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七在房中转了一圈,看她来来回回,东翻西找,翻找完之后都会把东西归回原样。
忍不住问:“你对宋府很熟悉?”
“还行。”余晚之说。
他们不能待太久,如果追兵拿到了沈让尘的命令,有可能入府捉拿。
楼七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没找到你要的东西?”
余晚之摇头。
能找的地方她都已经找过了,或许那要紧的东西已经被宋卿时转移,亦或是被销毁。
余晚之确认了一遍东西已经归回原位之后,说:“走吧。”
楼七摇头,“走不了,他们定然已经将宋府团团围住,我还当这里有密道,没想到是你诓我。”
余晚之笑了笑,“没有密道我也能带你出去,只要你听我的。”
两人避开巡逻的人,越走越偏,到后面连巡逻的人也没有了。
余晚之边走边说:“前面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你藏在那儿,天亮后我让人带你出去。”
“那你呢?”
余晚之道:“我得先出去。”
楼七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偷偷逃跑,再叫沈让尘来抓我是不是?”
“你先放手。”余晚之吃痛,“我要是不走,就给了沈让尘搜府的理由,未婚妻被贼人劫持入宋府,这个理由够不够?”
楼七一怔,“你是沈让尘的未婚妻?”
“没错。”余晚之揉着手腕。
楼七谨慎地打量她,“你既是沈让尘的未婚妻,那你为何要帮我?”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余晚之看向她,“谁让他盯我盯得那么紧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稍顿,指了指楼七蒙面的巾布,“你这个东西还有多的吗?借我一张。”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
杨顺已几日没好生睡过觉了,夜里一闭眼就梦见刘寡妇浑身是水的来找他索命。
屋外响起几声响动,杨顺媳妇嘟囔道:“去瞧瞧什么东西,别进了野猫把厨房的腊肠给偷吃了。”
被窝正暖,杨顺也不想动,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媳妇,充耳不闻。
杨顺媳妇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快去呀。”
“哎呀去去去。”杨顺不情愿地披了衣裳,起身出门查看。
又过了一阵,久到杨顺媳妇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趁机偷人去了,杨顺才慢悠悠地回来。
“什么东西?”杨顺媳妇问。
“让你说准了,是只猫,我已经揪出去了。”
杨顺一脸凝重地爬进被窝,躺在床上眼也不敢闭。
适才他开门出去,看见院中站着个白衣人影,以为是刘寡妇找他索命来了,要不是吓到失声,他险些喊出来。
后来定睛一看,刘寡妇身型要更壮一些,哪有这般纤细。
将两人安顿妥当,杨顺这才回来歇下,只等小姐说好的时间再过去。
灶房后头的杂物房有些湿冷。
余晚之寻了个干燥处坐下,不由想起了当初被人诬陷通奸关在柴房的时候。
“天亮之后杨顺会想办法带你混出去,沈让尘应该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人手一定不会太多,只要他不是五步一人死守宋宅,你就一定能够出去,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我要是真想害你,就不会兜这么大圈子。”
楼七在她对面坐下来,“你是余家的小姐,宋家的护院却要听你的,简直匪夷所思。”
余晚之看着楼七,“这算什么?我是余家的小姐,此刻却和一个通缉犯躲在宋府,岂不更匪夷所思?”
楼七没接这话,反而问道:“你救上来的真的是个寡妇?”
余晚之“嗯”了一声,“就是刚才那个护院的姘头,他意图杀人灭口,碰巧被我救了下来,他以为人已经死了,被我拿住了把柄,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要听我的?”
“狡诈的女人。”楼七盯着她说。
“我就当你夸我聪明。”余晚之客气道:“我已经将我的底牌都亮给你看了,大家同坐一条船,你不用再防着我了吧?”
楼七目光深沉,“我要找人。”
“我知道。”余晚之说:“想必你也清楚,金水河那夜死了人,至于是他们放出消息来迷惑人还是人真的死了,这我不清楚。”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有一点,不论死了还是活着,都在沈让尘手里,和我没有半分干系,我知道口说无凭,但你得想一想,若真是我带走了你们要的人,如此要紧的人,沈让尘又怎会把人丢在医馆?”
第 25 章 晚了
楼七目光不移,“如果人不在你那里,沈让尘何须费心盯着你?”
“或许就是为了今日拿你呢。”余晚之静静地看着她。
楼七思量片刻,“你今夜助我逃脱,就不怕我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你助纣为虐。”
余晚之轻蔑一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吧?我有我要做的事,拦我的即是敌人,帮我的就是朋友,碰巧,你今夜也算帮了我一个小忙。”
“况且。”她慢悠悠地说:“你没对我的丫鬟和车夫下死手,就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余晚之原本应该此刻就走,但她知道眼前的人知道很多秘密。
这些秘密或许与她死亡的真相毫不相干,但一定能给她带来好处,一些在必要时候和沈让尘讨人情的好处。
楼七这样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她须得循序渐进。
余晚之道:“我与沈让尘有婚约,但你兴许不知道,我已年近二十还未婚配,找遍汴京城也找不出和我一样二十岁仍待字闺中的闺秀。”
“这我知道。”楼七说:“沈让尘师从张天师,天师一门无嫁娶,沈让尘不会娶妻。”
“所以我才耽搁到了现在。”余晚之说着违心话,伸手碰了碰脚踝,肿胀得厉害,都有些发麻了。
“定国公府的地位摆在那里,我不能出面退婚,但他沈让尘也算欠我一次,你要找什么人,若我帮得上忙就尽力帮,帮不上我也没办法。”
楼七想了想,说:“我找我师兄。”
“男人啊。”余晚之慢悠悠地说:“你早说是个男人我都不用带你去医馆了,你被通缉也是因为你师兄?”
“我没被通缉。”楼七道:“我是来救我师兄的。”
余晚之思绪一转,“那夜刑部丢的要犯是你师兄?”
楼七点头,“他受了重刑,我们在金水河被追兵追赶时走散了。”
余晚之心道凶多吉少,但她没有明说。
那夜沈让尘对她直言金水河死了人,恐怕多半是楼七的师兄,若人没死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沈让尘断然不会说得那般干脆。
楼七又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女人不简单,恐怕是想套我的话吧,不过你要是能帮我找到我师兄,这些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余晚之笑了起来,“我喜欢聪明人。”
楼七拿眼瞟她,“沈让尘聪明绝顶,你怎么不喜欢他?却要跟他对着干。”
余晚之冷哼了一声,心想是他先与我对着干。
正这时,房门被人轻敲了两下。
余晚之扶着墙起身,“我得走了。”
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回头问:“你就不怕我坑你?”
楼七懒散地靠着,“不怕,你要是敢坑我,就祈祷我能死得透透的,否则但凡我能活下去,你就没有好日子过。”
余晚之笑了笑,打开门走了。
杨顺是背着媳妇偷偷遛出来的,他没敢点灯笼,只能借着月光摸黑前行。
余晚之脚痛得厉害,咬紧牙关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杨顺的背影。
“你是不是在想,此处无人,你大可先将我杀了,再嫁祸到那个人头上,刘寡妇的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杨顺心中一惊,方才他脑中的确闪过这样的念头,却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馅叫人看穿。
余晚之轻轻笑了一下,“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奉劝你一句,歪心思莫要动,否则我的朋友会立刻杀了你媳妇孩子,还有你那双老父母,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我也不算亏。”
她这样一说,杨顺心都凉掉半截,哪还敢动杀人灭口的心思,赶忙道:“不敢不敢,小姐,就快到了。”
侧门就在前方,杨顺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看,发现巷子里没人,这才说:“小姐,请。”
余晚之瘸着腿走出去,身后的门立即关上。
余晚之靠着墙,直到此刻,紧绷的精神才逐渐松懈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也越发明显。
宋府里异常安静,连狗叫都不闻一声,黑暗的巷道里蛰伏的却都是沉稳的高手。
沈让尘坐在马车里,他今夜赴宴,饮了些酒,下属来报有楼七的消息就匆匆赶来。
“进去多久了?”
下属回话:“有半个多时辰了。”
死的那人是刑部要拿的要犯,但要犯手中却有他要的东西,尸体是打捞上来了,东西却没找着,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东西在劫狱的那个女人手中。
宋卿时是吏部郎中,主吏员的任免、考核、晋升和调动,沈让尘虽不惧他,但此事他不欲大张旗鼓,硬闯只会把事情闹大。
沈让尘捏了捏眉心,“着人去通报一声,就说……”
他顿了片刻,继续说:“就说本官的未婚妻被人劫持,我们追到此处发现对方躲进了宋府,请宋郎中行个方便。”
下属:“是。”
下属刚一转身,暗巷里冲出来一人,“公子,找到三小姐了。”
沈让尘放下手,“在哪里找到的?”
“那边巷子。”
沈让尘面色不虞,“看来晚了一步,对方时机把握得这么好。”
来人又道:“不过三小姐看样子是伤着了。”
沈让尘觉得每次遇到余晚之都能带给他惊喜。
比如此刻,四周护卫点着火把,余晚之席地而坐,靠着墙半点也不想挪动的样子,看上去哪有半分高门贵女的端庄。
余晚之折腾了半个晚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尽了一样,眼下是一步也不想挪动,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马车里的沈让尘。
“这么巧,二公子。”
“不巧。”沈让尘垂眸看她,“专程为三小姐而来。”
“那人呢?”沈让尘开门见山。
余晚之道:“她挟持我进了宋府,又将我扔了出来,人应当是还在里面,二公子差人搜就是了。”
沈让尘目色寒凉,“她将你扔出来,倒让我没有合适的理由搜府了,不如,我再将你扔进去?”
余晚之:“……”
沈让尘见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却又闭口不言。
“想说什么?”
“想说我身体不适,恐怕没有那个精力继续陪二公子玩儿。”余晚之说。
第 26 章 坏胚
沈让尘注意到了“继续”二字,将她打量了一番,除了略显狼狈,倒不见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三小姐休息够了吧,还是准备在此坐到天亮?”
多管闲事,余晚之腹诽了一句,扶着墙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又对着沈让尘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揖礼。
她抬脚走了两步,沈让尘这才发现她到底伤在了哪里。
右脚下脚很轻,几乎是一触地就抬脚,全身的重心都压在左脚上。
车夫赶着车往前走了些,停在了余晚之身侧。
沈让尘:“上车吧。”
余晚之看了他一眼,如果可以,她不想和沈让尘这个人过多接触,只因他洞察力太强,或许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就能让他看出什么,但是她眼下没别的选择,大可不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余晚之扶着车辕,却一下犯了难,没有马凳,她要上马车就只能爬上去。
但周围这么多人,她好歹是余府的三小姐,这爬……也忒不讲究了。
正犯难间,沈让尘躬身从马车里出来,朝她伸出了手。
余晚之目光落在那只手上,五指修长,如月下白玉。
这人好出身好模样,得天独厚,就连手都生得这般完美无缺。
余晚之伸手搭上去,那只手温暖有力,一个借力就把她带上了马车。
两人靠近,余晚之鼻息间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光线随着车帘的下落暗了下来,那酒气被困在黑暗里,逐渐浓厚。
余晚之侧头盯着车帘的缝隙,“劳烦二公子派人寻一下我的车夫和丫鬟。”
光太暗,看不见沈让尘的表情,“三小姐这是在找我帮忙还是求我?这可不是请人帮忙的态度。”
余晚之倏然转过脸看向他,“既不是求也不是帮,我是在让你善后,二公子拿我做局将我套进来,我没讹你就算便宜了。”
看着是个超逸绝尘的谪仙人,实际上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坏胚,所以人不可貌相。
余晚之不知道的是,沈让尘也是这么看她。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
沈让尘忽然开口,“傻了十四年的人,醒来就老谋深算,三小姐当真是两个极端。”
余晚之也想装懵懂装单纯,可第一次装就被沈让尘揭穿,倒不如摊开来。
加之沈让尘设的局让她遭受了一场今夜的无妄之灾,身体的疼痛和困乏让她的气性也随之上来。
“那也比不上二公子诡计多端。”余晚之故意阴阳怪气,“总得把从前没用的脑子用回来不是?”
沈让尘听出她言语里的冲,没接这茬,“你的丫鬟和车夫没事,已送回余府了。”
余晚之说:“那再劳烦送我去一趟医馆。”
“这么晚还要去医馆,那个医馆里究竟藏了什么?”沈让尘不知道余晚之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大夫守口如瓶,一个字不多透露。
“再不治。”余晚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腿,可就废了。”
“废了也好。”沈让尘说:“省得到处跑让令兄到处找你。”
余晚之:“沈让尘!”
这一声喊出来,两人都怔了一下,而后同时侧开了脸。
余晚之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直呼他的名字,兴许是腿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亦或是他屡次三番故意激怒自己。
困惑的还有沈让尘。
他自问不是个多言的人,但与余晚之的交谈中,废话确实有些多了,主要是这人逗起来,还怪有趣的。
冷静下来,余晚之才想起沈让尘之前说的那句话,忙问:“我哥在到处找我?他知道我被劫持了吗?”
“不知道。”沈让尘两指挑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说:“你深夜未归,路上碰到他带人出来寻你,我给搪塞过去了。”
“怎么搪塞的?”余晚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