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白眼神波动了一瞬, 语气半调侃半提示。
话都说开了, 祝泉无所谓地耸耸肩，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气氛, “那可不, 我都为了联赛，拒绝了联合舰队的邀请函了。”
“你说什么？！”
李修白瞳孔紧缩, 一把攥住祝泉的手腕, 瞳孔似乎因为震惊有些失神, 表情比刚刚坦白部分实情还失控。
“怎么了？”
祝泉扯了扯，没扯动，语气愈发惊讶。虽然她与李修白认识不久,但就凭他空口说瞎话的能力，也不像是会被“联合舰队”这四个字吓成这样的人。
“我......”
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李修白松开手，似乎觉得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索性略过不谈，“你为什么拒绝联合舰队的邀请？”
深深看了李修白一样，祝泉甩了甩手，制卡师的身体素质还是比不过斗卡师，才一会手腕上就有了淤痕，“为什么要加入？就因为它待遇好人人都想去？我有自己的目标，时间都不够用，没精力再搞其他的。”
因为有自己的目标所以拒绝......祝泉这话说的轻松，可泼天的富贵真的落到头上，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
不过是她的话，倒也没那么意外。
李修白啪啪鼓掌，一分真七分假的笑意再次出现在脸上，像是在不为人知处又戴上了面具，眼里带着点莫名的意味，“可是联合舰队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他们又不能强行征召我，我也没那么大的价值。”祝泉很有自知之明地撇了撇嘴，探究地看向李修白，“你似乎对联合舰队的作风很熟悉？”
“不要这么看轻自己，”李修白笑了一声，“特殊征召一般都是那老不死的意思，而人老了之后一般就会变得比较固执，自以为自己功劳大的人尤其是。”
啪。
到了闭馆时间，训练室的灯自动关闭，催促里面的人离场，只剩下几盏应急灯，勉强照亮出去的路。李修白大半身体处在昏暗中，银白的眼睛带着微光，像是深海人鱼波光粼粼的尾鳍，无声地打量也像是带着诱惑。
“所以队长大人你要小心啦。
“老不死的也许不在意，但为了不惹昏庸的老头子生气，那帮下属可是会用尽手段完成他的命令哦。”
直到回到公寓，祝泉都在不断揣摩李修白离开前说的话。抛去语焉不详的部分，其实那段话中心只有一个意思：要小心联合舰队，他们不会允许有人拒绝邀请。
在床上翻了个身，祝泉在黑暗里睁着眼，联合舰队好歹是官方机构，应该不至于、也不屑对一个低阶卡师动用非法手段，那他们会怎么做？怎么才能不考虑她本人的意愿让她征召入伍？
“滴滴。”
996示意祝泉有新的邮件，祝泉随手点开，看完后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制卡协会拒绝了我的制卡师身份认证？”
小祝泉的那个号已经改名为“深蓝学者”，这个号透露出来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以祝泉现在的实力根本挡不住人类的贪婪。祝泉就索性让这个“人”只存在星网中。
现实里，只会有一个曾有幸得到“深蓝学者”教导的幸运低级制卡师祝泉。
制卡师认证一般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在星系主星参加每月一次的制卡师等级考核，二是在星网上提交能够证明自己制卡师水平的材料，如专利证书、协会认可的比赛获奖证书。祝泉忙着过副本，自然用的第二种方法。
一般来说，只要能创造出新的卡牌，就说明该制卡师这个等级的卡牌已经吃透了，一张新卡的版权证书就足以通过审批，更别说祝泉还一次提交了三张她改良过的C级卡证书。
这都过不了？祝泉神情微妙，是第二星系的制卡师协会要求比较严？可她搜的攻略里也有人凭一张版权证书就通过了。
祝泉皱着眉，点开邮件底端附的拒绝理由，满腔狐疑都变成摸不着头脑。
“......三张卡牌存在原创性不足的嫌疑？”
祝泉面无表情地看完给出的分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想笑，审核判定原创性存在争议的原因是，自己的这三张牌和几张同类的卡牌存在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的重合。
听上去似乎很唬人，可关键是，对方圈出来的重复卡纹组，全是通用卡纹组以及基础卡纹组，这和拿着字典鉴抄有什么区别？真要不是她原创，自己的版权证书又是怎么下来的？
随手点了申诉，散漫的目光落在“三十个工作日内给您满意的答复”的句子上，有什么事情脱离控制的微妙失重感如刚结束冬眠的蛇那般探出洞穴，在大脑里游曳，在耳边咝咝作响。
不对劲。
重读了一遍协会发来的消息。标准的官腔回答，没问题。但绝对有哪里不对。重新复盘了一遍事件，目光聚焦到“三十”这个数字上。
拒绝自己的申请只是表现，其实，对方只是想用这拙劣的借口拖延下时间？有人不想让自己这么快成为制卡师，为什么？
“主人，也许你可以看一下这个。”
祝泉眯了眯眼，缓缓读出文件的标题，“第九星系宏德学院幼苗计划培育人申请表？这是小祝泉根学校签的合同？”
虽然学校有联邦政府的拨款，但显然不会无条件把基因药剂分发给学生，满足条件的学生必须填写申请表和保证书。
“这保证书没什么问题啊？只限制了学生如若参见联赛，必须以第九星系作为初始考场。”
“在这。”
996平静地用红笔圈出保证书末尾的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我已阅读并同意《联邦补助领取人基础协议》、《隐私协议》并同意将申请信息副本上传到星网。”
靴子终于落地，祝泉点开《基础协议》，毫不意外地在第三条找到了原因，“当联邦需要时，除特殊情况，受助人不得拒绝联邦政府及星际舰队的征召。”
“人类总是会忽视最后一行小字。”
“这不能怪小祝泉，”祝泉下意识反驳了一句，需要强制征兵的战争年代已经过去，这份协议的第三条完全是名存实亡，小祝泉签的时候恐怕就没想过它还能生效。
“敌人用心险恶啊。”
祝泉“啧”了一声，就听见996补充道，“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办？我刚刚收到了一封匿名消息，有人说联合舰队的'科考团'欢迎您的加入。”
在如今相对和平的环境下，即使负责抵抗虫族的星际舰队，大部分部门都很少与虫族起直接冲突——除了“科考团”。 “科考团”的任务就是潜入被虫族控制的灾星，采集数据和样本，以及虫族磁场影响下材料的新变化。
尽管目的不是为了战斗，但因为任务性质，“科考团”可以说是舰队里最常与虫族打交道的卡师，因此成员也多是精中选优的资深士兵，让一个未成年卡师加入，这和让祝泉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用想都知道这条消息的发送人，只是时机这么巧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他和制卡师协会是串通好的——发信人恐怕也没想遮掩这一点。
“这就有点恶心了。”
看了眼“协会认证的制卡师在缴纳定额卡牌后可以免除强行征召”的合同条款，祝泉眉头压低，尝试着给制卡师协会的其他几名管理员发信，得到的全是“请耐心等待”的提示。
“他们难道能控制整个协会？”
见祝泉接连受阻， 996疑惑地问道。在它的计算结果里，联合舰队和制卡师协会应该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机构，且联邦政府也肯定不会允许这两个机构串联。可为什么现在所有的管理员都拒绝了祝泉？
“控制倒是算不上，”祝泉嗤笑一声，黑眸深沉，看不出挫败与烦躁，“只是算准了那些制卡师的心理罢了，谁会为了一个低级制卡师去得罪同事？更何况他们的所做完全符合程序。”
“需要联系'大树'吗，他似乎是高阶制卡师。”
“是要联系他，不过不是为了引入外援，而是为了给那些蠢货们送一个礼物。”
祝泉嘴角缓缓勾起， 996却在心里给那些人点了一排蜡烛，与祝泉认识这么久，每当她露出这幅表情，就意味着有某些蠢货要倒大霉了。
在托比欧，祝泉曾经被评为“最平易近人”的大魔导师。但996知道这只是表象，只是追逐知识的魔法师们很难触及到祝泉的禁区，自然也就见识不到祝泉的傲慢——她有十分强烈的厌蠢症。
“既然有些人想把简单的事情变得热闹一点，我自然要成全他。”
“996，给'大树'发一封邮件，就说他之前的条件我答应了，但是他明天必须要来到卡卡玛星为我做一件事。”
“好的，什么事？”
“我要他教我制作S级卡牌。”
第59章
“东西都送过去了？”
“是的大人。”
屏幕那边的脸恭敬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始抱怨起来，看上去被祝泉气得不轻，“您恐怕想不到,那个人是多么无礼,她甚至怀疑资料的真实性，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人？”
“不用在意，”邓书达抿了口茶，看着光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屏幕里放的是祝泉和邓庭轩战斗的视频，被暂停在了祝泉击败邓庭轩的前一刻，祝泉的脸被放到最大，黑眸深处隐隐泛出一丝血光。
“她要【嫁接】的资料，反而让我们确定了, 她就是当初遗失的'种子'。”
“那需要把她回收吗？”
下属愣了一下，眼里布满狂热, 邓书达摇头笑了笑, 杯底碰到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不。即使祝祈达那个蠢女人不自量力带走了种子, 可种子依旧会在适合的时候发芽。”
“不用我们动手,种子会本能汲取营养，所有根系都将向下。”
“我们终将回归母亲的怀抱。”
“我们终将回归母亲的怀抱？什么乱七八糟的。”
下意识把资料上贴的纸条读了出来,祝泉皱眉思索了片刻,没找到头绪随手把纸条丢到垃圾桶,翻起了手中的资料。
“果然……”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A级卡牌的卡纹复杂程度还是超乎祝泉的预料，祝泉完全是凭借强横的精神力强行记住,头都隐隐作痛了起来。
“小祝泉的父母果然不是普通人。”
喝下996操纵家政机器人端过来的温水，祝泉揉了揉额角, 飞速画下一片卡纹，神色凝重地与一张泛黄的纸对比。
基础卡纹组，相似度90%……卡纹组合模式，吻合度95……
一条条对比下来，祝泉神情越来越凝重，即使部分卡纹有了更新叠代，但是这两张纸上的卡纹，功能绝对是一样的！
左边那张纸，自然是祝泉刚刚从邓书达送来的资料里摘出来的，右边那张纸，则是祝泉根据原身记忆复原出来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祝泉七岁以前的记忆什么模糊，只能隐约记得自己老生病，每次生病时妈妈都会在自己手上画下这个花纹。
——而这个“花纹”和A级【嫁接】牌的核心卡纹极其相像！
……时安通、祝祈达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们的死亡一定与邓氏脱不了干系！
祝泉心神剧震，一个谜题得到了答案，更多的问题却接踵而至，如果她们不是普通人的话，那他们的伪装是为了什么？
“滴滴，有您的快递。”
思绪被打断，祝泉疑惑地接过一个银白色的小箱子，输入精神力打开后取出一张纸条和一管药剂。
“这是隐藏副本的奖励，我用权限帮你升级到S级了，喝下它你将得到你所疑惑的答案。”
“——主考官。”
药剂被装在特制的玻璃试管里，高饱和的蓝绿色液体好像呼吸一般，缓缓旋转。对光仔细看去，能看见点点亮黄色的晶体浸泡在溶液中，如月光揉碎在湖泊里。
这个主考官到底是什么人？
通过官网确定了这药剂确实是迟迟未发的隐藏副本奖励，祝泉打量着手中的试剂，莫名的渴望涌上心头。用精神力内窥脑域，那个奇怪的光团一反常态，像是处在非常激动的状态，光晕不住地往外膨胀收缩，正是它不断传出的渴望影响了祝泉。
这......
祝泉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这异样的渴望是怎么回事。自己脑域内的这光团疑似自己怪病的源头，医生说只能喝基因药剂缓解，可能只有S级的药剂才能根治。
如今S级药剂已经到手，一向安稳的神秘光团就发生了异变，催促自己喝下药剂，看来这怪病真的和S级基因药剂脱不了干系。
但这怪病真的是“病”吗？祝泉眸光深深，她有种直觉，祝祈达和时安通两人的秘密多半和原身有关，不然为什么在垃圾星待得好好的二人，决定给祝泉治病时就出了“意外”？
基因药剂师用来提升卡师潜力、淬炼精神力的，为什么能拿来“治病”？普通的基因药剂就已经十分昂贵，又是什么医生，敢给身为普通人的时安通祝祈达夫妇开出S级基因药剂的药方？
在这心神动荡的片刻，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过去忽略的疑点在此刻重见天日，祝泉摩挲着玻璃瓶，冥冥中的预感告诉她，喝下它将知晓一切。
——虽然知道的太多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祝泉轻笑一声，“啵”的一声拔掉塞子，仰头一口饮下药剂，鲜亮的蓝绿色映照出少女无畏的眼。
“996，检测我的生命体征和精神力峰值波动。”
急促地吩咐996 ，祝泉随意坐在地上，按照说明书召唤出本命卡，贴在额头，下一瞬，澎湃的热意顺着喉咙，如火山爆发般席卷全身！
“嗬……”
全身肌肉都好似在一瞬间被撕裂，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哀鸣，祝泉闭眼，眉关紧锁，呼吸声粗重得像是炼铁的风箱。
996头顶的红光闪了闪，似乎想做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按照祝泉的吩咐待在原地，如实记录祝泉的身体状况。
“咔哒。”
舱门自动打开，那张自得来一直没有动静的神秘卡牌自行飞起，化为一面镜子，漂浮在祝泉身后，镜面上的笔记本哗哗翻动。
996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变化，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组织。祝泉似有所感，紧闭的眉头松动了片刻，颤抖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祝泉现在只想打人，过于强烈的剧痛以她的忍耐力都有些承受不住，这是说明书上说的“服用后可能会有轻微疼痛吗”？这哪里轻微了！
祝泉只觉全身都像被放在火炉里烤，额头青筋暴起，口腔鼻腔弥漫着铁锈味。正当祝泉苦苦忍耐之际，一股冰凉从上方传来，护住在剧痛中颤抖的脑域。
3782种基础卡纹、 894种卡纹串联方式、卡墨的调配与保存……无数制卡知识顺着冷流涌入脑域，祝泉心神沉浸在其中，顾不得其他，如干瘪的海绵般飞速地吸收着知识，身体的疼痛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一直以来，祝泉的制卡体系都是基于那本浅薄的《联邦通用入门制卡知识手册》，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在星网上学到的东西构成的，如果不是前世的魔法知识支撑了卡牌的骨干，根本不能制作出强大的卡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