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兰不客气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秦瑶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善,也不强求,转头跟苗翠叶聊得火热,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想以苗翠叶为原型写一个女民兵队长的故事。
“你写我的故事……啊,我太开心了!”
陈嘉兰瞅着她那个兴奋劲儿,别扭地斜了斜眼睛。
“兰兰,你也在里面出现个角色!”
陈嘉兰立刻拒绝道:“不能写我,我不要,我可不想自己出现。”
苗翠叶迟疑看向秦瑶。
秦瑶微微一笑:“没事,翠叶姐,就单写你身边的故事。”
“行啊,我们姐妹几个都愿意出现在你的故事里,兰兰经历的东西比我更厉害,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苗翠叶和陈嘉兰晚上在卧室住了一晚上,顾呈没回家,陈嘉兰躺在床上,后悔的要命。
她这一趟过来,主要为了见一见顾队,偏生扑了个空。
“苗翠叶,你真相信这个秦同志?我觉得她写不出什么好文章,你别太上头了。”
苗翠叶期待道:“我相信她会写的。”
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苗翠叶内心十分期待。
“万一写得不好,让人看见了,她不丢人,丢人的是你。”陈嘉兰幸灾乐祸地说道,得亏她没傻傻地去惹上这一身腥。
“我不怕丢人。”苗翠叶盖上毯子,“我对小秦的哥哥很好奇,听说他长得可高了,我就想找个大高个当对象。”
陈嘉兰手腕揪了下,暗笑苗翠叶没眼光,却又好奇秦瑶的哥哥有多高。
第70章 第一更
港口,还未开始登船,前方排队的人马已经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男男女女,腿边有棉袋也有皮箱,男的大部分穿白色和深蓝,女的衣服花哨些,波点的,碎花的,被海风吹成涟漪。
一个“熊”一样的男人站在队伍最末尾,队伍前面的人不时回头看他,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而是他的个儿高,足足有一米九,鹤立鸡群,人高马大,他杵在那里,边上的人都不敢说话。
男人的模样普通,但那挺拔的身躯和浓烈的粗眉毛,下巴上一圈络腮胡,使得他比港口巡逻的警察还要吓人。
秦学才下乡多年,许久没回家,就连母亲沈桂香,都是近来才知道自家老三已经成长了这副“熊样”,他插队之后,在田里捉鱼摸泥鳅,上山下水,从来不饿着自己,就跟后山的竹子一般,蛮横向上蹿。
在村子里待久了,秦老三不注重形象,反正他也长得不好看,胡子长得快,他懒得刮,任由身上的毛发野蛮生长。
山里人蛮横,秦学才这副形象,在山里人人都“谦让”他。
“秦蛮子,这些你收着,下船了再给我,要是丢了,我要你好看。”
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娇俏小姑娘走到如同大山一样的秦学才身边,塞了一袋子票据给他,又分了他两个肉包子。
“你——”秦学才瞪大了眼睛,“说了不准——”他还想骂,又顾及着前方的队伍,不敢乱吱声。
这个臭娘们又悄悄去不可说的市场做生意。
他小声警告道:“以后不准做这种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吗?”
美艳的姑娘挑起一双颇有风情的丹凤眼,嘴角讥讽地勾起一个弧度,显然对男人的话不以为然,她低头啃手上的馒头。
谢红霓跟秦学才在一个地方插队,她比秦老三小一点,长得漂亮,性格火爆,家庭成分不好,她爸爸是市医院医生,留过洋,妈妈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她们家这些年过得是水深火热。
她爸爸遭了不少罪,可是医术高超,被停职了一段时间,偏生能做某些手术的只有她爸爸,如今又回到医院低调上班。
谢红霓的成分尴尬,却又生得貌美,刚下乡的时候经常遭欺负,她性格烈,咬牙坚持,选择自己独自居住,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有次夜里,被几个男人拖倒地里,欲行不轨之事,谢学才救了她。
谢红霓当时心如死灰,以为秦学才跟那些男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暴自弃脱了衣服,秦学才却是捂着眼睛,让她赶紧穿上……此后两人结下了孽缘。
秦学才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也没什么大本事,肯定高攀不上谢红霓,他从不肖想谢红霓,只想找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普通勤劳乡下姑娘结婚。
他天性善良,生得人高马大,又天生神力,喜欢助人为乐,此后经常照顾谢红霓,避免她再遭遇那种事。
谢红霓很嫌弃他那副“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老黄牛性格,秦学才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却只拿一个人的工分,别的女知青做不来活,找他帮忙,他总是来者不拒。
“你是傻子吗?她装病的,明显把你当黄牛使,你别帮她干活!”
“反正随手的事,我还有力气。”
“你这个傻子,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真是老黄牛!”
“你不也把我当黄牛?地里的活我帮你干完了。”
……
每次跟这头大黄牛说话,都能把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谢红霓气个半死。但不得不承认,有了秦学才帮忙后,她下乡的生活过得滋润极了,脏活累活都能交给秦学才帮她干。
秦学才父母都是工厂职工,家里的成分条件是顶顶好的,人又勤奋不偷懒,他有很多次回城的机会,比如外调工作,比如参军……可他都放弃了,让给了别人。
秦老三担心自己参军走了,没人照顾谢红霓,谢红霓胆子太大了,长得又漂亮,跟她那个资本家出身的妈妈一样,会做“买卖”,秦老三警告了她好几次,谢红霓总说没关系。
让秦学才去参军,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次报名去海岛农场,因为算是艰苦偏远地区,谢红霓出身条件差,也能一起报名过去,秦学才便捎带上她,想托妹妹帮谢红霓找个合适的对象。
最好是那种脾气大,家里有婆婆压着,能把谢红霓控制的死死的家庭。
“你以后别再干那种事了,不然谁敢娶你?”
“要你管,我又不嫁给你。”
“我才不会娶你。”谢学才赶紧撇清关系,他娶谁都不会娶这个老祖宗,“去岛上后,我让我妹妹给你挑个好人家。”
说完这话,秦学才倍感心虚,谢红霓长得漂亮是漂亮,可她性格这么差,谁敢娶啊?
海岛农场也有不少成分差的,到底岛上偏远了些,某些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希望能给谢红霓找个好归处。
秦学才心里愁着一比,等他看见谢红霓嫁出去后,他就能放心参军了。
秦老三对未来没什么想法,他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有吃有喝就行了,生活欲望极小。现在他妹夫是军官,家里父母希望他参军,于是他决定参军。
“我告诉你,我要求可高了,我要他长得高,要长得俊,还要有文化……”谢红霓说着话,眼神恨恨地看向秦学才,这个王八蛋就是想甩了她,去参军,去奔他的好前程。
她成分差,娶了她这么个成分差的女人,怎么会有好前程。
谢红霓心里恨死他了。
别想轻易甩开她。
两人坐船到了岛上,秦学才按图索骥,拿着介绍信,带着谢红霓找到了家属大院,秦学才在门口,自称是来找小妹和妹夫的,手上还有介绍信。
一个值班卫生员很热心,说领他进去,听他一口一个京片子,知道他是北方来的。
“你妹夫是哪个呀?”
“我妹夫性格温柔好欺负。”秦学才挠了挠头,他忘记自己妹夫叫什么名了,潦草从母亲沈桂香听了个名字,没太仔细。
在家里,代称就是妹夫妹夫的叫,秦学才只记得这个妹夫性格温柔好欺负,别的这会儿一概记不起来。
“哦、哦哦哦。”卫生员张开嘴巴,一脸哦哦了好几声,恍然大悟,他经常在家属院值班,一听这形容,立刻对上了名号。
这妹夫肯定说的是高建国,他媳妇儿陈宝珍就是北边的,陈宝珍是全大院最高的女嫂子,而她哥果然也高得离谱。
“我知道你是谁家的了,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卫生员的意思是说他们兄妹都生得高挑。
秦学才懵了,嘴上却道:“确实确实。”
小妹跟他长得像?难道他妹结婚几个月后又吃胖了?他妹瑶瑶从小是个小胖妞。
谢红霓疑惑:“?”
不是听说秦学才他妹妹生得很漂亮?秦学才这络腮胡子狗熊样,怎么也跟漂亮搭不上边。
“贵姓陈?”
“姓秦。”
卫生员又是一阵恍然大悟,他猜测这可能是陈宝珍的大表哥,陈宝珍姥爷姓秦,跟秦瑶一个姓,卫生员对这些信息掌握得十分精确。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路,卫生员陡然看见前面立着个身材高大的军装男人,他一身白军装,周身气势冷冽,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顾呈站在路边,知道自己家里来了客人还没走,他犹豫着要不要急着回家。
要知道昨天早上他走得时候“颇为狼狈”,更有目击证人枣花嫂子,和小目击证人周瓜瓜。
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他就应该严词拒绝某个女人,并且这次回去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再把那一袋燕麦片都扔给陈宝珍一家,让高建国同志享享福气。
这两天,顾呈空闲时候一直在后悔,他不该做出昨天那样懦弱的举动,他应该让某个女人明白,这个家里究竟是谁在当家。
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虽然在心里下了坚定的决心,要回家教训老婆,可他此时双腿不听话,不往家里走是怎么回事?
越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顾呈的脸色越冷,越是难看,就跟个冰坨子似的,寒气四溢,让人无法忽视。
卫生员严肃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小声说起:“这是陈老师娘家的哥哥,我给领到高家去。”
“他们兄妹都长得好高啊。”
陈老师?陈宝珍?
“我给带过去吧。”某人从来不是个助人为乐的,但偶尔助人为乐,消磨一下时光,亦无不可。
他是因为有正事,所以才耽搁了回家。
“行。”卫生员没多问,陈宝珍和秦瑶关系好,大院人人都知道,这时顾呈说帮忙,卫生员也没觉得奇怪。
“谢谢这位同志,你们可真热心助人。”秦学才得知眼前这位热情的好同志叫做“顾队”,也住在这家属院里,于是忍不住向他打听自家小妹和小妹的情况,“我妹和妹夫夫妻俩感情怎么样?”
顾呈:“还行吧,刚来的时候经常吵架。”
“吵架啊,吵架也好,我妈早就说了,说我妹夫性格温柔,好欺负,总是纵容我妹,让我过来好好说说她。”
顾呈乐得看好戏:“确实该说说。”
陈宝珍脾气臭,高建国在老婆面前也实在窝囊了点,顾呈甩锅想着自己之所以夫纲不振,就是因为这高同志起了个很不好的带头作用。
他也太孬了吧,怎么就不敢跟他老婆打一架呢。
第71章 第二更
秦三哥乐于助人,而在男女感情一事上,观点非常大男子主义,他喜欢贤惠乖顺的旧式女人,喜欢“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
“女人就应该在家洗衣做饭带小孩,甭出去抛头露面跟人吵架,那也太难看了,跟个泼妇一样。”
“女人在家,就应该以夫为天。”
顾呈在一旁点了点头,他明面上波澜不惊,私底下却在寻思,为什么陈宝珍的哥哥,竟然会是个这样的老古板,但作为男人,他也能理解。
男人普遍喜欢柔软性格温顺的女人,娇娇柔柔的姑娘,更能激起作为男人的保护欲。
秦学才道:“这位同志,你也结婚了吗?家里的事谁做主?”
顾呈云淡风轻:“家里的大事,我媳妇儿都听我的。”
当然啦,他们家也没什么大事。
“就该是这样。”
谢红霓在一旁黑着脸听他们两个男人聊天,恨不得一人一脚踹过去,这两大猪蹄子,狗男人,谁嫁他谁倒霉,这个顾队长得“人模狗样”,果然还是那么一副死男人性子。
秦学才说着说着,瞅了谢红霓一眼,盼着她能学到一点东西,早日感化这个顽固的硬石头。
秦三哥不一定觉得自己的话对,但他希望这些话能影响谢红霓,让她知道婚后以夫为天,不要再去碰那些倒买倒卖乱七八糟的事,老老实实当个贤惠的小女人,这样他就能放心了。
——听听吧,要性格温顺,听男人的话,才能嫁个好对象。
他天天说这些话,正是希望能以身作则,强化“贤妻良母”的概念,借此影响谢红霓。
阿弥陀佛,希望小红早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秦瑶带着苗翠叶两个人在陈宝珍家做客,陈宝珍给几个人拉了一曲小提琴,苗翠叶粗枝大叶,欣赏不来音乐曲子,只觉得陈宝珍演奏的曲子好听。
“陈老师太厉害了!”
“好听,非常好听!”
陈嘉兰目光则不住流连在手风琴,以及漂亮的大提琴上,陈宝珍家里有很多的乐器,她的气质高雅尊贵,简直是理想中的完美女性。
她知道陈宝珍最先是来跟顾呈相亲的,只有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年轻才俊顾呈,偏偏这么好一个女人,却被高建国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