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魏今颜接过打开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袭来。
“去痕膏。”碧心答道，“这还是从前小主的娘亲从苏州托人送来的。”
“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魏今颜有点吃惊，没想到陆穗冉还把这东西拿出来送她。
“不要紧，小主给你，你就收下吧。”碧心笑嘻嘻说道，“咱们小主是个心善的人。”
“嗯，那我便收下。等明日一早我便去向小主道谢。”魏今颜不再推辞，她把药膏往柜子里放好。
碧心收拾完后出门去给陆常在守夜。
魏今颜这几天觉都不够睡，她在后院溜达几圈后睡意就重新涌上来，她回去睡了个饱觉。
*
魏今颜给刺绣累了的陆穗冉揉着肩膀，如今她来到这皇宫里已经要将近半个月了，这种事情做起来逐渐称心应手。
这储秀宫陆常在这边的人都很好相处，时不时和陆常在碧心她们说说笑笑，这半个月下来过得还算轻松愉快。
伤痕在抹药的第三天便已经完全恢复，肌肤光洁如初，看不出一点痕迹。
不过倒是一直以来没见到乾隆。魏今颜只听其他小宫女闲聊时说过皇上这半个月一共就来了后宫两次，一次是去看纯妃，一次是去咸福宫的嘉妃那里。
魏今颜倒是没有多么心焦。
今年夏天大旱天气罕见炎热，现在快到11月底已经入冬了，这风要比往常冷冽得多。
她已经穿上较厚的袄子，只觉得这冬天异常寒冷。
“小主，皇后娘娘已经吩咐内务府给各宫供炭。”碧心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抱怨道：“今年这么早就开始冷起来了。”
“那一会儿便让小桂子去内务府拿炭。”陆穗冉说道，又扭头看向魏今颜，“今颜，快到月底，你顺便和小桂子去领下个月的月例银子。”
月例银子按理来说是应该给妃子送过来的，但内务府那些人惯会拜高踩低，她们这储秀宫侧殿的人只好回回自己去领。
“好，奴婢知道了。”魏今颜点头，转身出去找小桂子，一起前往内务府。
她呆在储秀宫已经半个月。陆常在要赶制冬衣，女红做得专心致志。除了那趟御花园之外，哪里也未曾去过，连带着魏今颜在这里呆得有些憋闷。
走在高高的红色宫墙下，虽略微阴冷，但让人心里畅快了一点。
延禧宫离内务府离得远，魏今颜走得腿都快酸了才终于到达。
“我去后头领炭，你自己进去吧。”小桂子朝她努了努嘴说道。
“嗯。”魏今颜应了一声。
她撩开门帘就看见里面一个矮胖带着蓝顶帽的太监站在正中，身旁低头又站了好几个小太监，“你们几个去给皇后娘娘送炭去，到了长春宫手脚麻利些。”
“秦公公，奴才谨记。”几个小太监齐声说道。
魏今颜听小桂子说过内务府大太监叫秦禄，想必这个就是了。
“行了，你们几个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秦禄摆手让他们离开，一转身看见殿里站了个宫女。
他眯起快要没缝的眼睛，声音又尖又细：“你是哪个宫里的？瞧着脸生。”
“奴婢是储秀宫陆常在的宫女，过来领月例银子的。”魏今颜低头福身回答。
“噢，原来是陆常在身边的呀。”秦禄不在意地哼道，“你在这儿且等着吧。本公公忙着呢。”
他抬手又招好几个小太监过来，吩咐他们赶紧去给高贵妃、娴妃和纯妃送炭去。
魏今颜在一旁等着，心里吐槽明明都要送往储秀宫，怎么就她们还要多跑一趟自己拿。
秦禄忙着嘱咐小太监往各宫里送东西，连个眼神都未分给魏今颜。
魏今颜低着头老实等待，她们宫中人不多，拿个银子并不费事，却偏偏非得拖这么久。这秦禄真是个拜高踩低的人。
过了良久，见魏今颜还站在殿中，秦禄才抬抬下巴：“跟我来，本公公亲自给你去拿陆常在宫里的月例银子。”
秦禄领着魏今颜去了库房门口，进去一趟又很快出来，手上拿了个荷包随手塞进魏今颜手里，“喏，给你。”
说完后，他用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盯着魏今颜，目光充满垂涎之色。
这宫女长得倒是国色天色，他竟然从没见过这般美人，和后宫的娘娘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秦禄后知后觉地察觉。
魏今颜眉头微蹙，这太监目光让她觉得很不悦，她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迈过门槛离开。
秦禄在后面想，这陆常在的宫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长得好看的宫女？
魏今颜走出内务府，清冽的冷风吹在脸上，头脑清醒几分，刚想走回储秀宫，远处又走来几个人。
后头几个小太监手里头拎着不同的新鲜蔬菜，为首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瘦削男子扭头训斥着：“别磨磨蹭蹭的！走快点！”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魏今颜，眼神竟然亮了一下，挥手让其他小太监先进去，他朝魏今颜走过来。
魏今颜停住步伐，她在原主记忆里中搜索才发现这男子就是原身的父亲魏清泰。
魏清泰很快就来到她面前，端出一副和蔼的模样：“今颜，近日你在长春宫如何？可要好好伺候，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父亲，我已经不在长春宫照顾皇后娘娘了。”魏今颜低下头装作难过的模样。
“什么？怎么回事？”魏清泰大吃一惊，他皱紧眉头，“那你不在长春宫又去了哪儿？！”
那他给李公公使的那些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
“皇后娘娘说陆常在人手不够，便让我去储秀宫伺候陆常在。”魏今颜老老实实回答。
陆常在？魏清泰眉头皱得更近了，陆常在可是很不受宠啊，跟着这个主子能有什么前途？
“皇后娘娘之命不可违。”魏清泰眼珠忍不住往魏今颜手里的荷包上瞟。
“储秀宫主位是高贵妃，你平日机灵点，说不定贵妃会开口要你过去。”魏清泰嘱咐道。
魏今颜只轻轻点头。
魏清泰沉默一阵，突然呵呵一笑：“来这里可是来领月例的？”
“陆常在吩咐我过来领月俸银子。”魏今颜回答。
魏清泰搓了搓手指，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为父为了把你送进长春宫花了不少银子。你大哥估摸着近日要添子，为父手头紧得很啊。”
魏今颜心里的小人面无表情，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出。
但她低头轻轻咬唇：“陆常在宫中简陋，女儿也是紧巴巴的。但做女儿的到底理应为父亲分担。”
她打开荷包，魏清泰脸上的笑容扩大，他就知道这女儿不敢违背，但当银子放到手上时，他不可思议说道：“只有三钱银子？”
往常不是几乎全给了他？
第8章
魏今颜一脸为难：“内务府给陆常在宫中送来的吃食太少，我饿得吃不饱，这些银子要用来买吃的，再加上入冬日子更不好过了。”
一分银子不给，魏清泰肯定不会同意。况且他确实花费不少银两，在这古代孝字大过天。但她也不可能向从前那样一两银子全部给他。
魏清泰皱眉心思一转，他自己是个膳食部的领班，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做到的，看着女儿小脸真的清瘦了一点。
他小女这张脸无可挑剔，这下巴瘦得尖了些，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魏清泰信誓旦旦说道：“女儿你放心，我让手底下往储秀宫陆常在那儿送的饭菜好一些。”
“多谢父亲。”魏今颜高兴地福了个身，然后转身飞快走了。
魏清泰一愣，不对啊他解决了这个事，不应该多给他点银子吗？想要叫住魏今颜却发现已经走远了，只得作罢。
魏今颜将荷包放入袖口往储秀宫走去。
她上头一共有三个哥哥，每个都是不成器的，闲散度日，花钱还大手大脚。而魏清泰虽是五品小官的佐领，却依然欠下不少债。
魏今颜叹了口气，这一家子人可真是个大麻烦。但眼下她无能无力，只能多些心眼。
她走了不少时间才回到储秀宫。
回到东殿刚掀开帘子进去，魏今颜便看到陆常在站起身朝她走来，见她浑身安好才松了口气，“怎么回来地这样迟？可是内务府有人难为你？”
“是啊，小桂子搬着炭都早回来了。”碧心也凑上来。
“内务府那秦禄公公忙，让我站在一旁等着，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出门又遇上我父亲，和他说了会儿话。”魏今颜解释道，把装着银子的荷包递给陆常在。
陆穗冉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还没说什么，碧心先气愤地开口：“那秦禄真是个小人！领个月例银子又不费什么事，也要给我们下马威！”
陆穗冉已然习惯，她数出银子放在碧心手里，又拿出一份：“这是小桂子的，你去给他送过去。”
“是，小主。”碧心应道，依然还在生气，“听小桂子说，其他宫里的炭都是秦禄让小太监送过去的。咱们还得自己去拿。”
她气呼呼出去找小桂子了。
“下回我让小桂子去领月例银子，免得你看秦禄的脸色。”陆常在安抚着摸了摸魏今颜的手。
“奴婢没关系。”魏今颜摇摇头，虽然回想起那个眼神便觉得恶心，但不可能从此以后因为秦禄就不去内务府。
陆常在又掏出针线来打算继续绣，想起什么来时从桌底拿出一双鞋垫。
她递给魏今颜，语气很温柔：“这是我昨日绣好的，往后天冷你用上。”
魏今颜接过，这鞋垫针脚十分绵密，她没推辞笑着接过：“多谢小主。奴婢明日就换上，一定很暖和。”
碧心推门进来听到这话，撅起嘴说道：“小主，那我的呢？你可不能偏心啊。”
“你的自然也有。”陆穗冉连忙又掏出一双来哄碧心。
碧心高高兴兴接过，抚摸一遍：“小主的绣工就是好。”
今日天气阴沉，光线不好。因此陆穗冉把针线重新收起来，与魏今颜和碧心三人一起说说笑笑。
陆穗冉一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此时竟然已经傍晚，腹中不知不觉有些饥饿。
“小主，该用膳了，我们传膳吧。”碧心说道。
“好。”陆穗冉点头，碧心掀开帘子走出去。
外面风刮得厉害，窗户扑扑作响，到了晚上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魏今颜提议道：“小主，今夜冷我们烧些炭火吧。”
陆穗冉想了想同意：“那便放个炭盆吧。”
“奴婢这就去准备。”魏今颜回道，刚一到外边就被冷风吹了一脸，她单薄身体抖了抖，朝库房走去。
碧心端着托盘小心放在桌子上，她打开盖子，一脸开心地说：“小主，今日有蘑菇炖豆腐汤，还有红烧狮子头！”
“奴婢刚才看了我和魏姐姐的饭菜，竟然也有个肉丸子。内务府怎么突然转了性？”碧心叽叽喳喳说道，她往常只在过些节日时才能吃上那么一口肉呢。
“定是今颜的功劳。”陆穗冉说道，今日今颜去了内务府，还说遇到了她的父亲，想必是提起过，这才菜品变好。
陆穗冉略感不好意思，作为主子这些本应该是她照顾着才对，没想到还承了今颜的情。
她内心弥漫着一股感谢之情。
这么一说，碧心也想起来魏今颜的父亲是膳食部领班，她吐吐舌头：“那多亏了魏姐姐。”
魏今颜端着炭盆掀开门帘走进来，盆中火光点点，屋内总算暖了一些。
“小主快吃吧，免得一会儿饭菜凉了伤胃。”魏今颜放好炭盆，笑意盈盈说道。
“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陆穗冉在桌旁坐下对她们说。
魏今颜还在迟疑，陆穗冉已经拉着她让她也坐了下去，而碧心笑嘻嘻地将她们俩的盒饭摆了上去，“小主叫我们一起用膳就一起吧，客气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又何必做什么主仆架子。”陆穗冉笑着说道，她分别盛了两碗汤放在魏今颜和碧心面前，“赶快来吃吧。”
“谢小主。”魏今颜点点头，她喝了一口温热的汤，下肚后感觉身体血液暖了一些。
吃完饭她们又唠了几句才去歇息。
第二天魏今颜起来顶着清晨的寒露站在院中扫地，树上的枯叶早已落完，倒是轻松了一些，只需扫扫灰尘。
早早扫完后她开始等陆常在她们，外面总算传来说话声，魏今颜连忙迎上前，“小主回来了。”
她把陆穗冉身上的披风拿了下来收好。
“贵妃入冬感染风寒今日连请安都告假了，小主我们等下要不要去看看贵妃？”碧心问道。
“那是自然。”陆穗冉坐下喝了口热的牛乳茶，贵妃是她的主位，哪里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贵妃娘娘的病严重吗？”魏今颜在旁边问道。
“高贵妃身子骨较弱，往年冬天也这样。”碧心回答，她往炭盆里又添了点炭。
“今颜，你去库房里把那株十年的野生参拿出来，我们一会儿就去看望贵妃。”陆穗冉吩咐道。
“贵妃那里什么都有，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小主，不如我们自己留着吧。库房东西本就不多。”碧心一时口快。
“不可。”陆穗冉直接否定，“重要的是心意，贵妃病着我们理应拿出来才对。”
“奴婢知错。”碧心老老实实说道，想想也是，她们与贵妃同住那么久，虽然冷冷淡淡的，但是也不曾难为她们。
今年夏天炎热难耐，贵妃还把她们小主叫过去一起享用冰盆。是她有些狭隘了。
魏今颜出门去了库房，陆常在这里是真没有什么好东西，她把那株野山参仔细包好放入礼盒中。
她出来时，正好陆常在扶着碧心从殿中出来，朝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是。”魏今颜跟在陆常在的身后。
魏今颜虽然来储秀宫这么多天，但没见过高贵妃几面，高贵妃不常出门，不过她在外面干活时不时听到从正殿传来弹奏古筝的声音。
那筝声空灵悠扬，想必是贵妃弹奏。
陆常在来到门前，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高贵妃贴身宫女月枝的脸露出，福了个身：“是陆常在来了。娘娘请您快进去。”
外面冷冽的温度与里面截然不同，殿中烧了好几个红箩炭盆，让人面上一暖，驱散空气中带来的寒意。
高贵妃坐在榻上，身上披着上好的白狐大氅，显得她身体更加清瘦，巴掌脸没什么血色。
“给贵妃娘娘请安。”魏今颜跟着陆常在赶忙福身。
“起来吧。月枝，给陆常在赐座。”高若毓瞥了她们一眼，声音透露着淡淡的虚弱。
陆常在坐在月枝搬过来的椅子，“多谢贵妃。嫔妾听闻贵妃娘娘病了，特地过来看望。”
“这是十年的野山参，虽说不上多么珍贵，但这是嫔妾的一片心意，还请贵妃娘娘收下。”陆穗冉声音轻柔，心中有点怕高贵妃看不上这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