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既然享受了他耀眼夺目,就要去接受这份光环带来的灼热。”
宋时月说完,秦阳恨不得立刻放下筷子给她鼓掌,刘献脸一阵红一阵热,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宋时月一鼓作气表达得直接,冷静下来后,又觉得有些愧疚,刘献也只是关心她。
她把旁边打来还没动过的小碗排骨推到他面前,认真道谢:“刘主席,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大恩不言谢,小小排骨不成敬意。”
刘献当天在食堂说的话,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宋时月倒是提过和他们两个在一起实习的事,祝星焰一听,又拈酸吃了通醋,轻哼。
“哦?就那个张口闭口小月的。”他睨她一眼,着重强调,“是吧,宋月亮同学,我应该没记错?”
“是是是,你记忆力最好了,八百年前的事情都记得。”
“当然了,我还记得有个什么白的,呵,宋月亮魅力无限。”
“…………”
“你多吃点吧,醋大伤身。”宋时月抵抗不住,干脆往他碗里夹了两筷子肉片,试图塞住他的嘴。
“行,不提你的周同学了。”祝星焰不紧不慢吃着她夹来的菜,不再揪着不放,一切恢复往常的样子。宋时月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若无其事问。
“对了,你们明天几点下班?”
“……?”宋时月惊疑不定咬着半颗肉丸望他,艰难咽下去。
“做什么?”
“问问。”他云淡风轻。
宋时月本能回避,装鸵鸟,状似专心吃东西模糊答:“不确定,可能忙不完就要加班……”
“哦。”
……
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敷衍过去,但祝星焰没再追问,并且晚上一如既往收拾着餐桌厨房,还特意给她切了水果,睡前落下晚安吻。
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周一。
祝星焰照例送她过来上班,过完这个周末,她晚上又要回去宿舍住,他家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远,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所以即便是祝星焰提了好几次让她搬过去,宋时月也没有同意,路上来回时间太长,两个人都很累。
况且同他一起,总是会耽误工作效率。有时候忙不完,宋时月也会把一部分资料带回宿舍翻译。
柏佳这个寒假也还没回家,她想要考研,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准备资料,正好留下来同她做伴。
两人打算年前一同离开,过完年的计划还没定下来。
把她送达楼下后,宋时月站在路边,目送着祝星焰车子离开,消失在马路尽头才转身进去大厦。
昨晚的话也不全是敷衍他,需要整理的资料数量庞大,要全部弄完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晚上到了下班点,办公室谁也没有走,直到晚饭点到来,禁不住饥饿,陆陆续续才有人打卡离开。
外面天还没黑,过了晚高峰下班期,马路上车辆不多,路灯还没亮,暮色却已经隐约降临,光线亮度在白天与黑夜的临界点。
宋时月背着包,慢慢前往公交站,从公司走过去需要穿过前面一条马路,斑马线正亮着绿灯,她提步,刚走到三分之一处。
比起视觉先感知到的是大脑,身体涌起一股悚然的危险预感,耳边刺耳的汽车行驶声从左前方传来,宋时月抬眼望过去时,那辆大卡车已经不受控制朝她冲来。
“时月!——”有人惊恐叫她名字,宋时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人重重一揽,两人受惯性重力倒往了旁边绿化带,背后疼痛袭来,祝星焰压在她身上,呼吸急促剧烈。
身后卡车猛踩下油门,尾气呼啸,消失在了路口。
第54章 第五十四颗星星
事发点已经算是郊区了, 当时的目击者不多,马路上只有几个监控,拍到的画面里, 大卡车后头的车牌是伪造的。
这辆车子查不出任何信息,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画面, 是驶向市外,然后再也找不到踪迹。
宋时月在医院上上下下做了个全身检查,除了后背那里倒地时撞到绿化带台阶青了一块外,没有其他损伤,倒是祝星焰, 为了护着她,落地时手臂垫在她脑后,腕骨撞伤了。
病房内, 他坐在床上,手腕打着厚厚绷带,还在和警察交涉。
这件事情影响极为恶劣, 相关部门高度关注,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 消息还在封锁状态, 没有在外界引起太多舆论。
只有身边几个亲朋好友关心, 宋时月暂时请假了, 秦阳他们第二天上班就知道公司外面昨晚差点发生车祸, 警察这两天在路口那忙前忙后调取监控排查,宋时月请假理由只说身体不适,除了部门领导, 没人知道真实原因。
祝星焰打了好几个电话,没多久陈之驯就收到消息, 提着花篮上门探望,闲得完全不像是当红偶像,据说已经在家休假大半个月了,对此他的说辞是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本钱,说完还意有所指望向他包扎得层层叠叠的手腕。
祝星焰没同他计较,插科打诨开篇完,陈之驯脸色正经起来,拉着椅子坐下认真问:“怎么回事啊?”
“真是蓄意谋杀?”他用上了一个很严肃的词,祝星焰脸色始终沉重,眉头从事情发生开始,就未曾舒展过。
“嗯。车牌号都是假的。”
陈之驯犹豫了下,难得谨慎,衡量措辞:“是……粉丝?”
或许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太对,陈之驯说完,又立即改口:“私生?”
祝星焰垂眸盯着手机不语,过了会,仿佛想起什么般,抬起头来问:“你最近和徐宜有联系吗?”
他一愣,随后眼神闪动,不确定:“你是怀疑……”
“我仔细想了很久,能把信息调查得这么清楚,目无法纪,事情发生到现在还能都查不到痕迹的,除了她,我印象中没有类似的人了。”
祝星焰抬眼,黑眸深邃,犹如漩涡:“上次是不是有人提过,徐霓快回国了。”
当初闯进他家的事情当作丑闻爆出来,再加上徐霓一系列的疯狂行为,徐家自觉丢人,把她送出国外,到现在刚好是第五年。
算一算时间,她也该毕业了。
徐家或许以为这些年她在外面会有所收敛,松口让她回来,没想到,本性难移,回国第一件事依然是找死。
“确实是有提过……这个事我帮你查一下,对了,你联系徐宜了吗?”陈之驯小心试探。
“还没。”
“万一要真是……你打算怎么办?”
“按法量刑,不是我定罪。”他淡声道。
这就是没有转圜余地的意思了,陈之驯懂了,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宋时月,女生全程安静坐在那里,唇色苍白,乖巧,眼神柔韧。
遭受这一通无妄之灾,依然温静,情绪稳定。
他刚刚动摇的心又硬下去,谁不可怜,如果不是祝星焰刚好在场,事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陈之驯咬咬唇,下定决心。
“这事我帮你查,最迟今晚给你回复。”
陈之驯圈子里人脉广,狐朋狗友一大堆,他这个左右逢源的性格,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又保有一丝难得的赤忱天真,无论谁都讨厌不起来,哪都吃得开。
不多时,就在一个共同朋友那里打听到,徐霓确实回国了,就在上个月十号,算算快两个月,从盯上宋时月到策划出这起事故,时间也差不多。
对方还多说了几句,徐霓自回国后就老老实实呆在京市,很少出门,听说安分不少,就连徐宜这个哥哥都少操了心。
徐家本身在京市就有一定名望,底蕴深厚,徐宜当初进娱乐圈也是因为随手写的几首歌爆火了,才华遮挡不住,这些年也不怎么上心事业,每年发的歌却人气不减,在圈内地位稳固。
无人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大家族支撑,徐霓当年这么为所欲为,和家里也脱不开干系,从小到大习惯了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一旦遇上极度喜爱却又无法拥有的,便难以接受,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可是她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她已经是个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事情有了眉目,祝星焰就往徐霓身边查起,任何人际交往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警方那边同时在追踪卡车的线索,车子在市内消失之后,开始盘查起了周边邻市的道路监控。
自从这件事发生,他几乎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短暂休憩,梦里也睡不安稳,眉头紧皱,突然又一瞬惊醒。
两人伤势并不严重,休养得差不多,便出院回家,当时住院也是为了和警察对接方便,同时防止有心人再次加害。
宋时月现在去到哪他都寸步不离陪着,饭菜都有专人送上来,只不过他刚好伤的是右手,前两天谨遵医嘱不能乱动时,一应日常需求都是宋时月帮忙打理。
比如喂饭,拧毛巾,挤牙膏……这类小事,两人共同生活这么久,日常这些行为自然顺畅,并不会觉得尴尬。
唯一让她有些难为情的,是第一天刚处理好伤口回来,没过多久,祝星焰要去洗手间。
里头许久没动静,也没有人出来,宋时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才想起来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进去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换病号服……
她想着已经要脸色发烫,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去敲门时,祝星焰声音从里头传来,听起来还算冷静。
“时月,你帮我去外面叫一下刘焱,我可能需要他帮忙。”
她一听,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点头:“好,你稍等一会。”
出院前医生又给他换了一次药,手腕已经消肿了,不使重力的话没有太大问题。
从医院回去路上,车子前后还跟着两台车辆,小区原本就是防护森严,最高级别的安保,刘焱把两人送到家门口,忧心忡忡叮嘱。
“没找到徐霓证据之前,你们先暂时不要出门,虽然她应该没这么快有下步动作,但是疯子的行为不能用常规理论推测。”
“为了你们两个的人身安全,还是谨慎一点,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他最后看向宋时月,神情凝重。
“尤其是小同学,你千万要注意,这段时间最好不要随便出去。”他是见过徐霓的,当年就是他带着警察从祝星焰家中把她带出来,十几岁的小女生,却拥有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人时,眼底的疯狂偏执,让人不寒而栗。
刘焱走后,家里只剩他们两人。
宋时月先检查冰箱,里头已经提前打点过,一应蔬果食材俱全,就算不出门也可以吃上一周。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祝星焰似乎察觉,在她身旁开口:“徐宜已经知道了,我和他聊过,这段时间他应该会看好徐霓,不用太担心,刘焱是关心则乱。”
“没关系,我觉得我们谨慎一点也好。”宋时月合上冰箱门,抬头望着他道。
她是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当时的情形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人悚然,她从前看影视剧里,主角遇到危险时总是站在原地发呆很不理解,直到自己亲身经历。
她到现在都清晰记得那辆卡车巨大的车头,两盏明亮大灯射来,眼前一片白色,在巨大危险降临时刻,人类已经失去了本能,大脑不足以在极短时间作出反应,拿回身体掌控权,于是那几秒钟的时间,只能等待着命运降临。
如果不是祝星焰突然出现,她已经是无情车轮下一缕亡魂。
即后怕,又庆幸。如今得来的每一天都觉得是命运额外的奖赏。
“对不起。”祝星焰拥住她,手里用力收紧,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
他脸埋进她肩头,声音痛苦愧疚。宋时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抚。
两人之间不需要再多说其他的话,这些天,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突然情绪失控,紧紧抱住她道歉。
进医院第一晚,惊魂未定,祝星焰受到的惊吓仿佛比她更甚,惨白着脸,就连医生处理伤口时,手里都紧牵着她不放。
好像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她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一秒钟。
就连晚上睡觉也是这般,房间只有一张病床,他受伤的是右手,宋时月就躺在他左边,被他揽着,紧靠在怀里。
他抵在她头顶的下颌,湿热的呼吸,身上的体温,都在安静夜里清晰传来。
她好像忘了前不久受到的惊吓,与死亡交错的恐惧,内心一点点镇定下来,奇异被安抚。
那晚宋时月其实睡得并不好,总是断断续续醒来,她知道身旁的人也一样,因为每次半梦半醒中,都能感知到颤动的呼吸。
他似乎总在看她,看着她是否真的存在,柔软的吻不时落在额角和脸上,像是羽毛般轻轻掠过眼睛、睫毛、鼻尖、嘴唇。
他一遍遍亲着她,诉说着后怕。
第55章 第五十五颗星星
在医院的几晚, 两人都是同住一个病房,因为他的手受伤,宋时月怕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 祝星焰第二天便叫护士往里多加了一张床,并在一起。
某种意义上的同眠, 在当初那种特殊情境下,竟也没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