢的迎进去以后。
大腹便便的县令知道这一行人是何等显耀的身份,又是为皇后娘娘办的差事,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终于查清楚了薛家自薛老爷子走后的所有事情。
原来,那场饥荒过去以后,能回来的人都回了村子里,互相帮扶着活了下来,薛家祖坟也还在。
连老爷子最小的那个叔叔都还活着,祖坟当然也好好的,他两个姐姐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就在这县上。
“那我们快去拜会姑奶奶,小辈不能失礼”
虽然有一个姑奶奶死了,但老爷子还有一个姐姐在啊,崔实喜笑颜开,已经想到回去后娘子会怎么夸奖自己了。
那个被叫来的老书吏此时额角冒汗,趴在地上抖得和筛糠一样,众人都察觉不对。
不会是老皇后娘娘的姑奶奶、老侯爷的姐姐出了事吧。
县令吓得腿都软了,难不成马屁没拍到,还要被马踢!
他指着老书吏大喊“快说老夫人怎么了”
好在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老书吏跪在地上,汗流下来都不敢擦,哆哆嗦嗦的说了清楚。
薛姑奶奶嫁的人家不错,是世代在县衙里当差的人家。
此时地方衙门里知县大老爷说是权力最大,其实真正把持县衙运转的是这些世世代代当差的吏员。
要是大老爷不给力,往往被这些人架空得不到权力,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由来。
薛姑奶奶嫁的好,虽说当时因为自身难保,没能力救弟弟,这些年也生了二子一女,过得也不错,家里钱财足够,又无人欺负。
不过人有旦夕祸福,这不出了事。
第198章 薛姑奶奶
“到底姑奶奶家里出了什么事,娘西皮的,我倒要看看谁猪油蒙了心,敢找我薛家姑奶奶的麻烦!”
崔实宝石剑鞘往桌子上一拍,眉毛竖起,让那县令又是一惊。
他忙不迭的擦汗,脑子里想了个遍才记起是有个姓苏的班房书吏,薛姑奶奶嫁的人就姓苏。
不过,自己啥也没干,太好了,太好了。
老书吏人老成精,知道必须要选一边得罪了,很明显苏家来了条过江龙,咬着牙继续说“就是薛姑奶奶的大儿子出了事了,那大儿子苏烈不知怎么的得罪了主簿,叫人下了局打断了一只手,听说还欠了一大笔钱”
李禄先把其他事摞在一边,只是追问“薛姑奶奶身体还好吗?”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不过苏家没听说买白纸,应该还好吧”
老书吏颤颤巍巍的说话,眼睛缝里见着两个贵人脸上都有不渝之色,心肝都颤起来。
幸好自己谨慎,没对苏家落井下石,最多闭门不见,应该没问题吧!
事情没弄清楚,知道崔实这一行人也不惧什么主簿,县令暗搓搓的给那主簿上眼药,说道“苏南县里这主簿是个铁做的饭碗,代代都姓刘,势力根深蒂固的,连小臣都得退避三舍的啊”
“哼,他就是饭碗镀了金,今儿也别想善了!”
李禄本来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别说苏家可能没错,就是有错,他也得把屁股坐在皇后娘娘姑奶奶这边。
一个区区主簿算什么东西,他眼皮子都不夹一下的货色,脱了他全家的皮都比不上薛姑奶奶的一根手指头。
崔实强硬的从州府外借了兵,出其不意的包围了主簿的家,三下五除二将正和小妾玩脱衣服游戏的主簿,抓小鸡一样抓到牢里。
三木之下,无有不从,用不上宫里出来的李禄,只是稍稍上了夹板,刘主簿就痛哭流涕的交代。
原来都是薛家基因太好的事,薛姑奶奶就是个美人,连带着孙女也算小家碧玉,这不被某位贵人看中了。
刘主簿为了结交贵人,假托自己儿子的名义去提亲,被苏小姐识破后,直接露出原型,先在苏书吏的差事中做手脚。
叫他欠下衙门的钱,谁知苏家还是不从,怕贵人不快,直接派人打断了苏书吏的一只手。
“这位贵人倒是够贵,说说,哪家的”
崔实冷笑着说道,这位贵人即使姓赵,他也有把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能在这么个小县城作威作福,想也知道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
县令在刘主簿说了这通话后,眉心就是一跳,果然刘主簿抬起血糊糊的脸,讽刺一笑道“这位贵人姓的是范!范相的范”
见崔实他们不说话,刘主簿心中得意,以为这伙人终于怕了,咬着牙挺起身子“不管你们和姓苏的什么关系,掂量掂量范家的实力,看看你们惹不惹得起,识相的快放了我,还能给你们求求情”
当然不会,刘主簿暗想,要狠狠地向范公子告状,最好自己来行刑。
在他心里,为苏家出头的人,怎么也不敌不过范公子。
“哈哈哈哈哈,姓范,太好了!”
刘主簿惊愕的看见,那个脸白也没胡子的青年哈哈大笑,转向自己老对头县令,也是一张憋笑的脸。
李禄为什么笑啊,当然是他知道范相明面上与延辉宫没有龌龊,实际上。
作为从福宁殿出来的人,他自有人脉,早早知道这位相爷几次三番上书官家,甚至亲自请见。
只为了提醒官家不要太过宠溺皇后,要限制皇后的权力,以免刘太后权倾朝野,以致龙袍都穿上了的事再次发生。
李禄怎么能不恨,他是个太监,想不到什么朝臣本分,文人风骨,只知道范相挡了他主子的路!
要是借着这位“范公子”……
刘主簿被丢在柴房,当务之急是安抚薛姑奶奶,以免老人家担惊受怕。
……………………
清晨,更夫刚刚打完卯时的更,小薛氏就起床去做饭,她是苏烈的妻子,也是薛姑奶奶的堂侄女。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饭,以往说说笑笑的早食,现在却是一片沉默。
只有苏烈小儿子不肯吃杂粮粥,扭着身子哭闹,被小薛氏含着泪打了两下。
也就这点声响了,寂静的氛围让人难受,特别是想到家中如今的状况,更是一片凄风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