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偷懒的弟子不尽心,而是四大宗门的山门谁敢乱闯?
就算真有敢闯的,那也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事情,安安稳稳等玄天殿那边派人来就是了。
可是之前总是恭恭敬敬守山门的小弟子总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后来破虚峰上的凌师兄说,守山门从来不是什么闲事,而是关乎宗门每个弟子的大事。
小弟子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缺失的东西被补上了。
原来他干的不是什么无所谓的活,原来他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他是天一宗正儿八经收入门的弟子,即便是外门弟子,那也是登记在册,纵使千百年后也有籍录可查的天一宗弟子。
那既如此,天梯他也就去得!
哗啦!
小弟子的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修仙这么些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雪渊银狼自脖颈处断裂,露出还冒着热气的血肉。
他记得这只银狼,当日六长老跟七长老打架召唤出的就是这只灵兽。
可是雪渊银狼昔日庞大的威压此刻荡然无存,它就如一只昂着脖子喵喵叫的猫儿一般被从天梯山下来的神族断了脖颈。
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有些失神,只呆呆的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红色。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去报信!”
是六长老。
六长老黄沙此刻拎着他的衣领,浓密的胡须在急促的说话声中一动一动。
下一秒小弟子感觉到一阵眩晕,自己就被扔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回宗门,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蓬莱仙山的南梦长老被一柄长刀砍成了两半,而自家六长老的本命灵兽正在奋力阻挡从空中降下的如刀锋一般锐利的雨丝。
小弟子不敢再看,他仓皇的借着黄沙给他的力道朝宗门飞去。
空中似乎有什么划过,难道是神族追过来了?
小弟子这次却不敢再回头,他生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回不到宗门。
“放他走吗?”
一个手持长刀的黑衣神族抹了抹刀刃上的鲜血,头也没抬的说道。
“一只蚂蚁罢了,跑了就跑了吧。
我们久不下界,竟然让他们生出了反抗的心思,如此也正好让这些下等生灵见见神威。”
另一个神族掌中水流运转,语气淡淡道。
仔细看去他掌心的哪里是水流,而是由水幻化而成的各种兵器,这些兵器正在他掌心互相击打,每一下似乎都有万钧之力。
在他不经意的挥手间,一道水流已经打入了小弟子的后心。
只是正在狂奔的人不知为何没有一点察觉。
在两人身后,还依次站着十余人。
两位上品神,六位中品神,十二位下品神。
在这些神灵的脚下则是遍地的尸体。
这其中有人修的,有妖兽的,不过无一例外都是死无全尸。
这是神界给修仙界的惩罚。
第136章 贺你出关
李玄之的剑势一向气势如虹,他活了六百余岁,自以剑证道的那日起就成了这修仙界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
得证金丹六百一十三年,结婴六百零一年,化神五百七十三年,做了万剑门的掌门五百零一年。
除了昆仑墟的东方镜和几个不出山的长老外,四大宗的长老里他算的上是长辈。
蓬莱仙山雪空不必说,就连天一宗额玄陵也要小他二百岁。
二百年,足够一个天骄修成大道,也足够另一个天骄运起运落。
万剑门长留峰的后山种满了垂丝海棠,经年常开不败。
李玄之在无尽的岁月中只有这片海棠花陪着他,他能做的也只有练剑。
一剑挥出,花雨纷落,粉色花瓣中映照出一道似梦亦幻的青衣身影。
少年人绝美的身姿在花瓣的空隙中足够惊艳世人。
突然从缤纷而落的花朵中闪出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剑光消弭之际显现的却是一张成熟而藏着锋芒的面庞。
少年时挥出了那一道剑锋终于被修仙界的长留剑仙收入鞘中。
万剑门的密室那边传来了一阵灵力波动,闭关的华朝夕已经按耐不住想要破关而出。
一剑斩了琢光都没有眨眼的李玄之突然有些慌张,他怕华朝夕就这么出来了。
手指尖一道灵气打出,整个长留峰便响彻了李玄之张扬恣意的声音。
“徒儿,安心破镜,且等为师再斩天神庆贺你出关!”
话音刚落,天空中惊雷夹杂着一声怒喝落入世人的耳朵。
“大胆!”
是神族。
何人如此猖狂?!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空中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不时闪过手臂粗细的紫雷,似乎要将那口出狂言之人劈得粉身碎骨。
李玄之却毫不在意,感受到密室的灵力波动终于消散后,他安心一笑提剑便往天梯飞去。
姜越到天梯时李玄之已经与那手持长刀的上神缠斗在了一起。
一刀一剑之下均是毁天灭地的气势,修仙界的剑仙对上神族的刀神,胜算不大,但这场景依旧看得人肝胆俱裂。
听闻黄沙死了的消息时姜越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对于黄沙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鲁莽、暴躁、狂傲,还看她不顺眼,之前甚至还打了一架。
谈不上恨但她也不喜欢,天梯附近的尸骸已经堆成了一座尸山,残肢断臂数不胜数,。
在尸山的最底下露出了一道银色的毛发,是雪渊银狼。
姜越鬼使神差的将那银狼尸体收了起来。
她不怪黄沙对她的不善,自己之前金丹修为却位列长老受人诟病是应当的。
一个金丹确实没资格当天一宗的七长老,自己这个六师兄其实不是针对她,而是不像其他人一样偏爱她罢了。
斯人已逝,有些仇怨也不该再延续,更何况原本就没什么仇怨。
姜越收好了雪渊银狼的尸体祭出月华剑。
灵剑出鞘的那刻空中黑云涌动更甚似乎想极力的拦住什么。
“六师兄,师妹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弱,师妹坐这个七长老的位子当之无愧!”
姜越喃喃的声音还没飘散,剑尖嗡鸣之际一道月光便刺破厚重云层照了下来。
“月华剑前来领教!”
话落身起,一道水流便朝姜越涌来。
参悟兵器之道成神的夙夜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金丹修士就掉以轻心。
如果是普通的金丹在威压之下恐怕没靠近战场就损了道基。
这女修不仅能引动月魂倾泻,甚至连漫天神云都挡不住,单凭这一点他就得小心应对。
先贤有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参透的是兵器之道,兵器却用水幻化得来,这世间又哪个兵器是对手?
姜越念动法诀,催动月魂笼罩月华剑全身。
对上夙夜不管用什么样的兵器都会在一开始落入下风。
至柔可以克至刚,那若用至阴克至柔呢?
姜越眼神坚定,面对着二品上神夙夜毫无惧意。
什么上神?他们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恬不知耻的强盗罢了。
李玄之有斩神的气魄,她一个学了那么多年反压迫的人有什么理由害怕?
水流在道达姜越面门之际,月华剑猛然矗立当前挡住了攻击。
至柔跟至阴的较量开始了。
萧禀也跟着姜越来到了战场,按道理他金丹修为来这里就是送死,可是他的人皇道从来没有退缩的说法。
其他可以躲在后方闭关突破后再上战场,他却不能。
但凡后退一下,人皇便不是人皇,人皇道便不是人皇道。
萧禀打过无数场仗,无论怎样艰险,无论受多重的伤,他最后都会赢。
这次一定也一样。
萧禀这个金丹刚开始并没有引得上神们注意,但在他拖住一个下品神,并且临阵破境了之后有不少目光已经放到了他身上。
人皇道破境引来的天地异动让原本混乱的战场霞光绽放。
元婴人皇,下品神也可一战。
天一宗这次除了姜越和萧禀外,来的还有五长老段怀和二长老李青衡。
玄陵真人和沈星则是镇守玄天殿,其实这两人身上的担子不止天一宗,若是此战不利,很可能就要担负起整个修仙界血脉守护的责任。
其他各宗也来了不少擅长攻伐的长老弟子,但无一例外也都留下了人守护宗门。
长老们多是独自对上敌人,弟子们则是三五成群,相互配合着企图缠住一两个神灵。
用水流幻化而成的兵器变幻莫测,姜越已经全力抵挡但还是有一根长矛溜到了她身后。
长矛蓄势的那一刻姜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刚要收回剑要去防护,一条红色的尾巴却更快。
红色残影一卷那长矛就消散在空中了无踪迹。
一只火红的大狐狸站在了她身侧。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彼此之间的默契。
陆璟带来了妖族不少大妖。
这千万年来,人族跟妖族还是第一次携手对敌。
这两族相互之间或许还有许多仇怨,但此刻都只能没有退路的死战。
天上地下,修士万道,但无一道是懦夫。
只是在战场的角落,不知是否有人察觉到有一道黑气萦绕。
第137章 还能撑多久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修仙界出现了太多风华绝代的人,也发生过太多或喜或悲的所谓大事。
但无论过去了多少岁月,无论后人的史书由谁编写。
一定会有这样一句:神族犯境,诸族并起。皆奋勇当先,誓死不退,共御外侮,史策载之,扬我同仇敌忾之壮志也。
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姜越却撑了很久。
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这场大战到底持续到了什么时候。
一具具尸体从空中不断落下,偶尔看一眼就发现几乎全是修士的。
她看到了天一宗的服饰,也看到了昆仑墟的服饰,看到了万剑门的佩剑,蓬莱仙山的发簪。
怎么会不死人呢?若真能用这些人换来修仙界的太平,那简直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生意,可惜不能,这些人只是开始罢了。
修仙界要比所有人预想的撑的都要久,这场仗一打就是十几年。
谁也没想到原本孤注一掷的灭顶之灾竟然被他们撑住了,原来上神也没有那么可怕。
但代价还是存在。
姜越看着眼前在空中正跟一个上神缠斗的陈溪,心中突然升起了无限感慨。
她们这帮人容貌上年岁不显,这十几年的时间倒也没察觉到什么。
但看着眼前的这些长大的孩子们才突然发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一张张新面孔意味着的不仅是新生,而是老人的逝去。
李玄之死在了华朝夕出关前的一战中,那一战长留剑仙手刃两位天神后身躯化作了一道清风消散在了修仙界。
昆仑墟的东方镜碎了净玉瓶后元气大伤,靠着一件宗门至宝堪堪吊住了性命。
蓬莱仙山的北柯也已经身死,甚至不知尸首落于何处。
自家四师兄在两年前已经郁郁而终,寂灭于天一宗的某处山洞中。
掌门玄陵真人倒是还在,就是他那大弟子祝言卿却已经早逝。
祝言卿的死是个意外。
玄陵一向看重祝言卿,况且事关大局,玄陵就算自己去赴死也不会让祝言卿陷入危险当中。
但事情的发生就是这么突然。
那日祝言卿本在处理宗门事务,突然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黑血来,不过几瞬就药石无医,再没了生息。
整个天一宗也曾穷尽宗门之力想要留他一命,但非毒非咒的因果之力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沈星说若是蓬莱仙山的北柯可窥因果,若是他活着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可惜北柯已经在一年前殒命。
姜越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祝言卿寂灭,她还找了华朝夕,可对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姜越在修仙界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如今还在的掰着手指头数更是少的可怜。
陈溪这孩子一柄离火枪这些年早就使的出神入化,他不像陈钟一般小心谨慎,反而是个暴躁刚烈的性子。
姜越觉得这些特性应当是来自于他的父亲陈锦。
起初姜越是不支持陈溪上战场的。
但玄陵真人闭着眼睛不知想了些什么后还是开口道:“让他去吧,言卿死后他的道就变了,不让他去反而害了他。”
就这样陈溪一柄离火枪几乎成了战场上的一柄利刃,所到之处均是尸山血海,残肢断臂。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凌泽那边。
第一日的战场上姜越就察觉到了凌泽的气息,魔族介入不知是敌是友。
但这么些年来,凌泽十分沉寂,连带着魔族也在人、妖两族的世界中消失了很久。
姜越未曾亲眼见过入魔的人,也或许是对这个世界还不够熟悉,她对凌泽从内心来讲还有那么一丝期盼。
但这十几年过来,什么样的幻想都该破灭了。
她见了太多入魔之后疯癫嗜血的修士,也见识了魔气的可怕致命。
凌泽从入魔那刻起,或许已经不再是凌泽,她不应该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和期待,任何心软带来的代价她都承担不起。
乌阙带走了陆离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祝言卿身死才让众人回过神来,原来在修仙界还潜藏着这样一位上神。
他如一个最隐蔽的刺客一般藏在暗处,寻找着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秉持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的想法,姜越对陆离的失踪一直比较乐观。
毕竟乌阙带走陆离的时候还有所求,有所求就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更何况陆离也是一代妖帝,也没那么容易就被乌阙杀了。
直到后来有一日深夜陆璟独自一人进了姜越的房间,狐狸身上很少见到那样悲伤的气息,姜越才有些心慌。
陆璟说他没有兄长了的时候姜越只能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对方的背。
这样的环境中,谁都有可能在明天死去,这是她所能给予陆璟的唯一的安慰。
陆离因为不愿做乌阙的坐骑,便被乌阙抽了神魂,如今或许还留存着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具被万千丝线操纵着的躯壳。
陆离不在的时候陆璟完美的接过了自己兄长身上的担子,尽心尽力的做好一位妖族的统领。
虽说如今人、妖是同一战线,但几千几万年积攒下来的夙怨哪有那么容易一朝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