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流却不屑于分给这位人类中的S级能力者一分一毫的目光,他此刻所有的身心都在伟大的千面之月身上。
“大人?”他蹲伏在地上,仰头望向眼前的少女,眼见对方迟迟没有答复,沉稳的眼眸中也渐渐流露出一丝丝茫然和担忧。
这是里世界事件之后江宿流第一次见到月银,然后便听到这个噩耗。
他知道月银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但从未想过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当然不愿意月银离开。
那是伟大的千面之月,是他从三岁时便魂牵梦萦的信仰。
在他人生十八载不断重复的梦境中,毫不夸张地说,一望无垠的灰色淤泥海洋占据了他,漆黑压抑的海水是他窒息的爱。
跟她停留在同一片空间,站在同一片土地,闻着相同的空气,仅仅是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露出疯狂又满足的笑容。
而现在,你告诉他即将失去这一切。
江宿流期盼地望向月银,低声呼唤道,声音近乎祈求:“大人?”
月银回头看了眼身旁的江宿流,对对方的焦急见怪不怪。
毕竟她是个不错的邪神,信徒们舍不得她很正常啦。事实上每次她离开一个地方时,她的狂信徒们都会大喊大叫、痛苦流泪,甚至企图自杀用灵魂追随她离开。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太过惹人喜爱的邪神就是这样的。
但作为一个宠爱信徒的邪神,月银也不忍心让自己的信徒失望。她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以,维持现在的载体,直到身体破碎……”
周静蜃瞬间警觉:“这样会引起空间波动吗?”
不怪周静蜃敏感,自从经历过里世界崩塌空间破碎的事件后,他现在精神高度紧张,只要听到“崩塌”、“塌陷”等疑似会引起世界毁灭的成语,他就迅速反应。
月银挑起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周静蜃看见她的神情,也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过于敏感。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解释,便听见月银点头肯定地说:“当然会啦。”
周静蜃笑僵在脸上:……谢谢,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月银耸耸肩,无奈说道:“我的这缕精神失去寄居后,就会链接上本体,引起空间坍塌。”
简单来说,里世界那天险些毁灭全人类的灾难就会再次上演。
周静蜃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这次来,我也是为了找大人您商谈玄学会身份的事。”
周静蜃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以前深海任务时我们玄学会便想聘请您成为玄学会成员,给予您官方认证资质……”
他看月银表情不对,立刻解释说:“当然我知道以大人您的身份,当然是无法加入玄学会,但我和薄副部长一致认为,虽然无法对外暴露您的真实存在,但完全可以公开您S级能力者的身份。”
此前因为月银特殊的身份,官方公布七名S级能力者时,并未透露她的消息,但经过网络一事,结合月银总是想要推广自己的月亮教收入会费的事,薄副部长干脆决定对外公开她是S级能力者的事情,这样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天天在评论区骂她是骗子了。
月银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若有所思道:“不必啦。”
她转眸看向紧张的周静蜃,柔和微笑:“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不久后就会离开地球。”
月银虽然制止了降临,但对这具身体的损伤却无法逆转,虽然她强行留住再造,但这里承受不住她的精神体,早晚会崩塌。为了不引起这片空间坍塌,她会在短时间内回到本体。
而且祂当初来到这里,是因为接受到原身的祷告和求助,感受到对方的痛苦,如今仇报了,沈家父母都死了,祂在地球也玩够了,是时候离开了。
听到这,周静蜃顿时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邪神毁灭世界了,差点欢庆月银离开。江宿流站在一侧,垂下眼睫,掩藏住眸中的心思。
周静蜃走后,江宿流站在一侧执着不肯离开。青年黑发垂落鬓角,眼睫低垂,却难掩心中阴暗的心思。
月银转过眼望着他,见他久久没有离开,终于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江宿流。”
她温柔地呼唤江宿流的名字,无奈起身,缓缓来到蹲伏在地上的江宿流面前。
月银低下身,白皙的手指托起江宿流的下颔:“我可怜的孩子。”
无形的痛苦在四周环绕,悲伤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月银俯下头,将江宿流揽入自己的怀抱:“别担心,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大祭司之一。”
她松开这个怀抱,温柔地抚摸江宿流的发丝,指尖眷恋,目光缠绵又温柔,引得江宿流情不自禁抬起头,眼神充满期望。
下一秒,月银松开手,随后轻飘飘起身离开。
江宿流仍沉浸在刚才的拥抱和安抚中,月银的忽然抽离让他心中一窒,巨大的失落和空洞席卷他的灵魂。
原来如此。
神明的拥抱和停留,让他错觉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名信徒。
江宿流望着月银离去的方向,瞳孔漆黑,久久不肯移开目光。
她就那样轻飘飘地走了,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以后大人离开地球,还会记得他吗?
脑海中闪过那群被困在苏里纳海域下的鱼人们,它们当初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然后被永远的抛弃和遗忘了吧?
江宿流来时因为即将见到大人而愉悦的心,此刻渐渐沉了下去,掉入永无止境的深渊。
另一边,月银确实没有回头看江宿流。
那并不是因为她不在意,纯粹是她忙着跟无聊网友斗嘴呢!
月银打了一天游戏,对互联网上因为自己而掀起的腥风血雨丝毫不知情。
她简单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发现一堆人私信抢着要加入成为她的信徒,并且纷纷表示可以交会费。
有这种可以骗钱的好事,月银当然忙着收钱了,自然没空搭理身后伤心的小信徒了。
与此同事,她账号下也没有骂她的网友了,反而很多人好奇她跟玄学会会长什么关系,为什么对方会为她出头。
有人说她是周静蜃的私生女,有人说她跟周静蜃有段不为人知的凄惨恋爱,因为周静蜃特殊的能力无法长成大人,所以他们只能柏拉图……现在没人关注月银能力者骗子的事情了,反而对她和周静蜃的关系充满好奇。
每个人都猜测他们关系匪浅,否则周静蜃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少女出头呢?至于周静蜃最开始怒怼键盘侠时,说的那句月银不是骗子,实力很强的话语,则直接被大家忽略了。
毕竟周静蜃可是S级能力者,再强能有S级?
月银兴致勃勃地翻阅评论,然后看到那条点赞最高的评论——“知道你是能力者了,请问你和周会长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帮你?”
月银自信回复——“因为我很强。”
网友A——“吹牛,再强能比周会长厉害?”
月银说——“你是笨蛋吗?他怎么能跟我比?”
——“你们的所有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因为我最强。”
网络沸沸扬扬,在城市某个角落,一个人面色阴郁地看着电脑上月银的回复。
“我最强。”他沉默念出,半响低低笑了起来。男人的笑声似老鼠又似某种动物,让人不适。
叶景明看着屏幕上少女自信的回复,透过屏幕也能想象对方得意自信的笑容。
多美好啊,多令人厌恶啊。
屋内漆黑一片,桌前摆放的电脑白光,他坐在椅子上,面色死灰地看着这一切。
他关掉电脑,转过眼望向屋内的一切。
失去了所有的自己,就像只蟑螂可怜虫。
幸好他有保命手段,幸好他早就留了后手,幸好毁灭之眼那东西被他找到了……能够让他在如此最危险的时刻,度过艰难。
叶景明意味不明地勾唇,随后漫不经心地手指撕扯某物,他身下那只巨大的古怪眼睛迅速发出一声惨叫。
第106章 106
叶景明维持生命协会谋划多年, 他作为超S级人类中最近神的存在,他仇家无数,自然有自己独特的保命手段。在遭遇月银, 意识到眼前的少女身体中寄居着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后, 叶景明便预见自己必死的结局。
他有心留后路, 也幸好自身不属于人类或是恶念,是欲望的集合体, 才得以在被吞噬过程中逃出一缕精神体。
叶景明找到最开始跑掉的毁灭之眼, 寄居在对方身上补充残缺的身体, 岌岌可危的生命才稳定下来。
昏暗的房间内,电视机闪烁发出的光芒照到沙发上, 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个佝偻瘦削的身影。
如果周静蜃在此,看见叶景明这副模样必定会大吃一惊。只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叶景明此时骨瘦如柴, 手指犹如枯枝,白色长发失去光泽。
“景明。”门被推开, 熟悉的身影从外走了进来。
沈宝珠拿着纱布碘伏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来到叶景明面前。她蹲下身, 黑色长发柔顺垂落锁骨,声音轻柔:“换药了。”
叶景明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依旧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沈宝珠早已熟悉这死寂的沉默。
她指尖来到叶景明手臂处,掀开溢出黑色脓水的纱布,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腐烂的肉里, 是一颗手指大小的头, 那颗头好似还活着,五官狰狞地撕扯叶景明的伤口, 不断有黑色的血水流出。纱布被掀开,那颗生长在烂肉里的头抬头,看见沈宝珠后立刻张大嘴,朝对方无声嘶吼。
看见这副骇人的场景,沈宝珠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刚开始她还会害怕这个诡异的东西,时间久就渐渐习惯了。
她眉目不动,熟络地拿出刀插进叶景明的那块腐肉里,刀在肉里旋转,将那颗不属于身体的小头剜出。
沈宝珠抬起头,小心问道:“景明疼吗?”
叶景明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抚上她的发梢,沈宝珠心中一暖,心满意足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沈宝珠低头认真处理伤口时,叶景明目光则始终落在前方的电视中。
漆黑的房间寂静无声,电视屏幕里却沸沸扬扬,热闹欢喜异常。新闻发布会上,官方证实了月银第七位S级能力者身份,少女的照片笑容明媚,底下媒体的拍照闪光灯就没断过
多么风光无限。
叶景明近乎欣赏地看着电视机里少女明媚的笑容,几乎能现象今天之后对方将受到多少追捧。
真可笑啊,愚昧的人类居然公然崇尚一位邪神。
如果这样的怪物都配得到信仰,那这个世界理应得到终结。
身体内的伤口不断被剜出狰狞的头颅,缠上的绷带很快被血水染红。沈宝珠担心他疼,温声安慰道:“再忍耐一下,这些东西被挖出来后,你的伤口就会恢复了。”
“我当然,会忍耐。”叶景明意味不明地说道。
……
半个月后。
沈小弟和月银凑在沙发上,一边翻阅评论,一边念叨道:“月银你现在是真的火了,以后你说话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月银无语:“不要废话啦,快点看看今天她们怎么夸我的。”
——【S级能力者带队清扫A市高阶恶念的新闻爆了,月神,你是我唯一的神!】
——【天呐天呐,看到了月神带能力者小队斩杀A级恶念的新闻,姐姐好帅好帅!!】
——【以后炒菜就不放盐了,因为对姐姐的爱无需多言!】
——【东扭)(西扭(跳秧歌),试图在评论区引起月大美女的注意!】
——【刚刚在做化学实验,同学都做完了就我没做完,月神问我怎么了,我哭着对她喊:没铝啊!没铝!】
沈小弟大声念诵月银粉丝的评论和私信,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语气酸酸地说:“月银,你的粉丝好肉麻哦。她们夸你是大没铝。”
小学生觉得月银的粉丝说话太油腻了,月银站在旁边却听得津津有味,表情非常满意。
太好了,原来装逼是这种感觉。
以前大家都骂她是骗子,现在大家都天天夸她彩虹屁,真爽啊。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名质疑月银的人,但很快这些人都会折服在月银的能力之下。
——【兄弟们真神了,我以前不信月大师觉得是官方阴谋,天天在网上骂她骗子,结果月神好心私聊我,提醒我走路小心,当晚我就被一只恶念套麻袋打了!我宣布我要加入月亮教!】
——【……】
——【……算了,我们还是别告诉他真相了。】
——【啊啊啊我抽到了月大师送粉丝的鱼人娃娃!!!】
——【呜呜呜好羡慕,听说月神的鱼人娃娃很有用,感应到恶念后会变成鱼人保护主人。】
——【我也想要月神的鱼人娃娃。月神看看我吧,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关注你好几个月了,从没骂过你。】
——【十万出一只鱼人娃娃,要的私聊++++】
——【好贵啊呜呜呜。】
——【我要,我出十一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