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最后一只蜃怪，闻声赶来的纪星觉将暮秋扶起，“发生了什么，茶叹为什么伤成这样？她跟血婴到底有什么关系？”
暮秋难受地望着远处的茶叹，她答应了茶叹不能说的。纪星觉看了暮秋一眼，“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暮秋愧疚地低下了头。
毒环的眼睛变红，鼻子一酸，痛苦不已，“是我害的你，茶叹，对不起，我又一次伤害了你，如果我早一点醒悟过来，我就不会去攻击血婴了。 ”
“不是你的错。”鲜血染红了茶叹的牙齿，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摸毒环的脸，动作无比温柔。
多年前，毒环为了救人，肉身被毒蛇啃食干净，只剩下这个还能行动自如的影子，但是茶叹从不介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庆幸只要她的毒环哥哥还平安无事就好。
黑影子又怎么了，她茶叹一样还是很喜欢。
眼前出现的即便是黑影子，茶叹依然觉得毒环那张干净的脸随着她的触碰若隐若现，就像从前她初次见到她时一样。
“毒环哥哥，是茶叹不好，一直瞒着你，没有告诉你真相。”她没想到，自己等了好多年、梦寐以求的惺惺相惜竟然是在即将告别的时刻。 “毒环哥哥，玉琢是个卑鄙小人，他在我去找你的时候给我的水里下了药，让我以为来的人是你，后来——”那些往事茶叹不忍回忆，可是她必须说出所有的真相，她希望在自己生命结束之前，对他依然像以前，毫无保留，“后来我就怀上了一个孩子，我好恨，也好害怕，我提着刀，去把那天晚上的混蛋宰了，玉琢认为我是个危险的人，把我丢到了这地下垃圾城，想让我自生自灭。那个时候，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用各种方式去寻死，想要了断自己和他的性命，可是不管我撞墙还是跳河，怎么都死不成，一只老蜃怪把我救了起来，它告诉我，我应该把血婴生下来，让它带着大家的希望去寻仇。于是我就照做了，我每天放血，用我的怨气滋养它，用被扔到地下垃圾城每一个无名死尸的怨气浇灌它，那个时候我真的恨所有、恨一切，我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杀出去的那一天，找玉琢报仇，我想把他杀了！”
毒环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顺着他的脸颊，落到茶叹的脸上，意识到这样不行，毒环慌忙将眼泪抹去，可是眼泪太汹涌，他来不及。
情绪原本很是激动的茶叹平静下来，她直视前方，似乎察觉到身后的人的异样，“毒环哥哥，你在哭吗？你在……为茶叹而哭吗？”
他猛地摇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沙哑的声音被茶叹识破。
她浅浅而笑，继续往下说，“所以，茶叹那天见到毒环哥哥的时候才会生气，生气——我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完全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甚至从没有都没有去找过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其实，茶叹一点都不生毒环哥哥的气，落得个如今的下场，都是茶叹自找的。”
她用力坐了起来，用额头去贴毒环的下巴，想要用最后的时间再多感受一点他的温度，“毒环哥哥，见到你，茶叹很开心，原本茶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能再看你一眼，茶叹已经没有遗憾。”
她看向远处眼神里满是落寞的暮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暮秋之间有着怎样的瓜葛，但是暮秋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坏，毒环哥哥可以不用这么针对暮秋。”
茶叹望着暮秋温柔地笑了下，随后转身看着这个已经哭得溃不成军的少年，“毒环哥哥……”她浅浅笑着，“你别为茶叹难过，茶叹能够看到你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总说，男女的感情太复杂，要和茶叹做家人，也只能做家人。我明白……茶叹已经不敢奢求能成为你心里无法替代的存在，只希望在未来的某个瞬间，你突然想起茶叹的时候，不会觉得讨厌。”
她起身想要从毒环怀里离开。
毒环立即拉住她的手，“不……不要，茶叹，你想做什么，快回来，现在还来得及，我一定有办法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茶叹摇头，“是来得及，可是茶叹不想活下去了。”她浅浅笑着，想要和毒环做最后的告别，“毒环哥哥，还记得我说的吗，只有血婴死，出口才会显现，这是我们当初打造血婴所立下的咒，现在只有我死，出去的路才能打开，茶叹一生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但是能用自己的性命换毒环哥哥的平安，茶叹自认为自己特别了不起。”
她松开毒环拽住自己的手，望着他，依依不舍地飞上了天。
“不… …不要……”
暮秋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伤心是怎么回事。纪星觉看了她一眼，很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他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别太难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见红色的光柱变得更加猛烈，随着茶叹挥手往自己的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血婴随即口吐鲜血，开始和茶叹一起消失。
而不远处的一个岩石裂缝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天光从上照了进来，那是百年来被关押在这底下的生命所打造的出路。
“茶叹！不要！”
毒环拼命地赶上去抓住茶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茶叹缓缓消失，化作一缕烟消散在他的眼前，无论他多么害怕多么难受，他都在也抓不住她。
那一刻，毒环终于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能直接对茶叹说出自己的心意。他以为只要他完成了任务，茶叹还会像以前一样站在梦之街的草莓屋外挥手等他会来，他以为完成了任务的才算英雄，只有功成那一天才有开口说喜欢的资格。
他以为……自己逃避茶叹的感情只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茶叹……我……”
他崩溃落地，埋头痛苦。
只见茶叹戴在身上的铃铛随后落了下来，砸在毒环的脚边，他崩溃地将它捡起，终于想起好多年前——他被永咒带走的那一天，茶叹将铃铛交给他，作为两个人的信物，她让毒环一起许诺，只要摇响铃铛，他就一定要来找到她。
他掩面流泪，声音颤抖得不行，“茶叹……你不是说……只要摇铃铛，你就出现…让我找到你，可你现在……怎么不出来呀……茶叹……”
暮秋佩戴在耳后的数据分析仪运作失败，机械声音在她耳朵里回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听见——情感分析失败，仿生系统无法识别感情，请放弃识别，请放弃识别。
第87章
地面上。
永咒派遣武装特工将不断啃食建筑和追赶被当做食物的人类的蜃怪全部控制，吉昊正一门心思将眼前这个蜃怪一并解决。
他跳到这个十二层楼高的建筑上方，双刹弯刀正不断追随楼下这个四处逃窜的蜃怪，这只蜃怪少女心有些强烈，从井里跳出来的时候，路过一家童趣店，便顺手把模特头上戴着的粉红色帽子取下来戴在自己的头上。
此刻，它即便被吉昊的双刹弯刀追讨不断，也不愿意把头上戴着的这顶粉色帽子取下来。站在头顶的吉昊打了个哈欠，不厌其烦地注视着楼下的场景，他淡淡开口，“真麻烦，跑这么久腿不累吗。”只见吉昊随意地将右手往左边一挥，“行了，双刹弯刀，不跟它玩了，直接解决掉。”
双刹弯刀听到命令后，立即点点头，下一秒，它用极快的速度朝这只拼命逃窜的蜃怪追去，眼见双刹弯刀就要刺中这只蜃怪，一个戴着面纱的人出现将双刹弯刀拦下。
双刹弯刀左右上下瞧了瞧，心想这不是它的主人让它要解决掉的人，于是弯刀疑惑地往楼顶上方看去，想要请示吉昊。
“谁啊，这么不长眼，没看到我在干正事吗。”
吉昊不悦地往下跳，降落至蒙面纱女孩的身前，女孩往后退了一步，开口说：“永咒已经派人来抓捕蜃怪，它们对实验还有帮助，你不能这样贸然将它杀掉。”
“凭什么。”吉昊端着手臂，将脑袋扬起，一副不逊的模样，“我又不是永咒的人，凭什么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我爱干嘛就干嘛，你管不着。”
说完，吉昊就将双刹弯刀收回到手中，嚣张地盯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孩，“你让不让开，不让开的话，我就连你一起解决。”
“你？可没有说这个话的资格。”
蒙着面纱的女孩不惊不怕，悠然沉着而站，缓缓吹来的微风将她的面纱缓缓吹拂，露出右边侧脸轮廓。
吉昊双眼一紧，“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不重要，不过——这只蜃怪我带走了。再会。”话音一落，女孩将背后的蜃怪收入囊中，轻轻跃起，准备离开。
吉昊心绪不再淡定，他往前追了几步，想要看清面纱下女孩的样子。
奈何女孩已经率先一步离开，吉昊没来得及，可是她的模样真的令人好熟悉，他怔怔地望着蒙面纱女孩离开的方向，眼神惆怅，“小豆鄂，是你吗？今天我又看见一个跟你好像的人，但我想这是我的错觉吧。”
他落寞地将双刹弯刀收回，“小豆鄂，你放心，等我找到师母将她救出来，我就能够知道你的下落，哪怕再难，我也一定找到你。”
“对了，毒环大哥和星觉哥还没上来。”突然想到这件事，吉昊即刻赶往井那边。
地面上的蜃怪已经尽数被控制，马路上，永咒派来的专车还在沿路巡视，不断循环播放喇叭：“各位公民请注意，各位公民请注意，蜃怪已被控制，大家不用再惊慌，接下来永咒将全权负责被破坏的公物维修事宜，井盖即将封闭，井盖即将封闭，危机即将解除，危机即将解除。”
进边，永咒武装特工正合力用重新研发的安全级别更高的井盖将井口封住，见状，吉昊连忙赶过去将其拦住，“喂——你们干什么！”
“没看见吗，臭小子，这次蜃怪出逃引起惊慌，必须马上封印井盖，这是永咒最新研制的钢钛盖子，就算所有的蜃怪汇聚到一起合力撞击，也无法将盖子打开，这一次——蜃怪将永远被关在地下，再也没出来的机会。”
“管你什么机不机会，我朋友还在里面，你们现在还不能盖上。”
吉昊想要去阻止，然而男人却唤来两个武装特工将他拦下。 “胡闹，谁管你朋友在不在里面，我们要办正事，别在这儿妨碍我们。”
“非要跟我动武是吧。”
吉昊将手放下，轻唤双刹弯刀的名字，刹那间，两把利刃弯刀随即出现在他的手中。
男人上下扫视他一眼，“哟”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原来是异能人。”他接着叹一口气，“异能人又怎么了，一样不能在这捣乱。 ”
只见男人拍拍手，又来了两三个特工准备将吉昊拖走，他笑里藏刀，说：“放心，我们的特工都装了特地研发的制服，你的异能法术在他们这里不起作用。 ”
“不起作用又如何，我还怕你们不成？”吉昊将双刹弯刀收回，挽起袖子，“来啊，大不了咱们直接动手，谁怕谁。”
男人眯起眼睛，绷紧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他走过去，拍拍吉昊的后背，“哎呀，小兄弟，刚才我跟你开玩笑呢，你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吉昊正准备一拳给男人挥过去，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吉昊，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
吉昊回头，只见纪星觉、毒环以及那个仿生人并排站在一起，太阳在他们的身后，阳光照射过来，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前拉长。
“星觉哥，毒环哥，太好了，你们没事！”吉昊瞬间忘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兴奋地朝他们三个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挥手。
跑到他们身前，吉昊停了下来，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双眼猩红的毒环，不用想也猜得到他刚才大哭过一场。
吉昊有些犹豫，“星觉哥……毒环大哥他……怎么了？”
纪星觉摇头，“我们等会再说。”
—
风波过后，街道两旁重新出现行人，几个人穿梭在人群中，朝右拐弯，走到一条人迹寥寥的街道上。
一路上，毒环都握紧拳头，一声不吭，走在最前面的纪星觉停了下来，他身旁的暮秋和身后的毒环、吉昊随之停下。
毒环抬起头，拳头握得更紧，恨不得现在就把心中所有的恨都发泄出来，眼睛里充斥着纪星觉从未见过的愤怒。 “小纪，我要去把玉琢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杀了，你别拦着我。”
说完，毒环就准备只身一人朝东北方向那栋高耸入天的高楼冲去。 “可以，我陪你一起，很早之前我就想杀掉玉琢为霍村长报仇，要不是因为任务在身，我早就动手了。走吧，我们一起走，人物什么的都别管了。”
听到任务，毒环又气又无奈地收回了脚，他悲痛地瞪着地面，心中有万千苦痛无从发泄。
纪星觉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两肩，“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现在还不是杀掉玉琢的时候，毒环，我对玉琢的痛恨不比你少，可是处在这个世道，我们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如果你今天杀过去，可以，你能成功，但是然后呢？任务怎么办？阻止他们毁灭人类的计划怎么办？玉琢死了，将来还会千千万万个玉琢重新站起来。如果我把任务完成，对得起当初许下的誓言吗。”
毒环松开了握拳的手，悲痛欲绝，他低下头，声音弱下去，两只眼里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潇洒和肆意，“可是茶叹的仇一天没报……我就一天不甘心。我亏欠了茶叹太多，难道就连她为了救我们死后，我还要继续亏欠她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小纪——”
泪水忽地就从毒环的眼里流出。
暮秋愣愣地看着这个名为眼泪的东西，超次元数据分析仪无法帮她解读这是什么，她自己盯半天也始终不明白。
“我知道。”纪星觉扶住崩溃得快要倒下去的毒环，“茶叹做的那些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的仇得报，也必须报，再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好不好？等到任务完成，我陪你一起杀进永咒拿下玉琢的项上人头。”
毒环红肿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吉星居握拳和他的手相碰，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坚定，那是像信仰一样的存在。
“我也要来——”站在旁边看的暮秋也想来凑这个热闹，她学着纪星觉和毒环将手握成拳跑过去与他们相碰，信誓旦旦，但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信誓旦旦的根据应该是什么，“咱们一言为定！”
“哎哎哎——你给我回来，瞎去凑什么热闹。”吉昊连忙将暮秋的后衣领拉住，不让她去搞破坏，“你一个永咒的仿生人，一言为定什么？你难不成还会去杀玉琢？他可是把你打造出来的人，在这儿演戏给谁看呢。”
“暮秋没有演戏！”
她一脸诚恳地望着吉昊，但吉昊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这些鬼话。
“主人。”暮秋跑到纪星觉身后，不服气地撅着脑袋盯着吉昊，“他不相信我，但是你会相信我的对吗，你知道的，暮秋真的没有在演戏。”
“没事，你们两个别闹了。”他看了眼身后的暮秋，目光转向毒环，“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毒环摆摆手，径直朝前走去，“无所谓，你想把她留下就留下吧，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通风报信的眼线，我们要杀掉特别行动队里该死的那些仿生人，就算知道我们的位置也影响甚微，阻拦不了我们，况且茶叹说了，让我不要再为难她。这一次……我想听茶叹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