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顿了一下,落棋:“为什么?”
戌亭:“张府要杀他。”
镇北王眉头一跳:“你们张叔叔,他?”
戌亭:“不止他,还有我。”
镇北王脸色一变,就听戌亭补充:“还要杀我。”
镇北王知道,戌亭没必要瞎编,可张员外的性子是有些歪,但他想不通他对戌家人动手的动机。
他陷入沉思,回过神时,就看棋盘上,戌亭下的白棋,连成一条直线,共五颗。
戌亭把棋子一粒粒捡起来,放在手里捏成齑粉,咯吱咯吱,白色的云母石粉,从他掌心簌簌掉落。
有种晶莹的美。
镇北王一愣,戌亭在表达对张府的不满?
却见戌亭拍掉手上残渣,说:“我消掉棋子了,我赢了。”
镇北王暂时掩去别的心绪,他笑了下,便说:“差点忘了你还在和我下棋了,这是什么下法?”
戌亭:“五子棋,消除一线的五颗棋子,絮絮教的。”
镇北王擦汗,李丫头创造的玩法,有点费棋子啊。
不过他心情一沉,这或许是她借此提醒自己,如果不把戌亭说的当真,戌家迟早会被张府消灭。
戌亭在自己眼下,况且战力超群,他倒不是非常不放心,当务之急,他得先保护长子的安危。
长子戌亦是文官,没那么强的武力,加上,镇北王确实才和张员外说过,戌亦要来通县。
镇北王忙站起来,叫来心腹:“秘密派人去护送亦儿,要快。”
……
把主线交给小世界里的人,兰絮专心等消息,过上了理想的宅家生活,吃饭睡觉看话本。
张府的人抬着一架用红绸布裹住的东西,在院子外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那管事还要叫人再敲敲门,戌亭却回来了。
他衣袍褶皱略微紧绷,袍角微乱,像是疾奔归来,却毫无匆匆之貌,呼吸也不见急促。
谁也想不到他不到片刻前还在私塾,现在私塾里的秀才,正和空桌椅大眼瞪小眼。
眼下,院门前,戌亭打量着他们,神色冷漠:“什么事?”
管事忙说:“二公子,这是员外送来的摆件玩物,怕二公子和李姑娘平日无趣,给二公子消遣消遣。”
说着,他示意手下人揭开红绸布,是一株精美的红珊瑚树,足有半人高,上面缀满玛瑙玉、天山玉,品相极好,在斜日中,格外耀目。
戌亭示意他们放下,等他们往后退了,他拽起珊瑚树树根,需要两个成年人抬起的珊瑚树,就这样,被他单手一整株提溜起来,毫不费力。
他进了院子中,“嘭”地踢上门。
管事几人面面相觑,咽了下口水,要是他这样拎谁的脑袋,头准给拽掉。
想到此,知道那株红珊瑚树底细的管事,脖颈莫名一凉。
树上涂了易挥发的剧毒,张府当然不是想靠剧毒挥发毒死人,而是想让兰絮来个头晕脑热的。
等她需要看郎中,才适合动手下毒。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了。
……
院子中一片安静。
兰絮在午睡,戌亭去屋里看了看她,出来后,几头狼都围着珊瑚树转一圈,纷纷后退。
戌亭盯着珊瑚树,直觉不喜,即使是死物。
他掌心包起珊瑚树,噼里啪啦。
捏碎捏碎,通通捏碎。
如果兰絮在场,就会觉得戌亭的动作,和超市捏方便面是同款。
最后,一棵珊瑚树全被他捏成了比指甲盖还小的石头,他示意狼四子几个过来刨坑,埋了残渣。
狼们伸出利爪,吭哧吭哧刨坑,戌亭先去偏房,洗浴。
他往日洗澡很快,今日泡了一回水,总觉得胸膛莫名的热,重新打水,把自己泡在冰凉凉的水里。
许久后,听到正房的动静,他才从水中哗啦地站起来,拽了一件衣服穿上。
……
兰絮伸了个懒腰,不出意外,她才起来,戌亭也从外面进来了。
他只着里衣,过了酉时天光熹微,他额角鬓角水珠涟涟,似有几缕淡烟,丝丝缭缭在周身,给本就俊逸的少年,添了几分仙气。
兰絮刚醒,用力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戌亭拧了个巾帕,给她擦脸,她才发现,那哪是仙气,是他洗完澡,心口冒烟了!
她忙拽住他的手指,被烫得一个醒神,问:“你怎么了?”
戌亭垂眸困惑:“什么?”
兰絮双手摸着他的脸,好烫,顺势往上一捋,摸到他头皮,明显刚洗的头发,发根却要干了!
免疫系统都要杀疯了!她骇然:“你发高热了啊!你没感觉么?”
戌亭摇摇头,只是有点热。
兰絮眉头紧锁,把他拉下来躺着,到处摸他身体,测试温度。
太烫了。
一个人烧成这样,真该在鬼门关来回横跳了。
她怀疑戌亭的感知和人类不一样,担心地问:“你真的还好吗?”
戌亭抿了一下唇,唇确实有些干。
按说,如果狼群成员担心首领,首领是要尽快向成员展示自己身强力壮,不然成员恐有异心,野外弱肉强食,但也是狼被诟病狡猾的原因。
所以,他现在应该爆杀一头黑熊,展示他很健康,无病无痛。
只是,眼前女孩明亮的眸底,只有自己的倒影,她眉头轻蹙,小脸上一片焦急,不停地问着他,动作也没停。
时而额头贴他额头,时而摸他的脸,时而探探他的脖子,耳后。
还拽开他的衣领,把手伸进那一层薄薄的衣服里,摸他的心口。
她的手指如轻灵的游鱼,掠过寂静的湖面,惊起一道道涟漪。
戌亭眯了眯眼,有些迷糊了。
香迷糊的。
比起证明自己安然无恙,他更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
极大了满足了他。
真不想让她再看别人一眼。
就听兰絮又问:“你真的没有不舒服么?”
少年睫羽低垂,弧线凌厉的喉结,不着痕迹一动,声音干净微哑,回答兰絮:
“嗯,有些,不舒服。”
兰絮不敢再拖了,说:“我让王爷去找郎中。”
还没动身,突的,她被戌亭拉了一下。
他把她抱着怀里,下颌压着她的脖颈用力蹭蹭,他的唇又软又暖,一下一下,厮磨着她细嫩的脖颈。
他鼻息微沉:“咕噜噜……”
像被一轮小太阳拥着,烘得她也有点燥热,直到他身体没那么烫了,变回了暖和,她也回过味来,不对啊,她应该相信不科学!
她带着点怀疑:“生病了,呼吸会很重。”
戌亭加重呼吸。
兰絮:“很重。”
戌亭继续加重呼吸。
她捏住他的鼻子,骤然被闭气,少年眼神还几分无辜,兰絮戳破他:“再装?”
戌亭:“……”
第21章 代号狼21
确定山大王没事,兰絮起来了。
他歪着脑袋看她,领口敞着,露出形状漂亮的一片胸腹肌,兰絮一双无情铁手,“刷”地把他衣领合上了。
呵,男人。
不过,戌亭身体抗造,她很好奇怎么就突然发热,院子里还有刨土声,她问:“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戌亭:“张府送东西,我毁掉了。”
兰絮:“……”
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府送东西是寻求别的手段,肯定刺杀世子失败了。
她一个激灵:“得去救人了。”
……
早在决定把消息透给兰絮时,云萍就做好了准备,悄悄安排父母姊妹,离开通县。
如今,张家刺客失手,她也准备跑路。
夜晚张府外的暗巷一片寂静,前面路被堵死了,云萍回过头,张府两个护院,持刀追了上来,她倍感绝望。
护院看着她身后,却露出恐惧。
四五头强壮的白狼,从两边墙上一跃而下,落地近乎无声,它们凝视着护院,直让护院手脚发寒。
而檐上,驭狼的少年站在墙上,瞳如狼眸,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幸好,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孩,中和了他几乎令人无法喘息的可怖之感。
女孩松口气:“赶上了。”
云萍近乎快泣出声:“兰絮!”
……
解决护院比较简单,他们被五头狼团团围住时,就丢盔弃甲了。
兰絮没想让狼崽们杀他们,野兽如果杀过人,会留下惯性,所以,只是让戌亭把他们捆成粽子,塞住嘴巴,打算交给镇北王处理。
云萍虽吓得不轻,也很快调整过来,感激:“谢谢……”
兰絮把一袋银子放她手里,说:“你拿去用吧,本来是我该谢谢的。”
云萍没推脱,劝说:“兰絮,你也走吧,自从小姐性情大变,我就想走了。”
兰絮:“性情大变?”
云萍:“你不会忘了吧,四年前她突然改了性子,再不像从前的小姐,撤换了院子里的大家……”
而李兰絮本身,就是被撤换掉的一个丫鬟。
兰絮怔了好一会儿。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云萍是要去黄州投奔亲戚,她们郑重一握手,就此道别。
系统在兰絮脑海刷新信息:“宿主,这个世界的混乱,来自女主被穿越了。”
“而且刚刚从角色云萍身上,获取到信息时,刷新了世界,这个世界以往的存在,现在穿越局都可以观测到了。”
系统说到这,顿住,语气变得很古怪:“这个世界,重复九遍了,这是第十遍。”
九这个数字,和失败的员工人数一样。
其实,穿越局早就该观测到世界里,有人在轮回,但因为没有员工下君子山,失去了观测的双眼,这才导致直到兰絮这,才知道这些消息。
“混乱始于张芝如被穿越,结束于……戌亭杀掉张芝如。”
前面九次,都是戌亭杀了张芝如?
兰絮心想难怪,那就解释得通了,张家对戌家动手的动机,女主偷窥、躲戌亭、设计毒计……
都是因为有九次前车之鉴。
而戌亭说张芝如味道不对,应该是察觉,张芝如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兰絮问戌亭:“你可以嗅到张芝如的味道在哪么?”
戌亭鼻翼微微翕动,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他皱眉:“东南,街上。”
兰絮:“……”哥你活人gps定位器啊!
系统说:“张芝如果然要遁走,得现在把她追回来!”
兰絮:“不着急。”
系统:“诶?”
兰絮:“既然戌亭能爆杀她九次,不差这次,比起追她,更重要的是,这第十个世界出现的变数。”
她问:“系统,你可以帮我查一查,现在和前九个世界的参差吗?”
数据很多,但是拉一个对比图,还是很简单直观的,系统:“有了!这个世界,男主戌亦没死,以前他都会死在来通县的路上!”
真的是个倒霉蛋。
它很激动:“我明白了!解决张芝如的关键,就在原男主身上!”
兰絮搂紧戌亭,说:“走,先回张府。”
……
镇北王到底在朝里混了二十多年,既然戌亭提醒自己,他在戌亦遭遇刺杀前,就立刻着手调查张府。
当然,面上半分不显露,还和张员外一起钓鱼,哥俩好的样子。
直到刺杀暴露,张员外发现戌亦早就被接到通县,镇北王防着自己,他急了。
他敢对戌亦动手,是因为朝廷动荡关头,镇北王府是一些人眼中钉,如果戌亦真遇刺死了,张府很难被怀疑。
现在既然暴露了,不如先发制人,控制住戌亭,这样张府的护院,和镇北王的侍卫对打,也有五成胜利的机会。
这也是他送毒树的原因。
只可惜,天不遂他的意愿。
兰絮和戌亭回到张府前,张员外已经被镇北王的侍卫,控制起来。
镇北王对张员外,十分失望,道:“我往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张员外不算蠢,他就算说出戌亭会屠张府满门,也没人信,会被人以为疯了。
他在等那株珊瑚树发挥作用,但兰絮阔步走进屋子,身后跟着戌亭,他们安然无恙。
不可能,树上那些剧毒,就是送树的那几个小厮,也中招了!
张员外简直想咬碎一口金牙,他指着戌亭:“你简直不是人……”
镇北王挥挥手,让人捂住他的嘴,拉下去。
兰絮不是为找张员外而来,她看了眼戌亭,后者便拿她路上教的话,来问镇北王:“兄长呢?”
镇北王本被张员外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听得这句“兄长”,顿时心情好了起来,“兄长”都说出口了,“父亲”二字也是迟早!
他道:“你兄长无事,现下正在歇息,我不许他出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瞧着二十多岁的男子,躲开侍卫阻挠,往屋里走。
镇北王忙说:“亦儿,你怎么过来了?”
看清戌亦的面容,兰絮也算明白,镇北王为何不准他出来,因为实在太憔悴了。
比起戌亭,他生得更肖父亲,剑眉星目,英俊潇洒,可惜很瘦,皮肤也晒得很黑,说是闹饥荒的流民,也不为过。
镇北王还想给兄弟两介绍一下,结果戌亦掠过戌亭,戌亭也不看戌亦。
兄弟俩在认亲这方面,倒挺有默契。
戌亦说:“父王,此事刻不容缓,请让我去见张姑娘。”
镇北王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说你不听,非得这么着急?”
戌亦:“我只要再见她一面而已。”
镇北王也恼了:“那没办法,张芝如本来就搬出张府,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戌亦不服输。
父子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兰絮道:“我们知道她在哪。”
……
耽搁这么会儿,张芝如都要跑出通县了。
戌亦牵来一匹骏马,他看了眼戌亭和兰絮,戌亭因为和母亲七八分相似,他对他并无恶感,只是急于完成一件事。
他问他们:“你们不骑马?”
兰絮看看左右没有行人,才拍了下戌亭的手臂。
戌亭当即抱她起来,略微挑衅地看了眼戌亦牵着的马,他才不会把絮絮让给这种四蹄兽呢。
他脸不红,心不跳:“她骑我,就够了。”
戌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