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月趴在桌上听资料记笔记,他就戴着耳机窝在沙发里看视频,国外冷门的口碑电影,一帧一帧仔细拉片子分析,电影从业者的一种输入。
这是偶尔宋时月放松休息,两人闲聊间祝星焰说起,他们会抽空聊一下天,有时她过于专注,维持一个姿势许久,祝星焰会叉起一块水果递到她唇边,宋时月沉浸在视频听力中,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行动,张唇就着他的手吃下,清甜弥漫唇齿时,才骤然惊醒,转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不知不觉,暮色开始降临。
火红的夕阳占据天边大半,夏日的晚霞色彩迷人。
班级群里,大家都在抱怨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复习任务繁重,就连柏佳和徐弥都难得开始泡图书馆和教室。
宋时月刚完成一项大功课,腰酸背痛地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才发现,祝星焰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她困惑,忍不住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在厨房听到细微响动。
宋时月走过去,看到明暖光下,他一身米色家居服,站在流理台前,不急不忙地做着料理。
抽油烟机发出轻微动静,食物香味缓缓而来,祝星焰低眉敛目,认真盯着锅里的食材,仿佛在做着什么人生至关重要的大事。
他听到门边声响,回过头,看到宋时月的一瞬间,眉眼荡开笑,温声吩咐:“快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星星
宋时月是第一次吃他做得饭菜。
祝星焰的料理过程很简单, 牛排煎芦笋,烤口蘑,虾仁青豆, 主食是米饭。
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清淡爽口, 正适合晚餐。
宋时月吃完饭,本欲礼尚往来,想帮忙收拾桌子洗碗,祝星焰接过她手里碗筷,径直道:“你去学习, 这里我来,晚点会有人洗。”
“我又不是学习机。”她无奈辩解,“我也需要休息的。”
“嗯??你真的要开始休息了?”祝星焰一听开心了, 桌碗也顾不上收拾,卷起袖子洗干净手,就迫不及待想带她上楼。
“我带你去顶楼影音室, 你知道吗?夜晚的时候可以直接从天窗看到外面的星星。”
即便有他提前告知, 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刹那, 宋时月还是被震撼。
巨大透明的玻璃顶, 可以目观整片苍穹, 夜晚星空璀璨, 在头顶上方仿佛触手可及, 郊区的天空没有任何遮挡,城市光污染消失殆尽,此时此刻, 只剩下一片辽阔星河,还有偶尔风拂过山林的轻动。
房间整面大墙壁都是幕布, 正对着的是几米宽的沙发,两人坐在地毯上,背后垫着靠枕,祝星焰开了两罐冰可乐,在缓缓放映的片头中,就着微弱蓝光递给她。
他选的是一部两人都没看过的片子,古老的英国影片,讲述着王室公主出逃的爱情故事。
全英文的字幕,音腔正宗,宋时月关掉手机前,还看见柏佳和徐弥在群里一句一句的聊天,争论着某个词汇的正确释义。
她心虚关掉屏幕,注意力回到电影里,心想,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在变相练听力吧。
怎么不算一种学习呢。
这部电影很长,足足四个小时,导演拍摄叙事手法缓慢,镜头琐碎,把中世纪贵族社会的细节一一托出,宋时月原本好好坐在地毯上,慢慢变成了半躺,到最后,怀里抱着枕头,靠在沙发边沿,一点点打起了瞌睡。
迷迷瞪瞪睡过去之前,她脑中还闪过一丝愧疚,好不容易陪他看一次电影,结果……
电影放到中途,祝星焰就按下了暂停键,女生就睡在他身旁,呼吸匀称,在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占据他所有注意力。
头顶星子耀眼,地毯上不小心打翻的可乐散发着甜香,黑暗中,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闪,有新消息涌入。
祝星焰目光被吸引,亮起来的锁屏界面,是一张夜色壁纸,月亮下方,女生衣角翻飞,朝着树下的人飞奔而去。
他几乎在短暂一秒内,认出了上面的人。
正是她与他。
在那个冬日的夜晚。
祝星焰控制不住,伸出手,在即将触及到她睡颜时,又克制停止,手指用力蜷缩收起。
她轻浅呼吸碰触到他指尖,温热袭来,祝星焰仿佛被烫到,瞬间抽回手。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移开注视着她睡颜的眼眸,悄无声息坐回原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时月醒来时,电影已经放映结束了,面前大屏幕在播着片尾工作人员名单,祝星焰轻轻拍着她肩膀,把她叫醒。
“回去再睡,在这里睡明天起来会腰酸背痛。”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松开怀里抱枕,脑子还没清醒,看见面前祝星焰的脸,一瞬间还以为仍旧在梦里。
过了好一会,整个人才慢慢回神,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嘴里含糊:“几点了……”
“十二点了。”身旁的人声线温和。
“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她困顿,看了眼大屏幕上的电影,愧疚道:“片子都放完了。”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仔细看。”他话里带笑。
“唔?”她抬起脑袋。
祝星焰没有解释,只示意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口:“你睡着的时候手机亮了好几次。”
“可能是宿舍群里聊天。”宋时月连忙抓起,低头解释。
她手中正在解锁,平时做了无数遍的动作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直到祝星焰声音在耳旁含笑响起。
“先前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机壁纸,很好看,能分享给我一张吗?”
“——”
宋时月大脑短路了片刻,低眸看向自己已经解锁的手机,上面仍旧是那张看了无数遍习以为常的照片。
她反应过来,上面的另一位男主角,此刻就在自己身侧,这张照片还被他看到了,还让他知道,她设成了手机壁纸。
人在极度丢脸的情况下,或许思维逻辑是违背常理的,宋时月呆着脸,脑袋木然,无意识低低“哦”了声。
她翻开相册,找出这张照片,然后点进祝星焰的聊天框,发送过去。
照片一秒传送成功。
她看着他低头接收保存,然后手指轻动,同她一样,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祝星焰如常按下锁屏,手机屏幕黑寂下来,他抬起脸,笑容在深夜里带着一丝难言缱绻。
“夜深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两人房间都在二楼,就隔着一堵墙壁。
原本宋时月已经困得不行,被他叫醒时,正在酣梦里,原以为回来一挨着枕头就会睡着。
谁料经过中间那一道小插曲,宋时月躺在床上,只要一想到祝星焰就在墙壁另一端,就更加难以入睡,辗转反侧,脸颊不知不觉一点点升温。
她不想去误解他的意思,但他的每个行动举止似乎都把含义表露无疑。
唯独偏偏没有说出那句话。
周日下午,系里有活动。
宋时月提前返校。
吃过早餐,祝星焰把她送回学校。
在路上,她手机震动不停,知道她这两天是同祝星焰出门,柏佳和徐弥早早便说好了要签名照片,只是经过一番折腾,宋时月差点忘记,两人一大早,便在群里不停地刷着存在感,提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宋时月无奈回复。
【保证完成任务】
底下便是一片的爱心刷屏。
【爱你!!!!】
她关掉手机,又对上一旁祝星焰的眸子,这里离学校不近,车程最快也得两个小时。
但来时,他坐在车里接她。
回去,他依然陪在一旁送她。
“你最近没有工作安排吗?”宋时月想了想,试探问道。祝星焰弯起眼睛,在金色朝阳中,和煦明亮。
“前段时间工作刚好都收尾,最近想要给自己放个长假。”
“噢……”她顺从点着头,不敢去想他话里深意,然而,只听他下一句问起。
“你是不是快放暑假了?考完试有什么安排?”男生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身后山林葱郁,快速划过,简短的几个片段画面,让她看得短暂失了神。
宋时月努力收起注意力,如常回复:“暑假要参加一个国外的修学访问,可能要一个多月。”
“啊。”他似乎是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时,怔愣了几秒。
“什么……时候去?”祝星焰话语不太连贯。
“考完试。”
“哦……”他似乎在心里默算了下日期。
“那不到半个月了。”
“嗯。”宋时月小心颔首,从他脸上神色中,依稀察觉到什么。
“也是前不久才定下来的,所以……”她有几分歉意,想要解释。
“没事,一个月也很快。”祝星焰先偏头朝她笑了笑,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唯独宋时月还睁着那双水润乌黑的眸子看他,里头含着担忧。
他手指轻动,还是难以克制,手掌轻轻揉了下她的头顶发丝。
“宋时月,别这么看我。”
他掌心按着她的脑袋,扭到了正前方,宋时月视线里失去了他的脸,被前视镜里笔直的道路占据。
“你干什么呀。”质问也显得毫无威慑力,更像是幽幽抱怨。
祝星焰失笑出声,收回手清咳,调整姿势坐直,依旧端得一副正人君子样。
“我的脸很贵,多看要收费。”
“………………”
车子依然停在了校门口远处的树下,借着树荫遮蔽,挡住车内景象。临下车前,宋时月终于想起正事,帮舍友提起了签名照的事情。
“她们都很喜欢你……”她不敢提柏佳磕的cp,只婉转组合了下措辞。
“好。晚点我让经纪人拿给你。”他应得很温顺自然,没有任何为难。宋时月听完,却不由担忧,抿唇犹豫问。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他盯着她,有点气,闷声笑了几声,加重音量叫她名字。
“宋时月,别说几张签名照了,哪怕你要我本人去和她们合照,都没有一点问题。”
宋时月最后是从车里堪称落荒而逃下来的。
她脸颊通红,被那句话落地后带来的炽热空气感染,不记得自己当时应了什么,似乎是抿紧唇一言不发,脸上热度却在飞快上涨。
最后,自己先受不了车里灼人气氛,胡乱道别,拉开车门下来。
祝星焰在后头隐约还叮嘱了两句,她根本回想不起来说了什么,脑中只剩下当时他紧盯的黑眸,还有落在耳边的那句话。
校内林荫道茂盛,一进入,凉风扑来,宋时月滚烫的大脑稍稍冷静,直到慢慢走到宿舍楼下,才堪堪从方才的情形中回神。
刚冷静下来,手机铃声作响,她点开,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宋时月迟疑接听放在耳边,对面传来一道依稀有几分熟悉的嗓音。
“喂,是宋同学吗?我是小焰的经纪人刘焱,他让我送几张签名照过来,你待会时间方便吗?”
挂完电话,心头大事堪堪落地,宋时月放下点心,脚步如常上楼。
这头,刘焱在电话里,忍不住和自家的年轻偶像八卦。
“怎么样?和小同学一起待了两天,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
校外远处树下的车辆,依旧停留在原地。
祝星焰接听着电话,手心里拿着的是方才宋时月慌乱离开时,不小心遗落的白色耳机。
他眼前仿佛还能出现女生戴着它,认真记笔记的模样。
“没有。”祝星焰垂眸,眼睫覆盖神色,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声音低而缓慢。
“她那么小,那么好,才接触过我一个人,我怕她吃亏。”
“慢一点,让她好好考虑我。”
第39章 第三十九颗星星
盛夏来临之际, 暑期开始。
宋时月办好签证资料,回家探望了赵司茜和宋清,便同老师同学一起踏上了修学之旅。
学习第一站是英国, 他们将在一所百年名校进行为期两周的游学生活。
每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外籍老师还带着他们做各种业余扩展训练, 参加活动采访,和周围路人沟通,小组交流讨论会……生活都被这些内容填满,空暇时,一起来游学的同学便结伴去附近探索旅行。
时间飞快而过, 一转眼,半个月结束。
在英国的最后一天,他们举办了欢送会, 地点在校外一个酒吧餐厅,临行前,大家似乎都有诸多不舍, 这段时日朝夕相处结下的情谊, 还有对离开这个地方的留恋。
不少人都喝了酒, 坐在宋时月身旁的是个男生, 同为这次大赛获奖者, 在外出游学这段时间, 短暂成为了同学。
他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 认识第一天就亲切的称呼对方昵称,有个女生叫秦阳,他就主动叫人家小秦, 男生也不例外,基本没有直呼别人全名, 唯独宋时月,被他单拎出来个月字,每次开口闭口都是小月。
她有点尴尬,主动提过两次,不如叫她小宋,或者时月也行,男生笑得爽朗灿烂,大大咧咧心无城府道:“我觉得小月更可爱啊!”
窗外夜色深浓,餐厅灯火明亮,男生喝了酒,脸色薄红,殷勤给她杯子里倒着果汁。
“别喝太多,明天早上起来会不舒服。”
“谢谢。”宋时月礼貌接过,客套道,“你也少喝点。”
“没关系,我酒量很好的。”人群吵闹,两人说话不免低头凑近,从窗外隔着落地玻璃远远瞧着,像是在亲密的窃窃私语。
聚会到了夜里十点才散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没有玩得很晚。
一群人走向门口,准备回学校,大家说说笑笑往前,宋时月在看手机消息,不免落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