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易摁了摁眼下青黑，举起自己的笔记本在光脑前晃了晃，“通过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想拿到优秀，就得看同批考生的水平了，毕竟要看选拔率。”
格雷戈对安子易总有股愧疚，垃圾星的事情是格雷戈心中永远的痛，听安子易这么说，无力的愧疚感又强了几分，“别太辛苦……”
“噗——行了，别为我担心了，缇娜最近的数据稳定不少，也许有清醒的可能，我马上要去封闭考试院连考三天，你有空去医院看看她。”
安子易每次看到格雷戈这个表情就想揉对方脑袋，只可惜不在身边，她揉不到。
她调出一些症断书，将数据发给格雷戈，“这是她的诊疗数据与亲属卡，有亲属卡就能通行了。”
“好，放心吧，缇娜那儿有我呢，你安心考试。”格雷戈重重点头，笑着对安子易握拳，“加油！”
安子易忍不住弯起眉眼，笑着道：“好，加油。”
挂断电话，心中的不安焦虑都被抚平了，安子易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越发坚定——
她一定要进入雷米尔的团队，她拥有的东西不多，缇娜跟格雷戈就是她的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第24章 凝视
连续复习多日之后，去考试院的时间已到，安子易将笔记本等资料一同放入行李箱。
等她下楼时，安岱川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一晃眼，看到安子易时微微一愣——
年轻女alpha穿着宽松的白色体恤，裤装也是黑色运动裤，简单的装束放大了她属于少年人的稚嫩，最近备考让她瘦削不少，眼下青黑有一种厌世的羸弱。
哪儿像个alpha。
安子易这幅样子清新不少，抹去了机械赛场直播中的锋利冷艳。
“大哥是在等我？”太久没说话，安子易声音有些发哑。
“嗯，送你去考试院。”安岱川依然穿着笔挺的西装，他私服大多也是各种类型的衬衫，气质总显得肃穆。
安子易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呵护”，更何况安岱川的威胁警告她还记着，“我已经安排好司机了，大哥不必送我。”
“安瑞参加重要活动也是我去送。”安岱川转身向外走，语气不带起伏，送安子易去考试院只是进行一个必要的程序，“如果考试通过，会给你安排社交晚宴。”
安子易亦步亦趋跟在安岱川身后，像只绒毛未蜕的小鸡崽儿似的，管家机器人拽着她的行李，咕噜噜跟着。
“如果没有通过呢？”安子易又问。
安岱川一个响指，悬浮车车门滑开，他看向安子易的眼神也依然没什么波动，“其他星区也有很好的学校，换个脸读书吧。”
脸都得换，更别说身份了。
安子易眉头一动，黑亮的眼睛看着安岱川的瞳孔，“我明白了。”
车厢里气氛沉默，安子易默默点开考试院地图，熟悉自己的宿舍跟考场。
很显然，安子易一开始没能理解“重要活动”的意思。
甫一下车，闪光灯几乎照瞎安子易的眼睛。
“怎么……这么多记者？！”安子易有些恍惚。
有些媒体高喊看过来，安子易下意识望过去，立刻被镜头捕捉，留下微微皱眉的剪影，显得脾气不好，冷冰冰的不耐。
当然，这种红毯似的搞法并不是专门为安子易设置的，每个学院的培养机制有所不同，比如军警联校有模拟作战考试、美院有超级庆典、财经政法学院有沙盘模拟/模拟法庭等等。
到了每个院校的重要考试都会有这么强的关注度，说不准就在镜头下捕捉到各行各业的“未来之星”。
不过安子易非常不适应，颇为不适地往安岱川背后躲了躲遮光。
安岱川余光瞄见安子易的小动作，勾唇哼笑一声，小孩子举动。
安岱川难得耐心解释：“从垃圾星考入帝国联校，入学前参与专业细分阶段考试，雷米尔教授承诺该新生考试成绩优秀即加入研究团队。”
安岱川面对灯光非常淡定，他转身伸手，大手盖上安子易的后肩，将她往外轻轻一推，“你给自己找了条铺往天才的路径，安子易，去考试吧。”
安子易猝不及防被推，快走两步稳住身形朝后看了眼安岱川，对方暗蓝色眼睛没有多余的感情，像估量一件物品价值似的评估审视，冷冰冰的眼同这群闪烁的镜头一起，兽瞳似盯住安子易。
闪烁的灯光让人感到恍惚晕眩——安子易觉得自己好像被放进了一个瓮里，所有人都透过那一方窄窄的瓮口观察她。
为了摆脱这种强烈的被观察感，安子易拉着箱子疾步钻入考试院。
于此同时，联校论坛也炸了。
#震惊！医学院新生刚入学就参加专业细分阶段考试
鼠鼠我啊屎到临头了捏：别在这里发癫。
匿名1：搞我心态？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好像是真的，我刚刚吃到的瓜，貌似还跟她擦肩而过。
我的心中只有学习：学长学姐们，你们还没进考试院吗？光脑还不没收？
匿名1：@我的心中只有学习 谢谢提醒，但不需要……
#啊啊啊啊！我刚刚去送考！看到了安岱川！【图片1】【图片2】……
坐等毕业：好帅~
别挂我科，否则我就跪下：【截图】这人是谁？
乖狗：姐姐好A！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乖狗看你ID入学时间，你该叫人家学妹……据说是安岱川的妹妹，安子易，也就是刚刚的逆天新生。
鼠鼠我啊屎到临头了捏：@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 安岱川不是只有个弟弟安瑞吗？私生女？你这都知道？哪儿来的消息？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吃瓜必有我一份！
匿名1：真·搞我心态。
神圣权杖执杖人：不自量力，以为搞特权就能成功？
安子易考前不逛这些社交媒体，她找到自己的考试宿舍，门口智能扫描系统在她身上投上蓝光，上下扫荡。
【检测出通讯信号，请上交通讯工具。】
安子易将光脑卸下，放入墙壁凹槽中，金属板上升，锁住光脑。
【通讯工具已上锁，信号屏蔽开启，欢迎考生入住。】
考试院日常都有清洁机器人维护，所以入住时窗明几净，还有淡淡香味。
安子易将行李放好，掏出笔记本开始复习，除了不能用通讯设备，基本的复习书目这三天是可以带的，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有些紧张的心绪，开始做最后冲刺……
三天考试结束后，死寂的医学院论坛又炸响一片。
#终于……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终于考完了，哈哈，我没疯。
别挂我科，已跪下：哈哈，我没疯。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别挂我科，已跪下 改名了？
别挂我科，已跪下：人艰不拆。：D
#今年的题目是不是过于变态了些
老师你也不想你的学生挂科吧：嘎了。
【论坛机器人】老师你也不想你的学生挂科吧 ID涉嫌违反贴吧条例已封禁。
匿名1：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ID好笑程度100%，ID被封好笑程度10000%。
别挂我科，已跪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用户292485：哈哈哈哈哈哈万年潜水党被炸出来了。
……
#我……我好像跟那位传说中的新生同一考场
幸运百分百：她好牛，做题速度好快，基本每场考试都提前停笔。
神圣权杖执杖人：装。
幸运百分百：她长得真好，安家人基因都好好啊……
神圣权杖执杖人：长得好对学医有什么用？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神圣权杖执杖人你怎么这么爱找茬？
神圣权杖执杖人：@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你怎么这么爱闲聊？考得过吗？能优秀吗？
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神圣权杖执杖人我草你&￥%@~！@￥
【论坛机器人】看到我就叫我滚去学习发言涉嫌辱骂/人身攻击，已封禁。
经历过三天磨难，安子易感觉身体被掏空，她把箱子放在一边，坐在草坪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来往的学生有的神采奕奕、有的愁眉苦脸，但都步履匆匆，一看就是急着回去放考试假，安子易就这么坐在路边很惹人注目，学生们路过她身边时都望了两眼。
手腕上的光脑震动，安子易闭眼接通光脑，声音有些疲惫：“喂，格雷？”
安岱川沉默一瞬：“我是安岱川。”
安子易瞬间睁开眼坐起身，“大哥？有事吗？”
“考完了吗？司机已经等在停车场了。”安岱川签完面前的文件，将文件夹合起来，“今晚厨师长做了不错的饭菜。”
考试试卷都是交卷后实时批改，根据大批量学生的历史考试数据分布规律，能够大概预估总分。
安子易的成绩分析已经递到了安岱川手中，以目前安子易的客观题总分在考生中的分布情况来看，她已经摸到优秀线。
安岱川是帝国联校财经政法学院的优秀校友，很清楚这些大考的含金量，如今他也不得不侧目于安子易的天才程度。
“抱歉大哥，今天我打算先去医院一趟。”安子易站起身，拖着箱子往外走，“来了首都星这么久，我还没有看望过她。”
“让司机送你，我们会等你回来用晚餐。”安岱川不等安子易拒绝，直接挂断电话。
安岱川想了想，翻动雷米尔联系号的手又顿住，还是决定保险一些，等安子易总分出来了再做打算。
他想了想，在电脑光屏上点了点，确认探视权限，链接窗口瞬间弹出——
视频连接窗口里是病房，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儿靠坐在床头，正在翻阅光屏。
*
安子易望着被安岱川挂掉的电话，抿了抿唇，又点开格雷戈的联系方式。
“格雷？”听筒里传来风声，安子易有些迷惑，“你在做什么？”
格雷戈擦了把嘴角的血渍，示意练习搭子暂停，他缓口气，压住因为疼痛有些颤抖的声线，“我在做前训，入学后军警联校有体测，你考完了？累吗？”
“还好，脑子有些发胀，我打算去看看缇娜，她还好吗？要不要一起去？”安子易声音变得放松，带着一点笑意。
格雷戈神色温和下来，收敛了对打时的煞气，“她还不错，托你的福已经清醒了，今天训练会到很晚，我没法去了。”
“好吧，那你先训练，我先去看她，之后再一起去，注意训练安全别受伤。”安子易道了再见，挂断电话。
“呦呵，女朋友？”德尔纳眉头一挑，扯过毛巾擦了擦脸，小臂上筋肉鼓动，望向自己的参训搭子格雷戈。
他们俩是在学院分论坛上勾搭上的，都想参加超星培养计划。
一开始德尔纳看不上格雷戈，这家伙是个beta，长相温和无害，有时候有些呆，没想到训练起来却特别不要命，天天在论坛上找对练，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固定的搭档。
“不是……好朋友。”格雷戈眼神黯淡一瞬，仰头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拍了拍拳头，“再来？”
德尔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居然是Beta……体能比一些A都强。”
“少废话，节约时间。”格雷戈露齿一笑，挥拳就朝德尔纳攻去。
*
安子易到了首都中心医院，这里的院区比H-9星的A区医院还要大，双螺旋状的中心楼伫立，其他建筑物像是海滩礁石，围绕着中心楼。
特护病房在院区最深处，环境最优美，靠山面湖，安子易一路过来都十分安静，直到停在一扇玻璃窗前看向病房中的人。
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儿靠坐在病床上，手里正翻阅光屏，鼻子上带着呼吸器，脸色苍白，眼神却熠熠有光。
安子易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她轻轻敲了敲房门，走入病房。
缇娜转头，看清来人后瞬间睁大双眼，露出大大的微笑容，“子易！！”
安子易刚刚走到病床前，就被缇娜猛地扎进怀里，安子易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丝因病有些干枯，“有哪些地方不舒服吗？”
缇娜猛地摇头，蹭了一头乱发，抬头眼神亮晶晶地望向安子易，“我感觉还好，格雷戈跟我说了好多事情，我们现在终于不用挨饿了是吗？！”
安子易噗嗤一声笑出来，捏了捏缇娜瘦了许多的脸颊，“算是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好好出去玩。”
“嗯！”缇娜叽叽喳喳地说着，嗓子干了咳嗽两声，安子易连忙给她倒了杯温水。
缇娜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没说的话都说干净，停下来后，突然眼眶一红，哽咽道，“……我好害怕，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会死吗？医生什么也不让我吃……我也好想跟你们一样上学，格雷戈说联校可美了…”
缇娜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精气神越低迷。
“不会的，病好了就可以上学了，再过几天就是入学典礼，如果身体状况允许出院，就带你一起参加，提前体验？”安子易笑着，温柔地擦掉缇娜的眼泪。
缇娜被笑容迷了一瞬，吸吸鼻子重新扎回安子易怀里，紧了紧抱安子易腰的手，闷声嗯了一声。
她小鸟似的，又嘀嘀咕咕说着哪些治疗好痛，抬起胳膊给安子易看胳膊上青紫的针眼。
安子易心疼，又哄了两句。
到底是身体欠佳，情绪起伏之后缇娜明显困倦下来，靠着安子易的胸口昏昏欲睡，安子易将她放平在枕头上。
缇娜揪住安子易的袖口，迷迷糊糊不让她离开。
“我不走，安心睡吧。”
安子易轻轻拍了拍被子，缇娜唔了一声，陷入被子里睡着了。
摄像头开启时红光指示灯闪烁，镜头收缩像是人类感光的瞳孔。
隔着摄像头，安岱川看着这一幕沉默，他不知怎得想起父母——
在他们遇害时，安岱川还在读大学，他也在那辆该死的车里，父母将他护在身下，剧烈撞击挤裂了肉躯，高温焦糊味儿、血腥味儿充斥安岱川的鼻腔。
一场车祸，父母双亡，只有他是活下来的那个幸运儿。
停尸间里，安岱川站在白布前发呆，脖子上缠着绷带，腺体受伤的疼痛让他后脑发木。
眼泪都还来不及流，他手腕上光脑疯狂震动，还有些青涩的安岱川抬起手腕，各种会议、采访邀约挤满了他的通讯录。
他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就奔赴稳定安氏的战场。
虽然境遇不同，安岱川却在安子易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安子易为这个垃圾星贫女去当克莱尔情人，又主动倒贴雷米尔的可信度竟然上升了几分。
这羸弱家伙还挺顽强的，安岱川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