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秀狠狠踢踹他两脚,又怒瞪张正义,“姓张的,闹出人命,你也别想活了!”
她跟汪亮相处时间不长,但汪亮帮过她。
而且这次汪亮被抓,也极有可能是被她连累。
这帮人又借题发挥,给汪亮扣上敌特帽子,让他替别人顶包!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袖手旁观。
张正义十分不喜韩秀秀对他的态度,人他可没动一根手指头,只是随口吩咐下面的人关照关照而已。
就算一命抵一命,他也不用担责任。
何况,只是个臭虫而已,死就死了。
“死丫头片子,你少血口喷人,什么我活不成!你们俩私闯革委会的账,我还没算那!”
“把汪亮交出来!”郑时年声音冷厉地呵斥一嗓子。
他后悔刚才没坚持把人护在身边,他更没想到这帮人的胆子这么大。
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张正义见他们一个两个不把自己放眼里,肺都要气炸了。
“你吼什么!别以为你老子能耐,我就怕你!”
“这里是革委会!”
他的话音儿未落,人就被郑时年拎起来,“我也能让你滚。”
张正义本能地打了个寒蝉,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郑时年只要豁得出去脸面,还真有可能让他在这里浑蛋。
“在审讯室。”
张正义指了个方向。
郑时年薅住他衣领子,直接将他也带来了过去。
韩秀秀紧跟其后。
审讯室大门敞开,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一些血腥味道。
“汪亮!”
韩秀秀边喊边往里冲。
汪亮此刻像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衣裳被鞭子抽打得破烂,外露的皮肤没有一点儿好地儿。
胳膊呈现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被折断了骨头!
右手手掌也是鲜血淋漓,手背似是被掀掉了一层皮!
汪亮的眼睛闭着,从他身上,感觉不出半分生机!
审讯室内除了他,另外两个年轻人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像是丢了魂儿。
韩秀秀搭眼看见他们脚边丢的鞭子、扳子、锤子、匕首等各种刑具。
“噌”的一下冲上去,抄起地上的棍子直接打砸在他们身上。
“畜生!禽兽!妈了个巴子的!啊!!!”
她疯了!
想杀人!
韩秀秀从没有过这种血脉翻涌的感觉。
那种怒意直冲天灵感。
她想骂人,想砍人,想弄死这帮王八蛋!
不过,她的理智尚存。
爆砸那两人后,韩秀秀立即又去查看汪亮的情况。
“叫医生,快找医生来啊!”
“急救,找车!”
她边试探汪亮的鼻息边大声喊。
似乎只有扯着嗓子咆哮式的说话,才能平复她内心的翻涌情绪。
张正义在看到汪亮的惨样时,也吓傻了。
此刻他顾不得面子里子,赶紧叫人去街上叫三轮车。
郑时年配合着韩秀秀,将汪亮从地上扶起来。
人还活着。
只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帮杂碎!
郑时年记住了那三个年轻人的长相,随后先送汪亮去医院。
十多分钟后,汪亮被送进抢救室。
初步判定,汪亮是被人下了药,不然凭他的本事,绝对不会这么惨。
韩秀秀满身怨气无处发泄,想到王有福这个挑起事端的人也在医院,她怒气冲冲去了王有福的病房。
郑时年担心她吃亏,立即跟上。
“你他妈的人渣!”
“啪啪!”
王有福没防备,忽然被进来的“残影”甩了俩耳光,他懵逼又委屈。
看清楚来人,王有福一怔。
“你干什么?”王有福想到自己所在的地点,又安了心,“这里可是医院。”
“汪亮如果救不回来,你也别想活!”
韩秀秀警告,她声音低低的,却夹杂着令人胆寒的威胁气势。
“你不想被当流氓抓起来,就马上去警局撤销对汪亮的指控!”
“你、你说什么?!”王有福眼睛瞪老大。
韩秀秀怎么知道的?
“你强要了吴凤美的身子,她跟沈明月用这件事威胁你,让你故意激怒我们饭店的人,给我添堵!”
这些都是韩秀秀推测出来的。
但不妨碍她直接拿出来当事实,威胁恐吓对方。
王有福果然吓瘫了。
这年头,流氓罪一旦坐实,可是重罪。
要挨枪子儿也说不准!
“姑奶奶,求你千万别说。”王有福哆哆嗦嗦从床上下来,“我给你磕一个,我这就去警局。”
“不是我要告他,是沈明月那婊子让我这么做的。”
“我要不这么做,她就让吴凤美去告我。”
韩秀秀眯着眼,道:“吴凤美自己丢了清白,怎么敢去告你?她会比任何人都想捂住这个秘密。”
说着,韩秀秀从口袋里掏出纸跟笔,趁着王有福惊吓中没回神儿的机会,逼迫对方写了一份检讨。
检讨内容包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跟吴凤美发生了那什么。
王有福也有反抗,也不想写,但韩秀秀当即表示找人去给吴凤美验明正身。
只要吴凤美不是大闺女了,这事就得追查,一旦追查,王有福便跑不了!
王有福能怎么办?只能认栽。
“按我的要求做,这份检讨永远不会被拿出来。”
韩秀秀将纸张折叠整齐,收到口袋里说道。
王有福的伤还没好,却没心情继续住院。他提前离开,又匆忙按要求去了警局撤销状告汪亮的事。
但警方的话却让王有福整个人都傻了。
“为什么呀!我都不告他了,我说我自己摔伤的成不?”
“我俩和好,把他放了就行了,咋就不能放?”
“什么敌特?啥叛徒?他不是揍我才进来的吗?”
王有福追问,警方不耐烦地将他推了出来。
没能按照韩秀秀的要求,成功撤销告汪亮的事,王有福为难的都快哭了。
他顾不得伤,又往医院跑去说明情况。
而在此时,革委会的高层领导李主任也带着几个人赶到医院。
事发时,李主任在革委会后院,并不知道出了人命。
此刻了解了来龙去脉,李主任的肺管子都快炸了。
他问院领导要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当办公室,李主任脸色铁青地坐在前面,三个年轻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张正义,时不时跟李主任身边的杨副主任交换眼色,看上去似乎安了心。
他站出来主动交代:
“李主任,汪亮勾结敌特,就是个十足十的坏分子,这种人,死不足惜呀!”
“而且您不知道,他还跟一个离了婚的小媳妇纠缠不清,作风也很有问题。”
第94章 哥,你怎么来了
张正义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李主任的神态变化。
见对方听见“离了婚的小媳妇”几个字,脸色明显阴沉,他立即抓住机会,继续贬低:
“李主任,要说那小媳妇也真是不正经。为了跟汪亮这个姘头相好,故意抹黑自己男人外边有人。”
“你说,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吗?放在之前,这样的贱货就得浸猪笼,得……”
“行了,说案子,汪亮犯下的罪名,提别人做什么!”李主任忽然呵斥一嗓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秀秀一眼,仿佛知道些什么。
韩秀秀不是没脑子的人,不会上赶着捡骂。
傻逼张正义但凡敢把她名字说出来,她立即动手,绝不哔哔!
同时,韩秀秀按下了郑时年攥起的拳头。
当着革委会主任的面,她不想让郑时年犯错误,要犯错误也是她自己来,自己担!
郑时年以为韩秀秀有别的计划,暂且压下怒意。
待会儿一起清算。
张正义愣了愣,倒是没多想,他以为李主任想尽快铲除敌特毒瘤才催促自己。
“是是,说汪亮。”张正义给那几个跟班使眼色,他们慌里慌急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还带着几个年纪不等的男女。
“李主任,这些都是汪亮的邻居,他们都能证明汪亮的家庭成分不好。他姥爷那边原先就是地主出身,他叔叔大伯都出了国,有绝对亲密的海外关系。”
“您要是不相信,杨副主任也能作证,他之前就是负责办理汪亮家下放任务的。”
杨副主任杨忠光挺了挺身板,一脸正气,“是,汪亮他爷爷跟他爸都被下放到了月亮岛那边的农场,他妈逃去了港城,他姥爷那边不是我办理的,暂时不清楚情况。”
“当时是他爸妈登报跟汪亮断绝关系,汪亮才留在了四九城。现在看来,汪亮十有八九是心生怨恨,故意帮敌特做事。”
他说的话有理有据,对汪亮相当不利。
那些被带过来的邻居们也纷纷附和,说出来的话都跟他们俩一样。
李主任多少了解汪亮家的事,继而让他们拿物证出来。
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给点儿好处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李主任还是相当了解人性的,所以他并没有听信一面之词。
不是他夸赞敌特走狗,缺心眼儿的蠢货绝对担任不了那么高难度的任务,蠢货自己会暴露。
所以,汪亮真是那些人埋在四九城的雷,最先要做的就是低调,而不是明目张胆的当众闹事。
物证是一台微型摄像机,一些胶卷,三块小黄鱼,以及两封外国文字书写的信件。
信件内容简单明了,让汪亮盯着机械厂领导以及技术员,将他们的日常记录后告知那些人。
韩秀秀看见那摄像机的时候,跟郑时年默契地对视一眼,差不多就知道了汪亮是替谁顶包了。
“李主任。”郑时年上前一步,“这摄像机左侧边应该有个裂痕。”
李主任拿起来一看,“还真有,你见过?”
张正义心一提,忘了郑时年是机械厂的人了。
他赶忙抢先,“主任,这东西的外壳是塑料的,有裂痕是很正常的事。”
“确实很正常,但摔出来一样的裂痕,几率可没那么高。”郑时年白他一眼,笃定了心里猜测。
这个张正义那么紧张,加上这姓氏……看来跟张明凯十有八九是一家子。
“李主任你看一下左侧边应该是有个一厘米左右的裂痕,纵向,裂口整齐,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郑时年干脆直接走过去拿起摄像机,指给李主任看。
“还真是,你在哪里见过?”李主任问。
“机械厂职工张明凯的宿舍见过。”郑时年眸光冷厉地转移到张正义身上,“我举报,严重怀疑革委会队伍里混进了滥用职权、徇私枉法的人。”
“李主任,张正义跟张明凯什么关系,需要调查清楚。”
张正义脸色煞白,冷汗也瞬间浸透衣服,他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辩解,“不是不是,怎么可能!这就是汪亮家里搜出来的!我跟杨副主任都在场,亲眼看见!”
他疯狂对杨副主任使眼色,杨副主任犹豫地皱眉。
郑家不好得罪。
张家……草,也不能得罪呀。
想到老家地窖藏着的那些茅台,以及地下埋的小黄鱼跟钱票,杨副主任心中的天平稍稍倾向了张正义这边。
“小郑啊,这件事你可是冤枉张组长了,他虽说跟明凯那孩子是亲属,但明凯那孩子根红苗正,也没那胆子,而且那个摄像机里面是空的,我们都查证过。”
“那就是一场误会。”
张明凯自从上次被弄去革委会,一直没回机械厂,郑时年忙于工作,下班还要去看望韩秀秀,倒是忽略了姓张的动向。
这么一听起来,张明凯怕是无罪释放了。
“我还是那句话,摄像机可能认错,裂痕不会认错。”郑时年坚持,他看向李主任,“实在不行,可以去借一台电脑,我听技术员说过,摄像机里存的东西,通过电脑能查出来时间。”
张正义一慌,脱口就喊:“我说郑时年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个不检点的女人迷了心窍!”
“我可是看见,刚才那女人给你眉来眼去,你立马就帮她出头。”
张正义感觉自己抓住了敏感点,又是一顿贬低韩秀秀的输出,“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女的好本事!离了婚,到处勾搭男人,要说她跟汪亮没关系,干啥到革委会闹腾?”
“正经女人又有谁会离婚?八成她的身份也有问题,当初给周家人识破,她才被扫地出门……啊!”
“啪啪!”
韩秀秀两个耳光打的又快又准又响亮,她的手心都震麻了。
不是她捡骂,这回张正义用手指指她,她看见了。
“还真是长个人样不说人话,你是个什么东西,总是往姑奶奶身上泼脏水!”
张正义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韩秀秀,反应过来后,扬起巴掌就要打还回来。
郑时年一把抓住他胳膊,同时抬脚踹他膝盖上,放手一丢。
随着一声“哎呦”的惨叫,张正义直接跪趴在地上。
屋里瞬间乱了。
杨忠光见此,脸色更黑,“小年轻火气那么大干什么!小郑我好心劝你一句,你最好跟这女人划清界限,别不清不楚的,免得引火上身,再牵连你家里。”
“就算这女的身份没问题,你一个没结婚的,她一个离过婚的,扯一起总归对你名声不好。”
郑时年冷眼看他,“不用你多管闲事。”
“现在要解决的是汪亮受害的问题,你们东拉西扯,分明是心虚!”
“李主任。”郑时年顿了顿,继续说:“他们这些强盗行为,要给汪亮还有韩秀秀同志一个说法才行,不然这件事没完。”
“什么强盗行为!汪亮是罪有应得!还有这女的……”杨忠光指着韩秀秀,“她一个外地人,离了婚赖在四九城不走,分明是别有目的!她的身份就应该被严重怀疑!”
“李主任,我现在就举报这女的,我怀疑她也是敌特分子!”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女的抓起来,控制住!”
“谁敢!”
“住手!”
“谁敢动她!”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在场的人全都愣住。
前两句分别是郑时年跟李主任喊出来的,最后一句,众人陌生,韩秀秀却惊喜又诧异地回过头,看向声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