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可以圆回来的场面。
但他没想到,这路星林完全没有想让他圆回来的意思,就跟那摆在桌面上的车钥匙一样。
路星林这态度也是直接摆在这儿了。
马主任为难,柳珊珊见状便马上开始解围:“真是不好意思,小落先坐我这里吧…之前的工作也是麻烦她了,今天应该是我来帮忙斟茶才对。”
她说完,就起身让余落位置。
余落也是挺不客气的,看柳珊珊让出位置,直接走过去就坐下了,连句谢谢都没说。
这位置刚好在路星林对面。
她坐下后,跟路星林对上了眼神,他嘴角一勾,看着她。
余落觉得,他现在应该在摇尾巴。
在邀功,在求表扬。
只是孙可见状,很小声地叹了口气,这柳珊珊啊…是真不聪明,这个时候了还坚持说自己要接替工作,还坚持要给余落定性。
而且刚才这出,明摆着,余落是根本不给这领导台阶下,倒是她一直在阿谀奉承。
孙可也意会了路星林的态度,他抿了口茶。
“劳你们费心了,不过余记者跟我们的接洽很好,目前工作进度也还在稳步推进中,如果不是必须,也不需要加派新的工作人员了。”
马主任见状不妙,赶紧又说:“哈哈没有,珊珊呢,她的工作主要是拍摄,小余毕竟对拍摄这方面还不专业,两个人一个图一个文,刚刚好,这也是咱们社里上面领导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可秉承着商业局不给对面捅穿的面子工程,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在场的谁都没有让服务生进来加凳子。
有个人永远得站着,那个人不是柳珊珊就是马主任,总之,不会是余落。
整顿饭,柳珊珊就被晾在一边,负责给他们斟茶倒水,听他们聊工作,只是每次给余落倒茶的时候都不情不愿的。
她怎么说,也算是余落的前辈,竟然来这儿受这种委屈!
这余落也真是,自己说点场面话叫她坐,她还真坐了,一点都不认清自己的身份。
商业饭局,实在是说得上是愉快,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这饭局结束后,大家说着要一起回基地那边,再对接一下柳珊珊此次前来的工作,现在要赶她走也不太可能。
马主任聪明得很,早就跟领导请示过。
她这就是来给余落帮忙的。
如果双方真的要合作,也是要互相卖点面子的,现在不可能单独把柳珊珊赶回去。
要赶,只能打包一起,或是后续找到什么柳珊珊的工作纰漏,再遣送回去。
毕竟杂志社一次派两个人来,也是为了更好的合作,若是只留下余落,不就摆明了她走后门吗?
这事儿到时候让马主任和柳珊珊传回去,余落在社里别想好好混了。
饭后,氛围稍微轻松些,走在路上时,马主任忽然开玩笑似的说起余落来了。
“小余啊,看来你在这边确实很放松啊,美甲都做上了,之前可没见到你这么打扮过呢!”
“这么忙的工作,还能抽出时间去做美甲,很有生活情调哦。”
“不过啊,享受生活可以,别怠慢了工作哈!”
看似玩笑,其实句句都是嘲讽。
余落还没说话,身侧的人忽然懒洋洋地开口:“我听着,你像是对人小姑娘做个美甲有意见?”
路星林懒得搭理他一次,一开口语气就不好。
“哎!你误会啦,没有的事儿!”马主任打哈哈,“我们杂志社嘛,平时就是嘻嘻哈哈的,我毕竟也带小余好几个月了,都是当自己孩子的。”
余落再次泛起一阵恶寒,刚吃过饭就在反胃。
这爹味四溢的感觉…
路星林根本不搭理马主任的解释,只是嘲讽地轻嗤了一声,又提起刚才那茬。
“哦?你家孩子也不让上桌吃饭?”
马主任的笑容再次僵硬在脸上。
草,这臭小子!!!
但这显然还不够,路星林越过余落,把她的位置挤开,让她走到一边去。
他走在马主任和余落中间,可谓是真的横行霸道。
“你要有什么意见呢,就找我。”
“毕竟这美甲,是我让她做的。”
马主任这下不吱声了,就尴尬地笑了几声,赶紧老实不说话,他实在搞不懂路星林这人。
之前传言里都说路星林很难搞定,情绪阴晴不定,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本来还不是很信。
今日一见识,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所有杂志社都被劝退了。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没办法沟通!
“一会儿我还有些工作要事要跟余记者单独谈。”路星林开口道,“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孙可你后面再转达。”
孙可点头:“好的。”
应付马主任和柳珊珊这种人,是孙可的强项,路星林不在是最好的,就连孙可都会担心。
路星林一会儿又突然怼人怎么办,这事情可就收束不住了。
从酒店回俱乐部并不远。
刚进门,路星林就勾了勾手,示意余落跟他过去。
孙可则是带着那两位去了会议办公室。
余落看着那边渐渐消失的身影,才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
跟同事、领导呆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的灵魂都在漂移。
这会儿松了口气,但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直到她听到自动贩卖机掉下来饮料的声音,再抬眸,路星林已经拿着一瓶汽水递到她面前。
“常温。”他特地强调。
余落顺手接过,感觉那水瓶上还有路星林手掌的温度,那是她逃不开的牢笼。
她看着路星林手上的另外一瓶,水珠顺着他的手往下落。
“为什么你喝冰的,我喝常温?”她问。
路星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拧开了自己手上那瓶,先喝了一口,余落抬头看着他。
路星林的喉结滚动了下,随后垂眼,睨着她。
“还有三天。”
余落很迷茫:“什么三天?”
他几乎没有经过思索,很自然地告诉她。
“你的经期。”
“这时候喝冰水,到时候又疼得直不起腰。”
余落抓着水瓶的手倏然一松,嘭地一下掉了下去。
你看。
路星林就是这样的,很轻易地,会在很多个微小的瞬间,让人心动。
[可爱多23.]
-
余落是有一瞬间想回避,想逃开的。
但今天不同于往日,前几天他们正在争吵,她会离开也是自然的。
而今天,路星林明明刚帮她解围。
她没有理由要逃开,这个时候转身就走,不过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面前。
所以她只能站在这里,站在路星林热烈的照耀之下。
她的那瓶水滚到了很远的地方,刚开始余落在发呆,忘了捡,但路星林三两步就给她追回来了。
他拿着那瓶打过滚的汽水,还给她。
“这次拿稳。”路星林说。
余落其实还是有些没回神,乖乖的,用双手紧握着这个汽水瓶,她注意到路星林挑了下眉,一脸坏笑。
下一秒,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路星林拧开了她手上的那瓶汽水,这瓶摔到地上,又滚了几圈,产生了剧烈的摇动。
他拧开的一瞬间,瓶子里充盈的气泡全部冲了出来,像小喷泉一样,瞬间喷涌。
等余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全部都是黏糊糊的汽水,连带着衣服袖子都被浸湿了。
余落倏然回神,大叫他的名字:“路!星!林!”
路星林挑眉:“嗯?怎么了,我这不是在贴心地,帮你拧吗?”
余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发火但声音里有全部都是笑意,她手一甩,把剩下的半瓶往路星林身上扔。
“你幼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跟个高中生一样。
路星林也没有躲开余落的攻击,耸了耸肩:“你不也一样吗?”
余落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你,才开始的!!”
这可不能怪她,明明是路星林先出手的。
路星林侧开躲过她丢过来的水瓶,但还是被溅起来的汽水淋湿了部分衣衫。
两人在贩卖机前打闹。
光滑的地砖被果汁铺洒,变得很容易打滑,余落小跑过去追要躲的路星林,一脚踩到一块滑溜。
余落脚下不稳,瞬间滑倒,她的心跳一漏,已经做好了摔个敦实的准备,但预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在预料的疼痛到来之前,她的视线一黑——
呼吸间融入对方身上的味道。
心跳怦怦贴近时,余落这才意识到,是路星林把她一把搂进了怀里,一瞬间的温暖侵袭而来。
她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拥抱。
来自路星林的拥抱。
身体的接触就像是基因的交换,单单只是一个牵手的动作,都足够让她心跳好一阵子。
更别说是这样热烈、严实的一个拥抱。
路星林显然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只伸手把她拽回来,但他选择了抱住她,而且,余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收紧。
谁都没有马上抽离。
磁铁的正负极一旦黏在一起,就会紧密相连。
她感觉到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还有他的力道,路星林这些年的确长大了很多,连拥抱都比以前更加紧密。
他长高了,可以更轻易地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余落忽然眼睛有些发热。
却始终无法说出那一句——
我好想你。
那就短暂的,贪恋他两秒吧,余落决定原谅自己,这不是她太容易动摇吧,而是因为,路星林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
谁也没有问这个拥抱的含义,但的确过了好久,路星林才松手。
他捡起脚边的水瓶,扔进垃圾桶。
又去给她重新买了新的。
“我怎么觉得你占我便宜?”路星林开口说。
余落:“……?”
谁占谁便宜?
“又不是我往你怀里钻的,不是你先动手的吗?干嘛,你的手是长在我的遥控器上吗?”她不服。
虽然刚才,她的确占了一点点便宜。
但被动占便宜,不算!
路星林也是个喜欢强词夺理的,他说:“你站稳点儿就行,刚才那不摆明了往我怀里摔吗?”
余落:“……”
不想跟他说了。
她接过路星林递来的第二瓶,上面依旧带着他掌心的余温,这次没有滚下去。
余落攥得很紧,小心地拧开,喝了一口。
甜的。
“我要回房间换衣服了。”余落转身,“不想跟你这个幼稚鬼一路——”
“那也只能一路。”路星林跟了上去,跟她强调,“谁叫我们,住在对门呢。”
余落没吭声,走了几步,忽然说他。
“甩不掉的牛皮糖。”
…
余落跟路星林难得聊点正经的话题,回去住处的路上,路星林主动问起。
“所以你一直跟着这个马什么实习?”
余落点头:“所有的实习生都是经过他手里,杂志社人不多,都在一个人手下方便管理。”
就算大家有不同的岗位,但实习生的工作杂,基本就是什么都要学一点。
老马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其实还算是有些“全能”在的,但他这人实在过于迂腐。
余落不喜欢。
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工作上的事情,也只能自己受着。
“没考虑换个别的工作么。”路星林嗤了一道。
工作不是想换就能换的,这些,余落不是没有考虑过。
她只是说,“权衡之下,这是目前我觉得最合适的工作。”
余落现在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定的工作,一个,可以让自己找回曾经追求梦想的感觉的工作。
路星林脚步微停顿,垂眸看向她:“所以,现在这种人,都能欺负你了?”
余落吸了吸鼻子,没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是啊,你不在,所有人都能欺负我。
她没有回答,沉默着表示自己的无奈,路星林也没追问太多,只是快走到房间的时候。
他靠在门口,问了句。
“你前面很急,是不是这老头子给催的?”
余落又愣神:“嗯?”
“你昨天好像情绪不对劲。”路星林说着,放低了姿态,“抱歉,不该对你说重话。”
他从微乎其微的细节里,确认着她的心情。
余落放松地笑了笑,说他:“你怎么突然这么乖啊?”
路星林是真的软着性子在说话,但更多的,好像是一种缴械投降的无奈。
“不想跟你吵架了。”他说,“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你个事儿。”
余落心跳漏了一拍,眼皮也跟着一跳,但她还是问了。
“什么?”
路星林舔了舔唇瓣,眼睫竟然在颤,他捏着那瓶汽水,沉着声音,呢喃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