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一样。
“没有,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安子易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收着,围在她身边的熟人都一脸尴尬,偏头左右瞧,装什么都没听见。
俄萨嘴角一抽, 这个安子易真是毫不给人情面,乌黑的眼满是冷漠和疏离,不过她这种天才,有点傲气也是应该的。
“看来讨安研究员喜欢不容易,有空一起去吃晚餐吗?这次锁在检察院的机器人也快被送到了,我想跟安研究员聊聊这个厉害的家伙。”
俄萨耐心忍耐,哈哈轻笑两声,被人这么当众驳面子也没生气,一副脾气极好的温吞性格。
安子易转身就走,“抱歉,我有约了。”
安子易潇洒离开,语气都一如既往冷如冰霜,一时间,被留下的人之间氛围极为尴尬,其他研究员纷纷找理由离开。
人群散开后,俄萨瞬间收起了表情,脸上那抹把握地很好的难过、尴尬立刻消失,他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懂:“啧,安德烈那家伙都能接近你,我为什么不行?冷冰冰的……”
然而,刚刚还被他评价冷冰冰的安子易,正一脸含笑地与人用餐——
山体里照明都靠能源灯,白炽灯光让原本就以白色为主的餐厅更亮了,原本寒冰似的眼睛现在如流动的水,盈盈都是笑意。
俄萨端着分餐盘愣在原地,这双透亮的黑色星子太吸引人,浓郁的黑也变浅了许多,之前安子易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是他的错觉,若是伸手在这黑潭之中掬一捧水,想来应该也是温暖的。
愣神之后,俄萨聚焦的目光才扩散到黑发红唇上,安子易很认真地在听对面人说话,时不时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对方张牙舞爪的,一点都不沉稳,那头蓬松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人撞了撞俄萨肩背,是俄萨的室友,他一拉凳子,大喇喇地坐下来,催促俄萨,“赶紧吃,这里洗漱都是限时限水的,回晚了水都没得用。”
“……”俄萨挑了个里面的位置,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安子易的侧脸,俄萨敢保证,安德烈都没见过她这幅样子,对面到底是谁?怎么让她这么……温柔?
“你知道安研究员对面坐的谁吗?”俄萨询问。
猛猛干饭的舍友塞了满嘴食物,抬头瞅了一眼,嘟嘟囔囔道:“哦,格雷戈,是超星计划的受训学生,自己响应征召入伍,刚刚从其他星调过来。”
“最前线那么缺人,还能把他调入进来?安研究员调的?什么关系?”俄萨疑惑。
“部会秘书直接安排的名单,听说跟安研究员是朋友,所以调来保护她。”舍友已经吃完了,拍了拍肚皮,“这菜,吃了怎么跟没吃一样?”
俄萨吃东西的速度变慢,安子易身边还有朋友?首都星那群跟她关系密切的,都是情人吧?这朋友是垃圾星的朋友?
安子易意外挺长情的?
默默观察的人突然被一位研究员叫走,格雷戈身边的位置空了下来,俄萨端起盘子就走了过去,“你好,这里没人吧?”
格雷戈头也不抬嗯了一声,人员往来流动,安子易的背影时不时被挡住,即便如此,格雷戈也能准确地抓住熟悉的身影,眼神一直追随着离开。
人都看不见了,眼神也一动不动,这小麦肤色的beta像卷毛大狗,主人绳子都没栓,让他乖乖等在原地,他便乖乖蹲守在原地,带着一股全然信任的憨气。
比起格雷戈的恋恋不舍,安子易的状态好像更稳定些,对这位朋友有不少偏爱,友情?
俄萨不觉得这是友情,更像是友情以上的状态,他顺着格雷戈的视线望过去,调笑:“看女朋友?这么舍不得?”
格雷戈耳朵瞬间变红,刷得回头,看见来者一愣,“俄萨先生?”
“你好,格雷戈,第一次见……安研究员是你女朋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俄萨爽朗调笑。
他的外表很能唬人,卡尔泰洛生来都长了一双温情的眼睛,看谁都柔情似水,要是再配上得体的礼仪举止,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贵气便微妙地揉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因为安子易,格雷戈对这种“读书人”的气质天生就有好感,他挠了挠头,元气一笑,“误会了,她……是我亲人一样的朋友。”
亲人一样的朋友,对陌生人用这样的描述语,俄萨多孔的心眼转了好几轮——
格雷戈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纯真,这种小朋友炫耀感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让人觉得诚意满满。
止步于朋友关系的爱慕者,花丛里游刃有余的游戏者,两人默契守着一条边界线,半遮半掩,这种暧昧和那些一次性的便宜东西不同,因为珍惜才不迈出那一步。
俄萨咂摸出了这抹感情的美妙,比安德烈求而不得的困顿痛苦更让他激动。
之前,俄萨想尝尝安子易,想体会体会能安德烈甘愿献身的人是谁——
毕竟安德烈这家伙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能把安子易抢到手里,看到安德烈气到吐血的表情就让人格外愉快。
但他身份特殊,到现在还掩盖在alpha的假象之下,假的成不了真的,作为一个信息素不明显的alpha ,跟说自己不行没什么区别,卡尔泰洛要是知道他是omega ,会更想让他去联姻。
所以,想也只能想想。
现在这种“想想”,变得越发迫切,让俄萨的坏念头蠢蠢欲动,他太想打破这种彼此珍视的平衡,以至于兴奋到手指颤动。
“哦?是吗?”俄萨面露羞赧,他眨了眨幽绿的眼,分享秘密似的与格雷戈悄声道:“那……那就好,我还以为安研究员有了对象,既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我就放心追求她了。”
格雷戈元气的笑容顿住,蜜糖一般的眼凝固了。
“既然是跟亲人一样的好朋友,能分享一下安研究员喜欢什么吗?”俄萨有些苦恼,秀丽的眉头皱起,“安研究员好像不太喜欢我,冷冰冰的有些吓人……”
“她才不冷冰冰的。”格雷戈即刻反驳,随即他反应过来,偏过头嘟囔,“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那你是在骗人?”俄萨惊讶瞪大眼睛,“原来不是朋友啊?”
格雷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他刚刚的回答给自己挖了坑,他一点也不想告诉俄萨怎么追求安子易,但对方否认他们的亲密又让格雷戈非常恼火。
“俄萨,你在干什么?”安子易回来后,看见俄萨笑眯眯地盯着格雷戈,格雷一脸憋屈,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秘密哦。”俄萨悄声对格雷戈提醒,他当然清楚——格雷戈不会想让安子易知道这件事,但这种提醒会让格雷戈明白,他藏住了“安子易的追求者”。
一个朋友,不应该越界做这种事情。
“没什么,只是闲聊,毕竟安研究员不愿意跟我聊,我只能与你的朋、友、聊聊。”重音被恶意放在“朋友”二字上,俄萨好脾气笑笑,“安研究员这么烦我?我追得太紧了?”
“走,格雷。”
懒得理俄萨,安子易扯起格雷戈的手腕便走,“明天就要开始研究,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元气的笑意与期待从格雷戈脸上消失,他眉头拧起,变得沉默,任安子易牵着他回宿舍。
俄萨目送二人离开,以拳抵在唇边掩笑,白牙下意识轻轻啃咬拇指指盖——太让人兴奋了,安子易与格雷戈之间的平衡看来非常容易打破。
*
回到宿舍,安子易本以为自己会非常不适应突然合宿,但意外的是,簌簌的淋浴声与清爽的皂基香气迅速拉扯起睡意,里面是熟悉的朋友,安全感十足,安子易顷刻陷入深眠。
当格雷戈穿着短袖短|裤出来,腰间系带绳摇摇晃晃,他擦着头发,对面白色被褥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壁灯昏黄,笼罩在安子易脸上,长睫兜下一片阴影,越发显得肤如白玉。
格雷戈走到床边停下,弯下腰小心伸出手指碰了碰安子易的脸颊,温软的触觉,与视觉完全不同。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追求你。”
安子易一夜好眠,格雷戈却被酸意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安子易赶往研究中心,格雷戈去往训练场。
俄萨带着医疗舱,里面是封存在检察院许久的“科顿的躯体”,他已经等安子易很久了,久到所有研究员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俄萨决定从今天开始,要让基地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安子易。
第140章
俄萨立在研究中心里, 他这位置选得微妙,虽然是墙边,但人来人往从门口过, 总能看见他,如果有好奇的研究员来问,他就回答是来给安子易送机器人的。
“安研究员,我来给你送机器人了。”俄萨朝安子易挥了挥手中的光屏, 示意她签字。
安子易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之后打算怎么做?这个机器人可是我们非常重要的突破口。”俄萨收回光屏,长指划过一面,调出记录页,“每天的情况我都需要出具报告,抱歉,请配合一下。”
“那俄萨先生一起参与我们的讨论会吧,你的问题讨论会上会进行研讨。”
安子易退后一步, 让高大的机器人搬走医疗舱,并指挥它放在环形研究室中心,根本不想跟俄萨多呆一秒似的。
俄萨耸耸肩, 收起光屏,“好。”
安子易所在的基地主要负责反向控制技术的问题,其他的破解任务,比如星球级的保护网隐匿技术破解,并不在这个基地的任务清单中。
救世会拥有的智械身体,与科顿智械身体的最大区别是核心,目前最高性能的模拟人脑核心就在这具身体里,具体能发挥多大的能量,安子易并没有时间测验,现在机会来了。
“这具机器人是远航星计划时的研究素材,作为科顿·戴维斯先生的研究遗产,我对他的拆解目前并不深,仅限于神经网设置图,现将该机械人的设计方案,以及设置图共享给各位。
另,这些技术的产权依然归属戴维斯集团,仅供本次研究使用,任务结束后,请各位研究员注意保密性。 ”
安子易将神经网设置图投放在中心,巨大的蓝色幕布在众人眼前展开,“前期研究中,我们发现,反向控制技术在神经网中,仅仅只能通过机器设备等工具控制,人与人之间的虚拟连接网,它是无法攻破的。”
“所以它的快速使用前提,一是需要一个集中性接口,类似于安全中心、指挥中心光脑,这样才能裂变式控制,二是需要消耗大量能源。”
自从科顿解除防暴机器人的控制之后,科顿再想联系上半身就非常困难了,信号时断时续,安子易怀疑那个备用脑可能被封存了。
科顿破解一个防暴机器人,加上分析链接图就直接受损,救世会利用机械核心想要控制这么多的地方,就算不止一个机械核心,直接切断七、八、九星区的通讯,肯定需要一个集中的地方,而且基础能源要足够。
此时另一位研究员站了出来,也共享出之前讨论的图谱,“我们与安研究员想法一致,这些是我们根据星图,所圈出的可能设置接口、放置核心接口的地方。”
七、八、九星区虽然是下等星区,但涉及星球数量多,符合条件的星球也很多,从战役边缘往深入去,逐渐变少。
“这么多?而且这些地方都被隐匿了,我们想找也很难啊?”
“是的,远距航行没有定位会导致迷航,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定位到合适的星球,然后直接炸了控制中心不就行了?”
安子易有不同的想法,她沉吟片刻,“大家还记得指挥中心时,救世会让改变运输星舰的指令吗?”
“的确有。”其中一名研究员点头,她是临时救援的熟人。
安子易继续道:“所以,就能源上来说,也许并不需要能源储备丰富的位置,三艘巨型远航星舰,完全够他们运输了。”
“菲厄诺这人虚荣至极,把自己当亚神,还需要昭告自己的地位,选择有代表性的星球、有集中控制能力的地方也说不定,比如H-9星球,旧联邦的首都星。”
俄萨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一直沉默的他突然道:“理论上的确有可能,联邦的控制系统并没有完全被淘汰,为了节约财政成本,在部分控制中心上进行了改造,但H- 9星位于末端,屏蔽状态下很难靠近。”
“那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还是得先破译屏蔽技术。”有研究员无奈。
“这些战术上的东西,当然战指所会思考。”安子易拉回跑偏的话题,“这两个其实也是反向控制技术比较明显的弱点,需要能耗、控制中心集中,就像毛细血管一样,从中心向四周扩散。”
“但从反向来说,只要找到多个破口的位置,用比它更快的速度,更小的能耗,那么我们就可以实现从毛细血管向中心反向覆盖。”
“流血的地方多了,控制中心也就不好用了。”俄萨点点头,“的确是个新的思路,避免了直接硬碰硬,伤害居民。”
之前科顿是靠后门程序,配合机器人的算力加成,速度快于救世会的智械人,所以才能让防暴机器人摆脱控制。
他们现在再也没有这种程序能用,安子易想得就是借力打力,照搬他们的技术,用更快的速度反向入侵,这比硬生生的正向研究省时。
“这个机器人的算力速度很快,远高于一般智能机器人,我们可以从解析它的能力层次开始。”
讨论完毕后,研究员们开始进行任务分配,作为这群人中最了解智械人的人,安子易不自觉成为了被依赖的中心,有些研究员问的很细致,安子易也没有不耐,仔仔细细回答他的问题。
俄萨喜欢聪明人,安子易完美符合他的喜好,这份被分享的神经网设置图有很多手绘部分,精细又漂亮。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俄萨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去,在边缘找了个空桌子,开始写今天的汇报,直到中午,他看见安子易收拾东西,立刻走了上去。
“安研究员,一起用餐?上次拒绝了我一次,这次总能赏脸了吧?分享分享前线的消息?”
安子易看着面前的青年,温和斯文,满眼诚恳,最终,安子易点了点头。
作为信息扭转的枢纽,俄萨说的消息都是安子易感兴趣的,比如哪里的星区救世会行动频繁,哪里的居民愚昧,其他研究基地的进程如何等等。
青年人的声音俊秀优雅,不像理查德·莲那种端出来的优雅,俄萨咬字清晰、语速适宜,听他说话的确是一种享受。
“子易?”格雷戈正等在食堂门口,看着二人亲密无间地走来,有路人偏头说话快撞上安子易,俄萨揽着安子易的肩膀一躲。
“小心。”绿眼睛的青年人小心翼翼,望向安子易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
格雷戈抿紧唇,昨晚未散的酸楚现在又泛了上来,“子易……”
“怎么了?训练很辛苦吗?”看见蜜糖色的眼睛里泛起委屈,安子易上下打量一番格雷戈,手臂上确实有点擦伤,不过已经上完药了,“伤口很疼?”
俄萨看着结了血痂的伤口,这种伤口……在训练里面也很常见吧?安子易这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