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张张嘴，刚要说点儿什么，就见韩秀秀紧握刀柄，动作麻利地划过土豆表皮。
她握得很稳，菜刀在她手中好像活了一样，不断调整着角度、力度，一个土豆丝削完皮竟然没有折断过！
而且土豆皮很薄，一点儿没浪费。
刘华的心放回肚子里，眼神多了一分认可。
看来不是花架子，十级应该没问题，不会给师傅丢脸。
韩秀秀没去在意刘华的心思，她快速削皮后，又将土豆放在案板上。
伴随着“咔嚓”的清脆声，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在案板上堆成一座小山。
韩秀秀手拿空盆，去水缸里舀了两瓢清水，土豆丝浸泡水中。
国营饭店除了烧煤的炉子，还有煤气炉。
为了节约时间，征得刘华同意，韩秀秀用了煤气炉。
她将土豆丝一起倒进烧热的水里焯水，随后一半留在盘中，另一半倒进凉水盆备用。
重新起锅，下一小点儿猪油，葱花、干辣椒爆锅，油热，盘里的土豆丝倒进炒锅里。
“噼里啪啦”的爆炒声下，韩秀秀两只手握着手柄动作潇洒地颠勺。
酱油、醋、盐、味精调味。
出锅！
炒锅趁热再放一点儿猪油，葱花丢锅里，趁着炼制葱油的时候，凉水里的土豆丝取出来。
放盐、泼葱油，一气呵成。
一热一凉，从削皮到摆盘，前后不到十分钟。
空气里弥漫着咸香酸辣、勾人食欲的味道。
盘里的土豆丝根根分明，色泽恰到好处。
韩秀秀笑道：“刘哥，需要给王厨看吗？”
刘华此刻看韩秀秀的眼神已经变了，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眼神，而是意外中夹杂着一点儿嫉妒。
“你多大了？”
韩秀秀一愣，跟刘华对视上，立即明白对方心思。
“我都结婚了，很小就跟着后妈学做饭。”
“后妈？”刘华眼里的嫉妒瞬间散掉。
哎，她怪可怜的。
厨艺比我好，也是因为从小被后妈苛待，享福的孩子哪儿能小小年纪就摸锅灶？都是要上学的。
“你会不会雕刻？雕刻好的话，你这能考八级。”
如今厨师考核一共十级，十级垫底，一级最高。
王厨是四级厨师，下个月准备冲一下三级。
而眼前的刘华打杂三年，学徒三年，马上就要考十级了。
韩秀秀上辈子做美食主播的空档，也有不少其他爱好。
雕刻便是其中一种，她最喜欢在水果蔬菜上雕刻图案，从简单到繁琐，拍照记录生活。
“白萝卜雕刻行吗？”韩秀秀问。
刘华点头，“行，你端上菜，我给拿萝卜跟刻刀，去找我师父。”
韩秀秀立即表示感谢，随后跟着刘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休息室。
王厨子看了一眼，眼底闪过满意情绪。
就知道老严不会瞎胡闹。
“你这最少能考个八级。”
王厨接过刘华递给他的筷子，夹起凉拌的先尝了尝，口感清爽解腻，脆得恰到好处。
不错！
他又夹起酸辣土豆丝，还没品尝就被酸辣味道勾起食欲，吃上一口，更是爽口开胃。
“七级也能试一下。”王厨给予评价。
刘华再次惊了惊，但没有嫉妒。
“师父，她还会雕刻。”
王厨视线转移到韩秀秀手里的萝卜上。
“厨艺可以了，雕刻的话，到时候雕刻个百合什么的，简单一些，求个稳。”
有些时候，厨艺过了高级，但雕刻不过关，会影响评级。
所以在选择雕刻的时候，功力不到位，都会选个简单的操作。
厨师最注重的是炒菜技能，雕刻大差不差也就不会卡得太严格。
但你不能作死。
明明雕工不好，非得弄个复杂的，雕出个四不像，人家打分不能装瞎，只能给低分。
韩秀秀明白王厨的好意，她按照王厨说的，现场雕了朵百合。
王厨见她动作熟稔，更是放心。
“直接考七级吧，免得一级一级的麻烦。”王厨道。
韩秀秀灿烂一笑，“谢谢王厨，我会勤加练习的！”
“下个月十六号，来这里，我带你跟刘华一起去。”
王厨给韩秀秀写好考核推荐证明，又交代了几句。
韩秀秀再次表示感谢后，带着那些证明离开。
只是才出门推上自行车，她的肩膀就被一个中年妇女“不小心”撞了下。
“要红肠不？小姑娘。”那人压低声音问，还拍了拍挽着的小竹篮子。
第29章 上边派来的人，我也没办法
韩秀秀愣了一瞬间，紧接着心里一咯噔。
遇到小说里黑市人员了吗？
可惜她没空间金手指，暂时没办法靠黑市发财。
见她没拒绝，中年女人拉着她就往街边的树下挪了挪。
“不要票，一段五毛钱。”
韩秀秀挑眉，就见中年女人掀开竹篮上的白粗布。
红肠都是一段一段的，整根的几乎没有。
但是那断掉的截面看着好像是故意掰断了一样，不过不影响吃。
“供销社两块钱一根，我这两段拼一根，便宜一半。”中年女人道。
韩秀秀来这儿之后还没吃过红肠，这身子严重缺乏营养。
猪肉不好买，要点儿红肠不是不行。
“都要了，便宜点儿吧婶子。”
竹篮里一共七段，算是三根半，中年女人似乎着急出手，最终收了三块。
韩秀秀给钱也痛快，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红肠用油纸包好，草绳系上，挂了车把手上。
韩秀秀趁着天没黑，又去了供销社买生活必需品。
换洗衣服买了两套，老三道凉鞋一双。
香皂、搪瓷盘、牙膏牙刷、雪花膏等等，但凡是生活中必须用到的，韩秀秀都卖了点儿。
经过副食区的时候，她愣了愣。
这售货员跟刚刚的婶子长相有五分相似，看来那红肠还真可能是故意掰断的。
韩秀秀笑眯眯的上前。
“姐，婶儿让我来问问，罐头有没有残次品啊？”
售货员张丽一愣，她确定不认识眼前的人。
但人上来就这么笃定地叫她，张丽又有些拿捏不定。
“你是？”
“小韩啊，姐。”韩秀秀边说边拍了拍油纸包，压低声音道：“才在婶子那里拿了红肠。”
张丽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正要否认，就听韩秀秀道：“我们饭店经常会用到红肠啊、罐头啊之类的东西。”
“之前都是公社直接供应，最近生意太好，断货了。”
“正好我今天来找王厨拿我的七级厨师考核证明，遇到了你家我婶子。”
“婶子说我们饭店再断货就找你应急。”
她边说边拿出那张王厨开的证明，指着上边的名字，“韩秀秀是我。”
张丽信了，心思也活络了。
在韩秀秀塞给她一小把水果糖之后，她立即热情地抓住韩秀秀的手，“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小韩。”
“水果罐头还真有残次品，不知道你们缺多少？”
韩秀秀笑容狡黠，“三瓶就行，再需要我再来。”
张丽顿了顿，“两瓶吧，今天只有两瓶了。”
“行，麻烦你啦姐。”
张丽蹲下身子，从柜台下面捣鼓半天，拿了两瓶水果罐头出来。
玻璃瓶身完好，只是瓶盖多少有些瘪。
“原价一块八加一张副食票，残次品八毛不要票。”张丽低声说了句。
韩秀秀数了两块零钱，一块六一卷，剩下四毛一卷。
一块六直接放了柜台上，四毛抓在手里，从张丽手中接罐头的时候，塞她手里了。
张丽眼睛亮了亮，“饼干还有些残次品，你要吗？不影响吃，就是碎了点儿。”
“要！”韩秀秀笑眯眯道。
饼干是张丽自己留出来的，看在那“四毛钱”份上，她也想拉拢下关系。
最后韩秀秀三毛钱把两斤残次品饼干都买了，张丽没再多收钱。
俩人寒暄一会儿，韩秀秀知道了对方名字，在供销社也算有半个熟人了。
“丽姐，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韩秀秀挥手道别。
张丽应声，“行，我给留意着别的东西。”
韩秀秀从供销社出来，已经临近天黑。
与此同时，周家老宅那边，徐珺楠下班回来。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周绍行。
她愣了愣，随后朝着厨房看去，并没有韩秀秀的身影。
“自己过来的？有事儿？”
周绍行还没开口，周绍明已经激动地说起了工作的事了。
“妈，我哥给我找了工作，我不用下乡，也不用早结婚了！”
“工作地点在小河村饭店，也就是红星机械厂那片，远是远了点儿，不过骑自行车半小时就到了。”
“妈，你得给我买一辆自行车！”
徐珺楠愣了愣，她看向周绍行。
“怎么找那里去了？在饭店炒菜吗？邵明是会做饭，但没厨师证明，能收？”
她并不是很喜欢儿子做厨子。
烟熏火燎的，还累。
周绍行呼了口气，“别的单位暂时没有工位，那边先做临时工，比下乡强。”
徐珺楠不说话了。
周绍明倒是相当积极，不光是因为不下乡，还因为能顶替韩秀秀，让韩秀秀吃瘪。
“妈，你知道现在谁在那里工作吗？哈哈，是韩秀秀！”
“到时候我直接过去把她撵走，看她还敢跟我哥耍脾气！”
“什么？”徐珺楠诧异，“韩秀秀又是怎么回事？绍行，你来说。”
周绍行揉了揉眉头，他下午趁着家里人没回来，又去找了张明凯，已经确定韩秀秀就是在小河村饭店上班。
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徐珺楠一拍桌子。
“还离家出走！走了就别回来！”
“绍行，你明天就去红星公社那边说说，让小河村饭店把她赶出去！”
“到时候看她回来求饶的态度，不许她进门！先晾她几天，她就不敢作了！”
周绍行没说话，他并不想为难韩秀秀。
到时候韩秀秀被饭店辞退，人回来只要不再无理取闹，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哥，你不会心软了吧？她今天敢离家出走，明天就敢骑你头上作威作福，女人可不能惯着！”
周绍明插嘴，又给徐珺楠使了个眼色。
徐珺楠整理了下衣服，“你不想去，我去公社一趟也行，我们电视台的食堂有时候也会收点儿农副产品。”
周绍行站起身，“不用，我去就可以。”
“阿嚏！阿嚏！”
韩秀秀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终于到了红星机械厂门口。
徐军已经第三十二次往窗外瞧。
“回来了！”
徐军身边的同事喊了一嗓子，“徐队……”
徐军已经到了门外，韩秀秀从自行车上下来。
“徐队长，实在抱歉，事有些多，回来得晚了些。”
徐军扶着车把手，“没事，回来就行。”
他看了看车后座捆绑的大包，主动推着自行车送韩秀秀到饭店门口。
刘桂红跟刘桂兰听见动静，一起跑出来。
“总算回来了！”
韩秀秀笑着打招呼，让两人帮忙把东西卸下来。
她拿出两段红肠跟一个水果罐头，递给徐军做谢礼。
一开始，徐军死活不收，还是韩秀秀说要送他工作岗位上去，他才勉强收了。
徐军推着自行车离开后，韩秀秀又拿出两段红肠给刘桂兰刘桂红分了分。
“还有俩包子，给你留着，没吃晚饭吧？”刘桂兰道，“今晚上我们不走了，跟你在这儿作伴，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对，以后我俩轮流在这里作伴，反正天热，睡哪儿都行。等天冷了再说。”刘桂红道。
韩秀秀意外又感动，虽说知道她们俩是为了饭店的生意，留下她。
但至少人家真的用实际行动关心她，这就足够。
夜里，三个人在前厅铺了苇席，一起畅想着小饭店的未来。
韩秀秀说，明天开始研究个招牌菜出来，要带着她们俩吃香喝辣，一年内攒够三转一响的钱。
刘桂红觉得韩秀秀在吹牛，但为了不扫兴，跟着哈哈大笑，说了句她等着！
刘桂兰却信了韩秀秀的话，她感觉热血沸腾的，好像真的已经抓到好多钱。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睡去。
谁料，第二天一早就来了麻烦。
小河村大队长刘江面无表情，“桂红姐，上边派的厨师，我也没办法，你该给她结工资就结工资，今天开始就不用她了。”
第30章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住
韩秀秀没想到忽然被辞退，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不过人家上边有安排，她没什么好说的。
“桂红婶子，别为难，我这就走。只是东西得放你这儿几天行吗？”
刘桂红扯住韩秀秀胳膊，“不走，走什么走！你是我招来的，我不让你走！”
她护崽子一样护着韩秀秀，“我说大队长这咋回事儿？咱们饭店都快干不下去了，公社怎么可能给派人来？”
她平时大大咧咧，但不傻。
刘桂红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事儿！
韩秀秀一愣，也察觉有问题。
她站在原地没动，能有个容身之地不容易，她跟两个婶子也相处得来，下一个工作的地方不一定合心意，能不走尽量还是不走。
刘江不耐烦，“我不知道咋回事，上边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了。你难为我没用，她不走也没工资。”
丢下这话，刘江扭头就走。
刘桂红追上去，“人什么时候来？叫啥名字？长什么样儿？”
敢来她就敢给挤兑走！
“说是中午就来，叫周绍明，是个文化人，炒菜不错，而且咱们村以后每天能送五十斤豆芽到供销社去卖！”
最后这话说完，刘桂红张张嘴……真是关系户啊。
送供销社豆芽，属于村民集体创收，刘桂红还真不好阻止。
可她真心舍不得韩秀秀离开。
这闺女跟她对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