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号星区停泊点，就要到了。
-
太久没吃东西，息瑶饿得发慌。
“哥，我们一起去停泊点接大姐吧？”
屋里幽暗，外面微弱的阳光也照不太进沟壑底部，没有光脑和电子钟的情况下，息珀只能靠计数估测时间。他背后的墙上，已经划满密密麻麻的线条。
将近十个小时过去了，大姐还没回来。
息珀也有些担心，点了点头：“我去就行。”
“我也要去！”
“瑶瑶。”息珀皱起眉，总觉得这种地方，息瑶出门不安全。
但息瑶死缠烂打，非要跟上来，最重要的是，他的话对于妹妹来说，似乎没以前管用了。
息瑶挽着哥哥的手臂，压低声音：“哥，我反思过了，不是大姐变了，而是我们以前对她关心太少。”
息珀不由顿住脚步，看向她。
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虽然表面上配合息玥，但心里一直在琢磨息玥还是不是他的姐姐。
毕竟性格上，前后反差太大。
息瑶见他不吭声，气呼呼地掐他手臂：“哥，你也要反思一下！要不是大姐，我们已经死了！”
“……嗯。”息珀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息瑶继续反思：“不过也不全怪你，我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大姐，总觉得她……很冷漠，笑起来都像假笑。可是现在想想，大姐什么时候见到我都是笑着的，哥你做得到吗，一直对人笑？我做不到……
“哥，你以前为什么不喜欢大姐啊，难道是因为爸爸最宠大姐吗我也有点。有一次我钱花完了准备找爸爸要，大姐知道了，顺手就给我转了500万！”
息瑶张开五个手指头：“500万哎！我账户里的钱从来没超过5千！爸爸叮嘱我要学会节俭，可转头就给大姐那么多零花钱……”
“你已经说过了。”
“呃，说过了吗？我忘了……总之很可惜啦，那笔钱我都没花多少，现在都被收缴掉了……”
-
星舰落地，息玥特地等所有人都下去才起身。
停泊点等候的人不多，都登上星舰后，附近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不远处的治安所孤零零杵在荒凉大地上，像个蒙古包。
息玥顺着来路往回走，下去窄窄的石阶，刚走下一半就看到底下站了四个人。
三男一女，都是垃圾公民的装扮，其中衣着最好的一个男人很眼熟，正是早上过来时，盯着息珀看的那位皮衣男。
四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息玥，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明显是冲她来的。
息玥捏了捏手里的购物袋，抬头去看治安所，不料上面也出现两个男人。目光交接后，他们蹲下来，冲着息玥笑。
“这位小姐，从星城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快给孙哥瞧瞧。”
“对啊，还不赶紧的。”下面一人附和，露出一口黑牙，“把孙哥哄高兴了，指不定能让孙哥收了你，从今以后在二九都能横着走！”
满头脏辫的女人急了，伸手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却不敢对孙哥说什么。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连垃圾星区都有□□。
只是息玥有点好奇，在这都敢动手，难道治安所不管么？
想到里头治安兵不耐烦的样子，她明白了，对于治安兵而言，只是一群老鼠打架而已，懒得管，也管不过来。也许老鼠抢到吃的后，还会拨出一份孝敬给他。
“臭娘们，问你话呢，耳聋啊？！”
上面一人骂骂咧咧往下走，突然，额头一凉。
他脚步僵住，拼命看向脑袋上的东西，眼珠子聚成斗鸡眼：“你……你别乱来！”
“T35，里面装的是光爆子弹，认得么？”息玥勾起唇角，“要不，让你也新鲜新鲜？”
所有人脸色骤变，只见息玥刷地调转枪头，指向皮衣男。
“孙哥是吧，上午就看你狗狗祟祟，怎么，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我手里的枪有兴趣？”
除了孙哥外，其他人立即举起双手，用力摇头。楼梯上的男人则赶紧跑了上去，躲得远远的。
不愧是混混们的头领，孙哥还算镇定，既没有举起手也没有摇头。他狞笑道：“精神力武器，我不信你开得了枪。”
能流落到垃圾星区的都是垃圾公民，E级精神力无法使用精神力武器，拿着手.枪还不如拿把锤子。
在商场杀掉机甲兵，是因为光脑装载了特殊处理的微型追踪弹。后来反杀胡比，则是因为胡比自己先用精神力激活了手.枪，息玥只是帮忙扣动扳机而已。
所以孙哥猜得没错，这把枪于她而言只是吓唬人的道具。
但它毕竟是一把枪。
息玥眯眼笑道：“噢，那你凑近点，我枪法一般，凑近点让我好瞄准。”
孙哥推了身边的黑牙一把：“去，给老子收拾她！”
黑牙腿都软了，摔在台阶上，顿时头破血流。他扭头：“孙……孙哥……”
“去啊！”孙哥大吼，“不然你个怂包别想再跟老子混！”
黑牙浑身一抖，连忙往上爬了几级，视线触到息玥笑吟吟的脸，立马停了下来。
这时，他大叫一声：“大华！”
“来了来了！”上头响起着急忙慌的声音，“长、长官，就是她！用精神力武器欺负人！”
息玥冷冷扫过去，只见地面上，也有一把枪冲她指了过来。
竟是那名不耐烦的治安兵。
对方也马上认出来了：“是你？他爷爷的买单程票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说，枪从哪来的？！”
这个世界所有的称得上武器的装备都经过精神冶炼，需要使用者具备相应的精神力。D级精神力可启动极少一部分精神力武器，C级可启动大部分，只有B级才能启动机甲，还不一定能全开。
譬如眼前的治安兵，没有背机甲箱，精神力至多B级。但毫无疑问，他是整个垃圾星区最有能力动用精神力武器的人。
息玥换上无害的微笑：“到底是谁欺负谁，长官一眼就能看明白吧？”
治安兵很明白，闻言打开手.枪的保险：“把枪放地上，举起双手！”
息玥也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了，他和孙哥是一伙。
把治安兵叫过来的人在一边拱火：“她绝对是黑盗！长官，我看得真真的，她不仅有光脑，包里全是好东西！有一条蓝宝石腰带，宝石比我拳头还大，还有一个笔记本，里面的纸有这么厚！”
说着用光脑投射出一幅光屏，把拍下来的画面给治安兵看。
只是背面看上去，光屏里所有东西都是反的。这不耽误孙哥等人露出垂涎的神色，看向息玥的眼神越发凶狠。
这是要杀人越货了。
第12章 第 12 章
息玥面上露出一丝惊慌：“好，我放下武器，长官别开枪。”
她蹲下身，把枪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
治安兵：“把手举起来！”
然而警惕的只有他，其他人早对息玥的大包小包眼热了，见过视频之后更是垂涎不已。一见息玥手里没了枪，一拥而上。
“臭婊.子，还特么给老子装！”
孙哥跑在最前面，一巴掌甩向息玥。
上方，治安兵见状骂了一声娘：“王八蛋，等等……”
他声音一顿，只见息玥稳稳抓住了孙哥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
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吐出一句话：“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装了。”
连续按下两次遥控器的显示屏。
所有人的视线突然扭曲起来，只觉年轻女人的脸模糊了一瞬，而后被枪声惊醒。
冒着红光的子弹如一条笔直的线，眼看就要将女人洞穿，不料，它突然停了下来。
孙哥离得最近，只有他看见了这一匪夷所思的景象。可还没等他惊叫出声，治安兵的嘶吼传至。
“灰洞！是灰洞！”
息玥背后，距离约莫一米远，一团浓稠如水的灰雾蓦然炸开，滚滚浓雾扑向四面八方。
“污染啊，是污染区！”
“快跑！”
冲到息玥跟前的混混们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可他们的声音迅速小下去。
人腿哪里跑得过污染爆发，尤其是灰洞刚爆开时，初始速度比星舰还快。刹那间，所有人都被浓烈的雾气吞没。
污染气体从眼耳口鼻钻入体内，放大了看，就连皮肤上的毛孔都被迫舒张开，被污染侵袭。
变异最快的是黑牙，他额头和手上都有伤，伤口迅速开始变异，血肉仿佛融化的冰淇淋，一团团掉在地上。
但他没有“死”，变异之后的模样就是一滩肉泥。肉泥渗进地面，从其他地方冒出，绊到其他还在逃跑的人。
墙壁上苔藓在急速生长，肉眼难辨的茎叶壮大成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尖刺，尖刺中心，布满空洞的捕捉器让它们在最快时间内定位到活物，像吐舌头一样，把尖刺喷出。
一根尖刺穿透逃跑者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把同伴吓得够呛。
“救我，救……”
同伴哪里敢救，疯狂地往外狂奔。
楼梯下方的四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幸存的，不过污渍底下的皮肤已经开始苍白了，眼睛也因为感染，肿胀得像要夺眶而出。
他顾不上痛楚，一心只想逃出污染区。终于，前方狭窄的沟壑清晰起来。
他逃出灰雾了。
他有些懵，转身回望速度放缓的雾气，还没能喘口气，一股大力撞上他的后背，竟把他重新推回灰雾之中。
一波尖刺把他扎得千疮百孔，连最后一声惨叫都因为肺腔的泄气，没能叫出来。
污染区外，息珀看着自己推完人的双手，有些发怔。
污染区内，息玥抓着孙哥的手臂不放，微笑着看着被吓傻的男人：“还不逃命啊？”
孙哥终于回过神，怪叫一声，猛地挣开息玥的手往外跑。然而他慌不择路，一脚踏空到石梯外，掉了下去。
下面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即便不掉下去，离开息玥的纯净空间，他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息玥转过身，望向石梯上方，那里有一具白骨架子，和一个早已失去人形的污染物。
上面原本有三个人，她不确定是不是都中招了，正想上去看看，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喊声。
“爆发污染了，快跑啊！”
“跑！都快跑！”
第一句是息瑶，第二句是息珀。
息玥想了想，提起购物袋往下走。污染物们纷纷让开一条干净的通道。她很快就来到污染区边缘，看见息珀高大的身影。
他在疯狂拍两侧的房门，有些门始终关着，也许主人不在家，有些门很快打开，人们尖叫着往远处逃。
息玥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人都跑远了，才走向息珀。看对方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这场污染是她引发的了。
“牵连无辜了？”息玥问。
息珀摇了摇头：“没有，潮涌不算厉害，污染等级不高。”
通往石梯的路是一条死胡同，距离第一户住人的屋子足有二十米远。灰雾停留在十几米处，便不再扩散。
息玥又打量他一眼：“那你脸色这么差。”
这时，不远处的息瑶跑了过来。因为屏住呼吸，她小脸涨的通红，直到抱住息玥的胳膊，才放心喘气。
“大、大姐，你吓死我们了。刚才那个治安兵用枪对着你，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定了？”息玥笑了笑，放下购物袋，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我可是污染之神。”
“嗯，大姐最厉害了！”息瑶用力点头。
息珀的表情更加僵硬。
息玥注意到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能开污染区，并且今后必须倚仗污染区——息珀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息珀没说什么，默默提起购物袋：“往那边走，是条小道，人少。”
逢人就避，一路迂回，好一会儿才回到幽暗的家。
息瑶胆子大了不少，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把息玥按在石头床上：“大姐出去一天了，先歇一会儿。我和哥哥一起收拾东西。”
这一天两人也没闲着，把里间乱糟糟的架子都收拾出来，破瓶烂罐一股脑全扔了。
息瑶鬼鬼祟祟蹭到哥哥身边，用气音道：“哥别难过，那个人……”
“我知道。”息珀往架子上摆一袋袋压缩食品，“不能让别人知道。”
暴露大姐是污染之神，她们姐弟三人才算走到绝路。
-
治安所。
执勤的两名治安兵战战兢兢，一边在心里后怕，一边看向椅子上的男人，流露出几分羡慕。
名叫陈兵的治安兵拍着胸.脯道：“元上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她绝对是污染源，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灰洞就在她身边爆发？”
同伴扯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污染源确有其事，污染区内每一个污染物都可能变成移动的污染源，所以要全部绞杀后，才能把污染区清除。可污染源离开污染区，在别的地方引爆污染……
这就是和“污染之神”一样不靠谱的都市传说了。
陈兵拍走同伴的手，瞪他一眼：“我都说了是真的！我发誓，有一个字假话，让我马上变成污染物！”
砰！
一颗子弹准确射入他眉心，在颅内爆开，光芒甚至透过颅骨和皮肤透出来一瞬。
同伴呆若木鸡，讷讷去看元序，只见到一闪而逝的光。
他也倒下了。
元序面上挂着不正经的笑，一手一个，将两具尸体拎出门外，来到龟速蔓延过来的灰雾边，将他们扔了进去。
“这么想当污染物，那就成全你，买一送一，开不开心？”
随着他的低喃，两具若隐若现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开始变异。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五官和大半个身体都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慢悠悠走进灰雾。左边一枪右边一枪，枪枪洞穿嘶吼着扑过来的污染物。
不过几分钟，所有变异体都被清剿一空。
“才五级啊。”低语声透出淡淡失望。
随后举起手，手臂上的枪管消失，涌动的奇金迅速重组成一把净化枪，随着精神力灌注进去，射出一道透明的光束。
光束在透出浓雾后爆开，变成流淌的水幕，包裹住狭长的污染区。微微一顿后，水幕蓦然收缩至一点。
灰雾尽皆消失。
奇金再次变化，重组成一道细线，从左臂延伸向双脚。推进力从足底喷出，托着他飞到半空。
连作战服都没穿的年轻上将背负双手，眺望着四周纵横的沟壑，和藏阴影中偷偷望来的垃圾公民们，自言自语般说了第三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