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极近的距离下鼻息交错,热意攀升。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
季凡灵坐在他腿上,慢慢眨了下眼,好像不觉得两人离得近有什么不对,只是慢吞吞地开口:“你手机响了。”
好像那根绷紧的弦松了下去,傅应呈松口,那枚玉佛落回她胸前。
男人眉心蹙紧,压着胸腔里尖锐的恼火,伸手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姜萱。
傅应呈挂断了,女孩却看着手机说:“你们。”
屏幕又一次震动着亮起。
来电显示还是姜萱。
女孩说:“……结婚。”
傅应呈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又一次挂了,然后将手机关机,丢在桌上,看着她,嗓音微哑:“我不和她结婚。听到了么?”
季凡灵还在看他丢在桌上的手机。
傅应呈凭空生出一种无力的恼意,他抬手,很轻地把她的下巴掰了回来,强迫她看着自己。
“季凡灵。”
他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我不和别人结婚。”
“哦。”她说。
她被迫看着他,可是好像心不在焉,手里还在做着小动作,玩着他小指上的尾戒。
傅应呈看着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眼睛、鼻尖、唇瓣,最后又拉上去,对上她醉后迷蒙的眼。
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睛。
好像她还是,并不在乎。
男人胸膛沉沉地起伏了几下,最后还是落了下去。
良久,他垂下眼睫,喉结滚了滚,涩声道:“……小年,我宁可你跟我生气。”
女孩没有听懂他说生什么气,抬手,按住了他的嘴。
她手指细长,指尖凉凉的,按在男人的唇瓣上,因为呼吸不稳还摩挲了一下:“不能喊。”
“为什么。”
“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喊。”女孩仔细看着他的脸,认真说。
傅应呈看着她。
她像是觉得他还没有明白似的,费力地组织语言:“你不是……你不可以。”
傅应呈静了一会,眼里汹涌的情绪像退潮一样缓缓沉下。
他低声妥协:“……好,我不可以。”
女孩又开始玩他的尾戒,好像很有意思似的转来转去。
傅应呈有点累了,他说不出这种很深的疲倦感从何而来,只是任由她侧坐在大腿上,玩着自己的手,一边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慢喝着。
过了会,女孩似乎是把自己玩困了,倾身过来,歪头靠在他肩膀上。
“怎么又开始靠着我了?”傅应呈喝得也有点多了,声线入耳有种磁性的沙哑。
她不说话。
“这次又是在扯平什么?说来听听。”傅应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理人?”沉默片刻,傅应呈低声道,“……我要说什么,你才会多理理我。”
安静了一会。
男人喊:“……小年。”
女孩果然有反应了,她耳朵轻轻动了下,抬起头,盯了他一眼,吐字道:“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还能管得到我?”见她看向自己,傅应呈淡淡地笑了下,眼底藏着一点落寞的难过,就这样看着她,安静道。
“我偏要喊你小年。”
季凡灵脸上分不清是喝酒的红晕还是别的,她恼火地盯着他的嘴唇,像是觉得他嘴巴很坏一样,用两只手一起捂住了。
她就这样趴在他怀里,近在咫尺的距离,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轻软的呼吸间全是樱桃的甜香。
明明醉得都分不清人了,还是固执得要死,一字一顿道。
“能喊我小年的人,只有妈妈,”
她想了想,好像在费力地回忆什么,又认真地,声音轻轻地补上:
“……还有傅应呈。”
第60章 应呈
“……还有傅应呈。”
轻软的嗓音。
像一簇火,轰得一声燃起,震得人耳畔都响起嗡嗡的杂音。
傅应呈在黑暗里怔住,静了很久,一时间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你说什么?”良久,他难以置信地问。
女孩靠在他怀里,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觉。
“季凡灵,你再说一遍。”
傅应呈掌心托着她的脸,捏了捏,试图从她唇间再撬出几个字来。
季凡灵睁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很不高兴道:“什么话?”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哪句。”她困意朦胧,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好像是存心来气人的。
傅应呈闭了闭眼:“关于小年的那句。”
女孩一喝醉就像没骨头似的,浑身上下软得惊人,好像随时都会从他怀里淌到地上。
她耷拉着眼皮:“……你不可以喊。”
“……”
半晌,傅应呈埋着头,认命了似的沉沉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困就睡觉去吧。”
他把人抱进卧室,抱到床上,明明刚刚困得好像已经要睡着的人,现在却不撒手了,好像床铺会烫她屁股一样,一个劲往傅应呈怀里钻:“不行。”
“……”
她在人身上磨蹭,傅应呈不禁头皮紧了紧,声线压着:“你不是困么?床就在这里,睡觉还要人教?”
“……洗澡。”
有之前在浴缸里泡晕了的前科,傅应呈还真不敢让她醉成这样去洗澡:“不用洗。”
“……我不干净,”
季凡灵用全身的力气抱着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字,“傅应呈,洁癖。”
在洁癖家,不可以不洗澡就上床睡觉。
“你哪里不干净了?……”
傅应呈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用袖子糊弄着给她擦了下脸,慢慢道:“你现在干净了,特别干净,行了吗?”
“傅应呈。”她还是说。
“傅应呈同意了,”傅应呈说,“我刚刚给傅应呈打过电话了。”
“真的吗?”女孩慢慢探出一点头。
“真的。”
傅应呈对上她有点怀疑的瞳孔。
他静了两秒,低声说,“……其实,你做什么,傅应呈都同意的。”
季凡灵好像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没再说要洗澡的事情,但还是埋在他怀里不下去。
傅应呈单膝跪在床沿上,一手撑着床头,一手虚搂着她的腰,俯身弓背,把她往下放。
谁知她根本不配合,自己往上爬,傅应呈几次三番都没成功,眼镜都被她弄掉到床上。
动作间,他忍耐的底线被岌岌可危地反复磨蹭。
如果光抱着也就算了。
她还很不老实,不知道在想什么,顺着他的胸口往下乱摸,痒意一阵阵发麻得流窜,指尖游走着,不负责任地到处点火。
最后终于,探进他的口袋,捏住了里面的东西。
傅应呈一把按住她的手腕,眼睛危险得眯了眯。
都醉成这样了,还想坏心思。
难怪她一会儿试探着靠近他,一会儿又说要睡觉,一会儿又缠着不让他走,原来心思全放在他的口袋里。
季凡灵手腕被按得死死的,明明已经抓住那东西了,却缩不回手,急得一直挠他:“给我。”
“知道那是什么就给你?”傅应呈盯着她,嗓音有点哑。
女孩细软的手指隔着睡衣的布料,跟猫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的侧腹,坚持说:“送我的。”
人不大,占有欲倒是强得厉害。
听见苏凌青说是给她的就惦记到现在。
男人攥着她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都忍得隆起,低声警告地喊她:“季凡灵。”
“……给我用的。”女孩贴在他怀里拱,好像整个人都想钻进他的口袋里去探个究竟。
她可能高估了自己的体型,没能钻进他的口袋,倒是把他的居家服下摆全蹭了起来。
女孩柔软的发稍,微凉的鼻尖,和艳红的唇。
猝不及防地。
在他绷紧的小腹上一路蹭了过去。
像一串火星突突突地跳动起来,血液汹涌,瞬间冲垮了酒意熏染后的理智。
傅应呈眼神一沉,动作略显粗暴地捉住她两只手腕,攥在一起,一边反手抓着他腰上的纤细脚踝,轻而易举地把整个人都捞起来。
然后,团进被子里,压严实了。
她还要说话。
男人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傅应呈自上而下地俯身,阴影完全将她笼罩。
离得很近,即便在暗处,眉眼也清晰凌厉,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暗沉的欲色翻涌。
良久,他语速缓慢道:“季凡灵,你也成年了。”
指腹微烫地,警告性地,在她唇上按了下,然后和整个人的气息一起抽离。
男人嗓音低沉,隐在晦暗的夜色里。
“……别这样招我。”
*
第二天清晨。
季凡灵醒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坐起来揉着额头缓了很久。
昨晚喝的酒没有上次度数高,所以她虽然断片,但是断得并不彻底,脑子里断断续续涌上一些碎片。
……
昏暗的房间里,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股脑地往傅应呈怀里钻,男人的睡衣在动作中被蹭起,她的脸好像还贴着他绷紧的……腹肌。
无论多少次,季凡灵都会觉得奇怪,明明看着那样冰冷的人,摸起来却是滚烫的。
甚至嘴唇擦过的时候也是……
触到微烫的皮肤下,微微凸起的,青筋脉络。
……
季凡灵:“……”
女孩眼瞳颤抖,手也颤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然后。
一头撞死在床上。
不是。
她昨晚。
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她喝醉了就开始非礼傅应呈吗?
是她在做梦吧,她喝醉了做春梦,梦到她发疯了去亲傅应呈的腹肌,好像要更合理一点吧?
说好的满地乱爬呢,她宁可自己满地乱爬。
季凡灵在床上磨蹭了半小时,不想出房间,实在挨不过去了,才下了床,结果遍地找不到拖鞋。
季凡灵:“……”
她昨晚到底怎么进的卧室?骑着傅应呈吗?
女孩长发披散着,赤脚拉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男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的衣服变了,不是昨晚那一套睡衣,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照在眼镜上。
女孩的拖鞋就整齐地摆在他脚边。
像是一种,罪证。
季凡灵别无选择,光着脚走过去,若无其事地穿上鞋,好像自己做的事情非常普通:“你没上班啊?”
傅应呈缓缓掀眼,看着她,没说话。
眼睑处的青黑格外明显。
季凡灵心虚:“怎么,怎么了?”
“你以后,别在外面喝酒。”傅应呈嗓音冷淡中带着一点沙哑。
季凡灵面无表情:“也还好吧,我难道又……”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傅应呈的神色,“满地乱爬了?”
傅应呈不是很想提她做的那些事,把茶几上的小盒子推了过来:“这是苏凌青送你的。”
季凡灵想起昨晚苏凌青单独往傅应呈口袋里塞了个什么,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细细的,精巧的银色戒指。
“……他送我戒指?”季凡灵感到莫名。
“送你就拿着,”
傅应呈掀起眼睫,意义不明地盯了她一眼,“省得你总惦记。”
季凡灵尝试着戴在自己的手上,套到一半就卡住了。
原本好似毫不关心的男人瞥过来一眼,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度:“什么人送你戒指,你都往无名指上套?”
季凡灵:“啊?”
“……那是尾戒。”昨晚不是还玩得很起劲么?
季凡灵换了手指。
居然尺寸正合适。
她伸着手指看了看,目光下意识往傅应呈的尾戒上瞥了一眼。
乌金和银戒。
就算不是对戒,也未免过于……
女孩有点莫名脸热,慢慢摘下尾戒,连着盒子一起揣进口袋,镇定自若道:“就这事,没了吧?”
“有,”
傅应呈平静道,“我和姜萱没有关系,朋友都算不上,结婚更是无稽之谈。”
季凡灵心里微动,轻轻眨了一下眼。
她面上没什么反应地哦了声,正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