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宋斐然当真想了想回答他说:“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我驯化最成功的作品。”
萧承不可思议地听着她说:“他心里已经空荡荡了,只有我,你明白吗?我想要他哭他就会哭,想让他快乐他就会快乐,他的喜怒哀乐全在我的掌控内。”
夜色下,她脸上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爱欲:“你不会明白的,这才是我想要的爱,可以掌控的爱。”
爱怎么可以掌控?爱和恨从来没有办法选择和掌控。
萧承看着她,觉得她的心冷的可怕,他很想告诉她,她或许压根就不爱裴颂。
可天枢突然低低咳了一声。
有人吗?
萧承和宋斐然几乎同时扭头朝天枢看过去,天枢眼神示意,传音告诉他们,似乎有人在附近。
是谁?
天枢又传音说:“似乎是元婴期以上,他的修为不在我之下,所以我感应不到他的方位。”
修为在天枢之上?
宋斐然立刻想到了裴颂,伸手去摸怀里的灵玉,想看看裴颂的所在,确定是不是他,却发现灵玉好像掉到了哪里,没在她身上。
“是裴颂吗?”萧承也反应过来,传音问天枢。
但天枢无法确定。
萧承在那夜色下,看着找灵玉的宋斐然,很想要试一试:“他真的在你的掌控内吗?哪怕他知道,九头蛟龙是你故意放出去逼死他师父的……”
宋斐然抬头盯向萧承,眼神锋利的吓人。
萧承不想惹怒她,可他很想知道:“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试一试他是不是绝对在你的掌控内。”
宋斐然看着他,眼神一点点暗下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手指从衣襟滑到他的脖子上,收力的攥紧冷声道:“萧承,我们果然只能是对手。”
她们早晚会激怒对方。
夜色里,等天枢朝着某个方向找过去,却什么人也没有发现,只找到了地上掉落着的一枚黑珍珠耳坠。
他拿过去交给了宋斐然。
宋斐然看着那枚耳坠什么也没说,看来裴颂什么都知道了。
夜色里,她将耳坠捻成粉末,从丹霞岭走到了万佛寺。
寺庙中的金佛才刚刚重塑金身,她站在金佛下望着垂目的佛,难以压下心头偏执的掌控欲,她确实很想知道,如果知道是她设的局逼死沈岁华,裴颂还爱她吗?
还会在夜里替她涂药,在清晨送她出门,在她想要他快乐时快乐的落泪吗?
……
漆黑夜色里。
裴颂躺在床上又听见外面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带来他伤口细细密密的痒和痛。
他闭着眼想让自己睡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冷得出奇。
他不记得自己躺了多久,只记得灵芝在外轻轻敲门,要来给小螃蟹喂奶。
裴颂才起来,看见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听着灵芝在逗小螃蟹玩,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生气吗?
沈岁华已经死了,生气又有什么意义?
愤怒吗?
似乎也不应该,她只是在做她要做的事,她杀父杀母杀兄长,怎么会放过沈岁华?
至于青柳师叔与她发生过什么……
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青柳师叔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是啊,不就是如此吗?
可是他感受不到他的心了,她骗了他,她是不是不该这样骗他?
裴颂慢慢走出房间,站在太阳下让身体回温,她是不是不能这样骗他?
“少爷!少爷!”灵芝突然抱着小螃蟹走了过来,睁圆了眼睛惊喜万分地说:“小螃蟹好像长牙了!天啊!她这么早就长牙了!”
裴颂愣愣的低头,看见一脸懵懂的女儿,女儿对上他的脸伸出手就笑了,嘴巴咿咿呀呀的胡乱说着什么,小手不能朝他伸,像是在要他抱。
裴颂伸出手,就被她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手指,塞进嘴巴里。
她柔软的嘴巴咬着他的手指,有一粒小小的牙咬在他的指腹上。
长牙了,他的女儿长出了第一颗牙齿,在他这样绝望失温的时候,他的手指被热热的小手抓着。
裴颂忽然间就哭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哭,也许是高兴的吧。
灵芝兴高采烈叫来汪渺,又给宋斐然发简信,公布这一个大好消息。
宋斐然虽然很快回复了,但她依旧没有回来。
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裴颂等到夜里,才发现他的绝望里有一些慌张,因为他在想:是不是她发现了他在偷听?她……生气了吗?还是她炼制阴兵出意外了?
他坐在榻上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调息,找出灵玉,才发现她给他回了一条——【你的伤口又痛了吗?】
什么时候回的?他怎么没看到?
裴颂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给她回过去。
房门被推了开,灵芝着急忙慌的进来说:“少爷,快跟我回一趟莲心小院!”
“怎么了?”裴颂惊讶的问他。
“您别问,跟我走就行了。”灵芝却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来不及多问就被灵芝一道疾行符带去了地下交易城里。
灵芝直拽着他胡乱说:“是斐然,斐然她有点事……”
什么?
裴颂的心一下子沉了,“她出什么事了?”是阴兵反噬吗?那怎么会在莲心小院?汪渺来了吗?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见到汪渺。
灵芝闭口不答。
裴颂心里慌得要命,推门进入莲心小院却愣住了。
廊下挂了红灯笼,满院子彩灯招展,那棵桑葚树上贴着红色的喜字。
堂屋的门开着,红色的灯烛照亮整间房间,光芒中一身红色吉服的宋斐然笑吟吟走出来。
像是一场他痴心妄想的梦。
灵芝笑着推他说:“嘿嘿,新郎官快去换吉服。”
裴颂脚下的地面也像是变得绵软,他不敢相信的站了一会儿,怕是假的,没有换吉服走进了堂屋。
发现灵芝和汪渺站在灯烛下,旁边居然是许久没见的桂香嬷嬷,她抱着穿了红色小衫的小螃蟹,眼眶红彤彤像是刚哭过。
只有小螃蟹熬不住地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不是梦吗?
宋斐然朝他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成亲你不换吉服?”
成亲?她不是忘记了吗?
裴颂感受到她的温度,竟然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说这是你憧憬的成亲吗?”宋斐然握住了他的手,去看他的脸,笑着说:“你又要哭了?”
他没有哭,他只是太怕是做梦了。
他抬起头看宋斐然,看灵芝,才反应过来:“灵芝问我那些话……是你让他问的?”
她没有忘记那夜答应的话吗?她一直在做吗?
是了,裴颂记起来她在丹霞岭也和萧承说,她要和他成亲。
至少,她是真心想要和他成亲的。
“是啊!我那天问您紧张得要命!”灵芝说:“斐然让我别露馅,她想悄悄准备再带您过来,我生怕您发现!”
他没有发现,他以为她不想和他成亲了。
裴颂的手指被握的很紧,宋斐然笑着牵着他走到堂中,对他说:“你现在可以告诉她们,你成亲了,还有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裴颂看见摆着红烛的正桌上摆放着他母亲与父亲的灵位。
他听见斐然说:“我把你父亲的遗骨葬在了你母亲墓旁,她们以后可以在一起了。”
裴颂想,他一定不能哭。
但他听见灵芝在一旁小声饮泣起来,因为灵芝很清楚她母亲死之前多么想再见父亲一面……
她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从未想过宋斐然会替他收起父亲的遗骨,他以为宋斐然把遗骨交给万佛寺了……
他突然觉得,宋斐然其实一直在做答应过他的事,她答应替他杀了老人皇,就真的杀了。
她答应和他成亲,也真的做了。
她在丹霞岭一件件找到他父亲的遗骨,和他母亲葬在了一起……
她唯一没有做到的,只有欺负他。
可是她也不是每件事都欺负他,她只是……太恨沈岁华了。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他又在介意什么?计较什么?
裴颂在红烛下感到晕眩,他的手指一直在发颤。
宋斐然握紧了他的手问:“你的手怎么又变得这么凉?”
裴颂望着她,她注视着他,她是真的在担心他:“……我娘亲一定很开心。”
“那你开心吗?”宋斐然望着他问他。
裴颂忽然想起,她曾经在这小院里问过他:你没有自己想要的吗?
从前师父教他仁善、大义,似乎只有她会问他,你自己想要什么?你开心吗?
他眼睛里的雾气令他快要看不清宋斐然,他在心里想:就算在这一刻她杀了他,他认了。
他就是没有办法离开她,他甘愿喜怒哀乐被她掌控着,至少她喜欢掌控他。
“我很开心。”他抱着她,托起她的脸看她:“那你呢?你开心吗?你想和我在一起吗?想和我和小螃蟹在一起吗?”
宋斐然望着他,轻轻点头,眼眶被红烛映照得发红,“想的。”
裴颂绝望地恨自己,又绝望地爱她,他哑声说:“小螃蟹长了牙……你昨天没回来的时候长的。”
宋斐然眼眶红得那么明显,她抱住他轻声说:“我怕你在生气。”
裴颂千疮百孔的心软化成一团,被她又一点点捏好。
他摸摸她的脸说:“我没有办法气你太久……我没有办法。”
他爱她,爱得要死,爱的喜怒哀乐随她摆弄,爱的就算她骗他,他也会悄悄原谅她。
他只会恨自己,永远没有办法不爱她,对他来说爱她是没有办法掌控的。
如果可以掌控,他在第一次做她的鼎炉时就会迫使自己不要爱上自己的师母。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活该。
他低头吻她,吻得快要透不过气,死掉了一样。
宋斐然听见系统突然上线。
——【恭喜您达成[甜文]结局,您已完成本世界全部任务,是否选择现在离开本世界?】
她有些晃神,似乎很久没有听到101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似乎也不是101,而是主神系统的声音?
——“抱歉宿主。”101的声音出现,向她道歉,又问她:“您已完成第三个崩坏虐文世界的任务,您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本世界,或是继续留下。”
每个任务世界任务完成后,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过完这一世。
宋斐然有短暂的迟疑,她望着裴颂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在心里想:你瞧,她早已熟知达成【甜文】结局的每个技巧,他总会在被她欺负后又轻易地被她打动。
就算他知道一切,也绝望的任由她掌控,因为他心里早已空荡荡,只剩下她了。
“再等等。”她对系统说。
小螃蟹才长了第一粒牙,她才刚和裴颂成亲,他的手失温得很厉害,他的伤口还会痛会痒。
再等等,她愿意等等再离开。
第121章 《我选做男主的老板》
江城已经一连几天高温预警了。
裴颂昨晚送外卖送到很晚,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起床去超市卸货,这是他的另一份兼职,虽然钱给的不多,一天六十,但只要卸完货就能走,通常八点多就卸完了,不影响他其他工作,还能在超市买临期的食物当早午饭。
今天是一盒照烧鸡腿饭,天太热他破例给自己买了一瓶冰矿泉水。
他席地坐在超市侧门,吹着透出来的冷气大口吃饭,斜对面是江城最大的商场,巨大的屏幕里居然在播放围棋比赛。
平时不都播广告吗?
他扫了两眼,看见一个穿黑色短袖的小女孩在和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男人在对弈。
那小女孩看起来才六七岁,黑发扎成马尾,婴儿肥都没褪去的侧脸却冷酷至极。
裴颂不懂围棋,只是很疑惑这种正规的围棋比赛可以这么小年纪和成年人比吗?那小孩子多吃亏啊?
“给你个鸡蛋。”旁边有人伸手过来,递了个真空包装的熟鸡蛋给他:“哥请你,这么大个子整天就吃这一盒饭怎么行啊?”
是和他一起卸货的王勇王哥。
裴颂忙推辞,但对方已经撕开了袋子直接挤进他盒饭里,他只好道了谢,转身进去买了一瓶冰红茶给王哥。
王勇无奈的接过来叹气说:“我发现你这人真死心眼,就非要算那么清?”
这不是第一次了,裴颂来这里卸货一个星期,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干活很实诚,从不偷懒,有时候把王勇的活也一块干了,大家都挺喜欢他,有时候会请他喝饮料吃水果,但他这人就非得转账AA,哪怕一块钱也绝不占别人的便宜。
一根筋。
裴颂两口就把鸡蛋吃完了说:“要算的,大家都不容易。”
王勇叹气坐在他身边抽烟,又看见他挽起衣袖的手臂上那道老长的疤痕,再去看裴颂那张过于英俊的侧脸,总觉得裴颂不是一般人,一身腱子肉,膀子那么老宽,身上还有疤,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不抽烟不喝酒,像部队里出来的。
可部队出来的怎么混成这样?一天打几份工,吃不敢吃,衣服拢共就两身。
裴颂还在看大屏幕,那个小女孩儿好像赢了,大家都激动的鼓掌为她欢呼,只有她很冷淡的和她的手下败将握手说:“输给我,你也不必太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