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高丛雨林以来,她第一次踏出小木屋。原来这是一座度假庄园,一栋栋独立的木屋别墅散落在雨林之中。
庄园仍在建设,只开放了一部分。隐隐能听到远处隆隆的机械作业声,还有小飞艇在丛林里穿梭搬运着建材。
繁茂的植被遮天蔽日,到处的绿意浓得能滴出水来,呼吸间尽是湿润的空气。米萌穿着条米色的长裙,萧朗替她身上喷上驱虫喷雾。
米萌抬头看到树上,挂着红艳艳的浆果。萧朗拉着她的手,说:“试试,用精神力摘一个。先选中目标,凝神,不要着急。”
他和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米萌依言照做,发现配合呼吸吐纳,摒弃杂念,用精神力控制一些小物品时,并不会头疼。
浆果落在手心里,很诱人,米萌忍不住咬了一口,唔,酸苹果味道。
这一下午,米萌在玩闹中练习控制精神力。萧朗微笑着注视着她,似乎在成年以后,他再也没有过如此无忧无虑的时光。
等夜幕降临时,米萌也累了。她的进步飞速,已经能捕捉活动物体,在河里顺利抓上来一条大肥鱼。
篝火升起,萧朗将鱼开膛破肚,去除内脏,穿在木棍上。
他在心里暗道,野外生存实践这门课没白学,能派上用场。加之前阵子抽空浏览的实用烹饪教程,指挥官此刻信心爆棚,觉得自己能制作出一条香喷喷的烤鱼,让心爱的米饱餐一顿。
唔,火大了,外皮烤糊了,黑乎乎一片。
再来一条。什么?要去苦胆,苦胆是什么东西?
第三条。我打开光屏,对着教程边学边烤,总不会出错吧?
米萌接过木棍,这一条看起来是靠谱的,表皮金黄酥脆,卖相接近于她记忆里的烤鱼。
尝一口,哇,好烫好烫。怎么那么腥?没有调料,好难吃啊!实在不想吃第二口了……他怎么还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要装作很好吃的样子吗?
最终,米园长还是选择诚实面对,她害怕这次违心赞美了他,他会在自己不擅长的赛道上越走越远。她说:“萧朗,我们回去吧,我其实还是挺想念朱利安的……”
“宝贝,闭嘴。”萧朗化为原形。
一只体形流畅的黑豹出现在篝火前,浑身的毛发光亮,骨骼线条优雅,黄绿色的神秘眼瞳里跳跃着火苗。他一出现,周边的小动物感受到威压,四散逃去,周边变得宁静一片。
米萌却丝毫不害怕,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他的尾巴勾起一个弧度,圈着米萌的腰提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背上,向着小木屋狂奔而去。
第80章
地星·热那亚小岛·科学中心。
乔安娜刷开她的个人手术间,全身消毒,罗成为她系好开背手术服的系带。
米萌盖着白色无菌床单,上半身赤.裸,等待着接受手术。
两天前,他们回到热那亚小岛,乔安娜抽取了她的信息素,提纯之后用分析仪解析,得到了气味组合数据,永久地保存在数据库终端。
等到那一瓶小小的,模拟她信息素气息的香水递到她手里时,米萌自己也好奇地闻了闻,清浅的茉莉香气,确实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液体居然还是淡淡的粉红色。
乔安娜潇洒地大手一挥:“私人定制版,不用谢。”
另一个好消息是米萌的身体健康,可以接受手术。
在萧朗的授意下,乔安娜为米萌写了一份病例,大致写明由于米萌女士是经后天改造加入的omega腺体,对她的身体有害,现需要合法摘除。
病例通过了科学中心的审核。
这是个并不复杂的手术,尤其是米萌的腺体是半年前植入的,尚未和身体融合,取出之后是淡淡的透明块状物质,散发着浓郁的茉莉幽香。
“还好。”罗成轻轻感叹了一句。他见过太多伤痕交错的后颈,在取出腺体时,生生剜出一块肉,伤口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乔安娜让罗成执针,为米萌缝合伤口。他们用的是最先进的生物线,几天后便会完全消融,看不出痕迹。
乔安娜个子高,从她的角度,看到罗成颈后有一道歪歪扭扭蜈蚣似的疤痕。
她问:“谁替你做的手术,技术好差。”
罗成的语气依旧很淡,“我自己取出腺体后,对着镜子缝的。那时候没打麻药,手抖了。”
“你们别说了,我听着好疼!”躺在床上半麻的米萌插了一句,她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知道针一下一下地穿过她的皮肉,也很恐怖的,好不好!
“疼啊?我再给你加点麻药。”乔安娜俯身,摸着米萌的脸,语气温柔得简直不像她本人。
罗成皱了皱眉,不理解乔安娜的做法。他都快缝完了,这时候加麻醉?
乔安娜用警告的眼神告诉他,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罗成打完结之后,利落地用剪刀剪断绳子,再将药水推入。
米萌沉沉睡去。
乔安娜眼里闪出无比兴奋的光,连电子眼都流光溢彩。她手上动作不停,转身迅速启动开颅仪器,将导管固定在米萌的头上。
“米园长,安安静静地睡吧,配合我,做一个小小小小的微创开颅手术……”乔安娜说着,飞快地操作,每一步都精确无比。
罗成看着,在内心惊叹乔安娜的操作之娴熟。这是她的绝对领域,太完美的技术了。
很快,米萌的脑部图景呈现在大屏幕之中。
乔安娜飞快地拍照记录,“我真是太好奇了,那么弱小的一个人类,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呢?”
求知欲在她身体里几乎要沸腾了,她就是这样一个科研狂人,不搞明白,她夜夜睡不着觉。
终于被她抓住机会,能光明正大地带米萌进手术室了。
至于之后被指挥官发现,他会不会暴怒杀了自己……
就不是她现在关心的问题了。
收集完想要的东西,乔安娜亲手为米萌缝合。微创伤口掩藏在耳后,再贴两块仿真皮,完全看不出来,简直是一场迅速的、完美的手术。
乔安娜勾唇笑了笑,她一头钻进科研室,去探索米园长精神力的秘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罗成,“她大约半个小时后醒来,到时候推出去就行。”
米萌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她冰冷的手脚渐渐复苏,开始有了知觉。
冷冻仓降落了吗?这是哪里?好像一个手术室,是谁救了她?她试图举起手,好重好重,不过好像比之前好一点,她能够控制了……
“醒了?”罗成举着手指在米萌眼前晃了晃,“这是几根手指?”
“两根。”米萌说,随即疑惑地问:“你是谁?”
“我叫罗成。”罗成回答道。当晚他戴着口罩,米萌现在认不出他来也是正常。
“观察完没问题就早点推出去。”乔安娜探出一个脑袋来喊,“咱们耗时太久,指挥官估计要等不住了。”
米萌一歪头,看见手术室的小隔间,出现半人半机器的蓝发怪物,天呐!这是什么东西?机器人成精了吗?要毁灭地星杀死人类夺取控制权了吗?米萌瞬间脑补了一部赛博恐怖片,尖叫出声:“啊啊啊机器人别杀我!”
乔安娜:?
好像有点不对劲。
乔安娜起身,走到手术台边,问米萌:“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米萌颤抖着求饶,“机器人姐姐,别、别杀我……”
乔安娜左边眼角抽搐了一下,继续问:“你是谁?”
“我、我叫米萌,是一个善良无害的地星公民。”米萌怂怂地举起双手,她花好大价钱购买的冷冻仓,在太空漂了那么久,不会到头来没治好病,还莫名其妙地被机器人干掉吧?!那她的运气也太背了,简直是不受父母宠爱的悲催鬼倒霉蛋的一生啊!
乔安娜:……
接下来十五分钟,乔安娜反复盘问米萌,终于确认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米园长记忆错乱了。
她在地星、上冷冻仓时的记忆都是正常的,错乱的只有来到肯特星球之后的部分。
乔安娜的眼里出现了罕见的慌乱,这下完了,指挥官不但可能宰了她,还会将她大卸八块。
“学姐,这应该是暂时性记忆错乱,一般一到三个月能恢复。”罗成说道。
“对、对。”乔安娜抚了抚胸口,应该是这样没错,微创开颅术最常见的副作用就是导致记忆混乱或短暂失忆。这倒不是什么永久性问题,大概率是会完全恢复的。
没办法了,她硬着头皮也得把米园长推出去。
米萌虽然没听懂眼前的两个人在嘀咕什么,但她至少知道他们不想杀她。
她弱弱地发问:“那你们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吗?”
“现在是星耀时代,你在肯特星,以后你会恢复健康,政府给你指派的工作是成为第七十七幼儿园园长。”乔安娜说,“安心在这里工作吧,我们都会帮助你的。哦,对了,你还有一个alpha……什么是alpha你不懂对吧?意思就是你的丈夫,别看我,他就在那里站着,是不是还蛮帅的?”
米萌顺着乔安娜的视线看去,病房门口,确实站着一个男子。
他好高,目测有一米九多。确实很帅,衬衫黑裤裹着紧实的身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紧抿。不过他看起来很冷漠,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啊!
米萌战战兢兢地,小声问乔安娜,“医生,你们星球还包分配配偶啊?我能申请换一个吗?我不喜欢冰山男,我喜欢阳光温柔型的,最好别那么高,一米八就可以了,不然显得我太矮了……”
听觉灵敏的萧朗自然把她的话尽收耳底,他皱了皱眉,问道:“说什么胡话呢?”
米萌下意识地抓住罗成的袖子——毕竟他是在场的人里面,最接近正常人类的。她向罗成求助,“医生,他好凶。”
罗成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安慰米萌,身前的空气震动,一阵劲风袭来,他并不健壮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空中,倏地向墙角甩去!
乔安娜眼疾手快,在罗成被摔出去时,一个箭步越起,抓住他的腰,将他往反方向拉扯,这才避免了罗成狠狠撞到墙上的惨况。
“啊!”米萌下意识地叫出声,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啊?
“指挥官,听我说……”乔安娜喘着气,决定向萧朗坦白。
萧朗一字一句地,听完乔安娜私自给米萌做了微创开颅术。浑身的怒气暴涨,他的眼里戾气四溢,语气冷得如千年寒冰,他说:“乔安娜,我有没有提醒过你,未经我的允许,不能对她做任何研究?”
“对不起,现在确实有一点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乔安娜说,“要是情况乐观的话,米园长过几天就能恢复记忆……”
她越说越心虚,萧朗问:“要是情况不好呢?”
“最糟糕的就是永久丧失这段记忆……”乔安娜摸摸鼻子,为自己找补,“不过也就八个月,损失也不算惨重。”
“轰——”萧朗一拳砸在墙上,墙皮脱落。
乔安娜试图伸手去阻止,却被萧朗一把按住左肩,剧痛袭来。
她条件反射性地回击,扭转身体,猛得一出腿向萧朗踢去。要知道,她的机械腿攻击力可不低,普通人被踢到,绝对要飞出去半身不遂。
萧朗太清楚她的招数,闪身避开后,目光一冷,在她收腿的半秒之内掌控主动权,后倾降低身位,朝她膝盖踢去。
“啊!!”乔安娜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软,左腿单膝跪在地上。她的肩膀、半边身体被狠狠压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乔安娜回忆起上学时一起选格斗课的惨状,她在四人小组里排第二——阚明远是最弱的,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宿舍里。
她与老费曼交手,胜负参半,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略胜一筹。但是与萧朗,绝对的被碾压,她就没赢过,每次都被揍得鬼哭狼嚎。
后来萧朗明显放水,让乔安娜输得没那么惨,她以为是男性alpha中并不常见的绅士风度出现了。结果阚明远私底下告诉她,老大嫌你挨打时叫的声音太尖,刺他耳朵……
好几年没有交手,想不到两分钟不到,在右半身机械化的情况下,还输得这么惨。乔安娜的暴脾气也上来了,怒喝一声,准备发力反击。
不管其它的了,先痛快打一架再说!
“喂……”米萌弱弱地开口,手指着萧朗,说到:“你、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打女生?还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啦?”就算对方是个半机器人也不行啊!
萧朗挑了下眉,乔安娜?女生?因为她是女性alpha就不能动手了?
“米园长,不是这样的哈……”乔安娜抬起头,因为疼痛,额头滑落大滴汗珠。该死,她的手臂不会脱臼了吧?她喘了一口气,接着解释道:“跟你们地星传统不同,我们性别划分除了男女之外,还有alpha,beta和omega三性。男女之间没有太大力量差异,如果alpha动手打omega,那才为人所不齿……”
米萌超级害怕,怎么这样啊?她的“丈夫”,一出现,不是揍刚才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医生,就是打这个看起来并不弱的半机器人。他看起来脾气真糟糕?这种人怎么相处啊……
她的内心九转十八弯,不知道脑补了多少内容,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半晌在张开嘴呐呐道:“这样啊,要不,你们继续打,我回避一下,万一误伤到我,感觉也不太好,是吧?”
萧朗松开了乔安娜,面无表情地说:“乔安娜,违背我的命令,自己去领三级军法。”
“是!指挥官。”乔安娜立正,敬礼,接收命令。
她一瘸一拐地离开时,把罗成也带上了。她还是有预见性的,收了个助手,不然军法处置完,都没人替她治疗。
好险好险,三级军法,也就是两百下军鞭,预计要一星期下不了床了,比再挨一顿揍强……
“喂,医生,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米萌低声呼唤,换来的是乔安娜和罗成无情离去的背影。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这个似乎有暴力倾向的、分配给她的……丈夫?
她的内心实在害怕极了,只能对这个高大的男人说:“你、你好,我叫米萌。”
“我叫萧朗。”萧朗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成功去除腺体了是吗?身上还残留着茉莉香气,他近乎贪婪地嗅着。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清冽的气味。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是一个危险暴力分子,米萌瑟缩了一下,她鼓起勇气说:“抱歉,萧朗,我们还不熟。你能暂时离我远一点吗?我不习惯异性挨我那么近。”
萧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分明在进手术室之前,她还依偎在自己怀里,他们亲密无间。
一出来,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了。
该死,乔安娜,真是太久没修理她了。
萧朗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他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