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殿下真的没有任何接触,那天我受老师所托去教廷送东西,只是远远地路过看见殿下,兴许殿下都没有发现过我这个人,司野先生,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如果您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去询问殿下。”
少女眸光坚定,一副不容置疑的坦然。
司野深锁的眉稍稍舒展一些,敛了敛眸,转而又道:“第二个问题,阿莫斯殿下易感期提前的那晚,你是第一次被拉进精神海吗?”
桑念喉头一滞,嘴角轻颤。
“那天不是第一次。”
“起初我并不知道人鱼的精神海是什么,后来明白过来,所以第一次被拉进精神海,应该是库房加班回去的那晚,就是司野先生送我去宿舍的那天。”
“那你可知道进入人鱼精神海,意味着什么?”
司野眸色暗了暗,低声问。
“司野先生,我只是个beta,您也会相信那些传说吗?”
桑念掐紧手指,语调生硬地主动反问对方。
那一霎男人的喉咙似乎被什么掐住,片刻的窒息向他袭来,手心微凉。
“自然是不信的。”
“但……”
司野抬眸,视线瞟向她,眼神晦暗不明说:“帝国调查组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可能。”
桑念眼中划过一丝惊色。
“你被拉入阿莫斯殿下精神海一事,那晚被我压下来了,黑格里森疗愈院除你我,现场两位殿下外,再无人知晓。”
司野不紧不慢道。
桑念:“……?”
“我相信你不是致使两位殿下易感期提前的始作俑者,但帝国派来的调查组不会这样认为,所以……”
司野说到半途眸光一沉,长睫垂下淡淡阴翳,深不见底的褐瞳里涌动着万千情绪。
“所以什么,司野先生?”
桑念不安询问。
听到这里,她大概明白些许,原来对方严苛的问话,目的只是想帮她。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请你牢牢记住,务必记住,如此才能躲过调查组的严苛审问。”
男人眼神如炬,又夹杂着丝绸般的柔和。
“可万一事情败露,我会连累到司野先生你吗?”
桑念忍不住揣度。
司野闻言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除非你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内鬼,那我也完蛋了。”
“我不是……”
桑念情急脱口而出。
“所以,我是在告诉你保全你自己性命的办法,明白吗?”
男人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礼貌且温和地说。
“无论你是或不是,一旦有任何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你都将逃不过制裁,这些家伙们可是帝国有名的阎罗王,在他们眼中,即便是冤死一个小beta,也不足为惜。”
“我…我知道了。”
少女微微颔首,长长的睫毛掩盖她眼底的惶遽,可逐渐变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出卖她陡然上升的不安。
这一幕撞进司野目光,他的心脏跟着紧了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比怜悯更为复杂。
下一秒他退开椅子仓皇起身,为转移注意从玻璃柜取出一只干净的水杯。
“先喝口水。”
桑念闻声抬眸看向自己眼前桌面忽然多出的一只水杯,她小心伸手捧住,又是温热的。
来黑格里森以来,这个也处处饮用冰水的地方,只有在司野先生这能见到热水。
暖意从手心袭来,她逐渐感到放松一些。
“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就不会有事。”
司野重新回到椅子坐下,嗓音轻缓,似在安抚眼前少女惊慌的情绪。
十分钟过去,桑念不得不从办公室出来,她低头看着手环上已经闪烁第二遍的工作提示,转身快步朝药房走去。
这一路上,她都在努力消化脑子里的东西,将司野先生交代的话悉数记下。
听司野先生说,帝国调查组的飞船已于今日早晨七点从帝国中心飞行港出发,最快今晚将会抵达黑格里森。
一想到这里,桑念的后背便生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来到药房取药剂时,她才注意到这次需要一次性取四管治疗剂,一般而言,只有处于病症期的alpha才需要注射如此大的剂量。
不敢再耽搁,桑念即刻端着从冷库里取出的药向目的地楼层奔去。
这次是住在六楼的帝国五星上将修先生。
桑念第一次从疗愈院档案系统看到对方的名字便觉得奇怪,这位上将不仅没有姓氏,就连名字也是如此简洁。
抵达六楼时门敞着,她仍旧礼貌性地先敲敲门。
“是来送药的疗愈师吗,麻烦快点,上将犯病症了,我一个人快压制不住他。”
里面说话的人是一位中级疗愈师,比初级疗愈师还要高一个档次。
桑念脑子里一闪而过先前了解的对方病症:较强的攻击性。
她冲到房间,只见一位身穿灰白制服的疗愈师憋至满面通红,正艰难用精神力控制躺在床上的男人。
青皮黑瞳男人体格高大,小麦色肌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上身没有穿衣服,每一束肌肉都像是完美的雕刻艺术品,但此刻却因憋着气力,大块的肌肉筋脉曲张,像盘虬卧在一起的巨龙,震撼而可怖。
“前辈,治疗剂。”
桑念急忙上前,将手中调配好的治疗剂奉上。
“上将力气太大了,我抽不开身,你来注射。”
对方满头大汗道。
桑念握紧手上的蓝管治疗剂,心惊肉跳走到男人床边,蹙眉的同时干脆利落朝其手臂肌肉上扎下去。
那一秒,她似乎听见银针咔擦被折断的声音,对方的肌肉已经硬到连金属都刺不进去了。
“针断了……”
少女哆哆嗦嗦开口,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脸色一瞬煞白。
一旁的中级疗愈师似乎早就见怪不怪,催促道:“再换一支!”
桑念立马又取来一支新的治疗剂,就在她准备再次扎向男人手臂时,像是火山爆发般的威力,中级疗愈师到底是没能压制住S级alpha精神海暴动。
桑念眼睁睁看到对方被冲击至天花板的高度,然后轰然坠下狠狠摔在地板上,只是听着都知道有多疼。
而她遭受的波及小一些,但也被震到了两米开外,后背撞在窗户下的墙面,那一刻桑念仿佛自己的肋骨都要断裂。
“不可以让上将跑出疗愈院,快去叫救兵。”
趴在地面受伤严重的疗愈师无能为力地向尚存力气的桑念求助,而她的手环早被alphaS级的精神力给震毁,没办法发出消息。
桑念也一样,她的手环同样出现故障,勉强将消息发出去,还不知能否成功。
无奈之下,她只能忍受着后背的剧痛,踉跄起身追出去。
桑念一路追至走廊上,恰好看到如野兽般狂暴的男人正站在六楼窗前,此时窗外大开着,风将纱帘吹至鼓起,如翻滚的白色波浪。
“上将先生不可以——”
以为对方要一跃而下,情急之中桑念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张开瘦弱的臂膀环住男人的腰身,试图以自己微弱的力气阻拦。
因精神海暴动,大脑处于浑沌状态的修忽然察觉身体被人给抱住,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孩。
少女紧贴在男人腹部的微凉手指,柔软,脆弱,与这具坚硬的身躯格格不入。
“危、险,松、开……”
修极力隐忍着,呼吸急促,双拳攥得死死的。
“我不能让您离开疗愈院!”
桑念死死抱着对方,因心跳加快呼吸剧烈的她,鼻尖窜入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阳光烈焰气味。
是冬日里晒过的棉被所散发出的暖暖香气。
明明是那么温暖明媚的气息,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可怕的病症。
桑念满脑子的职责所在,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的小命会不会因此丢掉。
不知保持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修杂乱无节奏的呼吸渐而平息,脑子里暴动因子似被拨开的云雾般层层驱散。
桑念紧紧闭着眼,咬紧牙关坚持,只要撑到其他人来就好了。
“松、手。”
身前的男人再度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似强压着一股躁动。
“我不松!”
少女固执回答。
察觉异样,修垂眸朝下看去,裤间耸立的小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3章 那个女孩的声音
“司野先生,是桑念疗愈师和上将!”
六楼电梯打开,赶来的疗愈师们撞见这一幕。
青皮健硕男人察觉,一把扯下窗边的白色纱帘,有意遮挡自己的下半身。
桑念终于松了口气,眼泛泪花不自觉哽咽:“我拦住上将先生了,你们快来注射治疗剂。”
为什么这个女孩还不松手。
修艰难忍耐,却仿佛自身不受控一般,没办法将她从自己身体上剥离开。
几位疗愈师冲进房间去将那位受伤的中级疗愈师转移至担架上抬出,司野带着人来到走廊尽头。
“桑念疗愈师,交给我们吧。”
司野神情稍严肃,眸中掺杂些许读不懂的意味。
A级精神力的中级疗愈师都没办法制止住发狂的上将,没有精神力的桑念是如何办到的。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少女闻言才放心松手,身体离开上将的一刻,不自觉往后踉跄两步,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受伤的自己刚刚一直无意识地将身体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有些抱歉,上将先生…
准备为上将注射治疗剂的司野余光敏锐注意到,淡声吩咐:“莉莉丝,麻烦带桑念疗愈师去医务室。”
“是,司野先生。”一位beta疗愈师朝桑念走去。
“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过去。”
少女刚逞强往前走了一步,便吃痛地跌了一下,所幸被旁边的莉莉丝疗愈师给及时搀住。
那一秒,司野不由分神往那边瞥了眼,眸中的担忧一闪而逝,恢复平常。
四管治疗剂注射完,男人状态暂时得到稳定,只是攥在手中的纱帘仍旧挡在下半身,因太过用力,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明显,手腕处淡淡的疤痕,见证着曾经的挫折与荣光。
“其他人都离开吧。”
发现这点的司野面不改色驱散现场其他的女beta疗愈师。
“可是司野先生,上将他……”
“有我在。”
司野的一句回答让人无法驳斥。
事实也的确如此,S级精神力的高级疗愈师,一个人足以应付精神海崩溃的S级alpha。
倘若从B级到A级间差了十个B级,那么从A级到S级,可能差了一万个A级都不够。
A级与S级间的鸿沟,几乎没办法靠后天努力弥补,这是天赋使然,帝国百年来,诞生的S级精神力beta疗愈师,不过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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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躺在床上的修一对黑瞳空洞无神,语气却处处自咎。
“上将无需自遣,这些本就是我们疗愈师的职责。”
司野上前替男人监测精神海,传至终端上的数据告诉他,纯净值已经从4.8上升至5.6,算是不错的结果。
很快,他的手指停于虚空中,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
“上将,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您。”
“您的易感期…恐怕也提前了。”
躺着的男人垂眸瞟向下半身那久久无法平息的坚韧,内心大抵是早有预料。
面色倒是毫不意外的坦然。
“半月,能出院吗?”
修双手攥拳,每一次吐息胸前的肌肉都如同是起伏绵延的山坡。
“恐怕不容易,半月会有战事吗?”
司野轻推了下眼镜。
“嗯,去远星征战。”
男人毫不避讳答。
七年前他便开始在黑格里森疗愈院接受治疗,与这里高级疗愈师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不是知己,却胜似,彼此心照不宣,相互信任。
“易感期比较麻烦的一点是,在这一月内随时有可能会发/情,只有等发/情过去,这次的易感期才算结束。”
“有办法…提前吗?”
司野一秒意会对方,语气平静叙述利弊:“强行人为提前,会比自然更加难以忍受,稍有不慎,精神海易再度崩溃。”
床上的男人闭了闭眼,深眉紧锁,似是下定决心的坚毅。
“我会想想办法。”
司野不再劝说。
司野离去时另外安排一位疗愈师来陪护,只不过在他的吩咐下,疗愈师没有直接进去里面房间,而是待在客厅听候。
修安静躺在床上,目视天花板,听着门外传来的女声。
“上将,我是疗愈师玛姬,接下来会为您进行24小时陪护,您有任何需要或不适,都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
男人微收了收指骨,呼吸沉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个女孩的声音。
他从未被任何女beta那样抱过。
只是浅浅回想,身体的某处又不受抑制地立起。
修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自我控制的异样感觉。
他攥紧拳头,试图用力压制,浑身肌肉如吸水的海绵膨胀,结果却适得其反。
貌似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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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愈院医务室。
桑念趴在纯白的单人病床上,一帘之后,传来另一位疗愈师的惨叫,伴随其后的是医生的呵斥。
“再乱动不给你上药了。”
她正听着,一位医生助理掀开布帘进来径直走到床头,金属托盘上应该是为她准备的药。
“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位中级疗愈师呢?”
桑念按耐不住问,对方看起来伤得挺重。
“转移到城镇上的中心医院了,疗愈院医疗条件有限,她的伤需要动手术才行。”
女beta助理说罢,下一秒有些粗暴直接地掀开桑念的上衣,整个后背都袒/露呈现在外。
她下意识惊了声,不料遭到对方的吐槽:“都是女beta,怕什么。”
桑念侧脸压在枕头上,不自觉蜷了蜷手指,不敢再作声。
“你还是怪幸运的,没有断手断脚什么的,只是一点软组织挫伤,休息几天就能好。”
Beta助理说着,一边将冰凉的药膏往她后背涂抹。
桑念不知这药膏的温度有多低,此刻她真的感觉像是有一块冰在她的后背移动,却不如冰块那样丝滑,倒是有些粘腻,就连空气里都盈满了这种药膏的气味,味道形容不上来,但的确不太好闻,有些令人头晕目眩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