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没有直接离开，同傅廷晔请示过后才走出去。
很快有其他女仆把地面清理赶紧，辛果叹道，“这东西老贵了，不过我大概知道配方，下次买了材料给你做。”
说着她隐约觉得不对，芙蓉在这里工作了六七年，职业素养更是拔尖，怎么会轻易犯错，纸盒表面并不平整，不至于手滑。
话又说回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辛果很快把这个疑惑抛至脑后，一门心思去刷傅廷晔的好感度，可惜没能找到开口提种植园的话头，只能暂时按捺下来，洗完澡先找到时下最热的短视屏平台注册账号，然后一遍遍筛选徐蔚整理的福利院名单。
这些是徐蔚在网上找的资料，有福利院的基本介绍，至于设施里的孩子名单肯定是轻易查不到的。
文档中密密麻麻的方正楷体从屏幕里飞出来，顺时针围着辛果的脑袋转，头晕目眩中摁掉手机倒在床上，试图从揉乱的线球中找出那段线头。
过了一晚也没理清思路的人决定不再精神内耗，同徐蔚知会一声后回了现实世界。
不经意的一瞥落在被沙发挡住大半的刺猬头上，辛果慢慢想起之前的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靠近后发现对方捧着手机在玩游戏，便没再刻意放轻动作，大步过去站在旁边问他，“不睡会吗？饿不饿？我刚得到一款慕斯蛋糕的配方，要吃吗？”
对甄绍而言，辛果不过是前脚离开后脚回来，他才在世界频道喊人下副本，队伍都没能组齐，“好腻，不想吃，有冰激凌吗？”
辛果不惯他那毛病，“你体力消耗大，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别吃冷的，要么我去买点食材回来，刚好叫蔚蔚一起过来，我刚到手两千万，咱们商量下后续计划。”
“嗯。”甄绍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听她说完眼皮也没掀一下，只发出个低沉的鼻音。
知道他在矿场心神俱疲，辛果没计较他的态度，拿了手机和环保袋去生鲜超市购物，回来时手里挽着徐蔚，身后跟着周季洵，人一多，出租屋立马逼仄起来，心里赶紧把搬去种植园的事提上日程。
甄绍手脚酸软使不上力，依然半瘫着玩手机，徐蔚虽然这几天放假，也不是说能完全休息，手头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工作，两人占据沙发的一左一右，相安无事。
周季洵主动担任烧菜时的拍摄工作，跟着一起去了厨房。厨房不到五平米，放了煤气罩和橱柜，站两个人显得拥挤，哪怕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动作间依然时不时会有肢体接触。
辛果把买来的五花肉洗净切成长方形的薄片，加上配料和淀粉抓拌均匀后下油锅小火慢煎，为了突出滋滋油声，周季洵放轻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靠得太近，辛果在备其他菜时瞥到他手背的红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这本靠一靠。
只是一些飞溅的油星，周季洵不觉得疼痛，但辛果已经侧身挪动位置，他也不好拒绝女生的好意，
迈开半步才发现这个距离太近了，握手机向前举着的手像是要把人从侧后方拥住那般暧[]昧缱绻。
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迟疑的视线最终擦着她头顶的发旋向右撇开。
随着肉片的颜色被炸至金黄，空气中香酥的肉香味逐渐浓郁，辛果在盘中铺上一层翠色欲滴的生菜叶，然后把肉片一一夹出装盘，最后切了颗圣女果点缀，黄绿红三种颜色相辅相成，撞人以眼球。
辛果伸长手臂去拿调料转盘上的孜然粉，距离太远只好伸了伸腰，这一动整个身体差点落入身后人的胸膛。
周季洵和甄绍是同学，在她眼里只是弟弟，压根没往男女上想，并不在意这种触碰，他又习惯性垂着头，半张脸被厚重的刘海阴影遮挡看不清表情，辛果自然而然忽略了他肢体上的僵硬，偶尔地抬头瞧见他通红的脖子，还当是被热的，笑了起来，“厨房小，一开火就热，你把手机架在边上就可以，不用一直拿着。”
周季洵嘴巴动了动，极轻的声音被掩埋在油烟机的声音下。
“……”辛果一个字都没听清，但理解他的反应，毕竟前不久这孩子还在被甄绍那群朋友霸凌着，没有自暴自弃仍然努力学习想用知识改变命运的坚韧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
既然他愿意在这里待着，辛果也不强求，转身准备下一道菜。
把切好的番茄倒入汤锅上煮，接下来只需在水开后加入鸡蛋液，等待的时间把做生煎五花肉剩余的肉剁成末，这是她精心挑选的五花肉，三肥七瘦，连同腊肠丁、香菇丁一起很快炒出香味。
为了给每一步骤进行烹饪讲解，周季洵见她往锅里放入玉米粒、青豌豆和蒸好的糯米饭后又加了一碗调料，便低低地询问配方。
辛果耳尖一痒，温热的气息棉花糖般裹着那寸皮肤，不由缩脖子躲了一下，“你说什么？”
不料对方的反应比她还要大，整个人后仰贴在冰冷的瓷砖上，两臂张开做投降状，话也开始结巴，费了好大劲才说清楚。
辛果忍着笑意挑了下眉，“你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配方是吧？一勺蚝油、一勺生抽、半勺老抽、少许鸡精和白糖，还有五香粉，最后加入一碗刚才泡香菇的水。”
周季洵愣愣的，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但随着辛果翻炒时挥动锅铲，身体随着手肘幅度的加大而微微移动，他整个人又绷了回去。
辛果是在买好东西回来的路上在小区门口碰到周季洵的，她只买了三个人的量，现在四个人肯定不够吃，便又从冰箱里拿了个土豆和四个鸡蛋，做了份醋溜土豆丝以及酱爆荷包蛋。
咔嚓。
毫不掩饰的快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徐蔚欣赏着刚拍的照片，笑弯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年轻男女的搭配，我愣是瞧出了慈爱，大概是果果你身上的母性光辉太过强烈了，这是准备提前适应带四胎的生活吗？”
辛果知道她在调侃自己，清了下嗓子，对另一个受害者说，“你别听她瞎说，已经可以了，端出去开饭吧。”
周季洵找不同角度给每道菜仔仔细细地拍了照才端出去，徐蔚倚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了句，“果果你看他像被主人弃养的小奶狗吗？”
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她的思路，辛果愣了半晌才呆呆地朝目标看去，“小奶……狗？”
先不说弃养不弃养吧，微驼着背的模样确实能看出些许低落可怜，但他的身高根本同“小”和“奶”毫无关系。
也许是常年营养不良，背影非常清瘦，但没压制个子的拔高，明明和甄绍同岁，却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如果抬头挺胸站直了，还要往上拔一截。
视线中的人在餐桌上放下菜盘，调整了下位置才往回走，辛果见谈论对象过来，赶紧撞了撞忽然陷入沉思状态的徐蔚，“想什么呢，去盛饭。”
被打断的徐蔚撇了撇嘴，拿碗走了。
第46章
饭吃到一半，甄绍有了说话的欲望，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异世界的事，只能捡学校里的说，比如即将开始的校庆。
突然被叫到，辛果吞下口中的东西问，“外面的人也能进校吗？”
“每年都对外开放的，你们要去吗？”甄绍不以为意地咬了下筷子，他爸妈从小到大连家长会都没露过面，更别提这种活动了。
“虽然我也想去，但我得上班。”
甄绍咂了下舌，无所谓地“嗯”了声，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仔细看眼角却隐隐浮动着泪光。
旁边的男孩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辛果于心不忍，想了想补充道，“突然有点怀念学生时代的日子，你们几点结束？我提前一小时下班过去，而且这种活动一般都要持续好几天吧？”
萎靡到一半的刺猬头顿时同喷了啫喱那般坚[]挺起来，甄绍微仰着下巴，用鼻息喷出一个单音节，这才慢悠悠地说，“三天，晚上会持续到九点。”
辛果朝徐蔚看去，挤了挤眼睛，“蔚蔚你这几天没事也一块过去吧？”
并不是很想去的徐蔚假装没看见她的明示，虽然这几天吃瓜很开心，但公司太大，楼层太高，清洁工也是个体力活，这几天她只想懒散悠闲地过。
被无视的辛果转头发现周季洵一直没有参与聊天，只闷头吃面前摆放的土豆丝，好像筷子伸远一点也是一种罪。
做主夹了两块肉放到他碗里，只见他把头埋得更低，溢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谢谢。
辛果反手拍了下甄绍的头，惹来对方的控诉，“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好端端地打我干嘛？”
当然是替周季洵打的，不管是不在意还是没发现，之前一直霸凌他的是甄绍的朋友。
这句话当然不能在原告和被告的面前说，辛果没好气地给他夹了筷土豆丝，“吃！”
“女人你莫名其妙，打一鞭子给颗红枣，拿小爷当狗训吗？”甄绍嘟嘟囔囔地吃了。
饭后，周季洵主动包揽收拾桌子和洗碗的工作，临走前还留了份校庆活动安排表，时间和地点标注得很清楚，背面还附带学校的简略地图。
甄绍伸长脖子瞄了眼，语气酸酸的，“每个师生都有一份，这个我也有，本来想给你的。”
辛果经历过这个阶段，高中的男同学上个厕所都不忘炫耀一番，比小孩还要幼稚。
她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笑，在灯光的渲染下眼神格外柔软，直到他率先扛不住别开脸，才笑骂了句“傻瓜”，惹来甄绍不满地哼哼。
第二天，辛果牺牲午休时间把工作提前处理好，才从钱主管那批到一个小时的假，从办公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叠厚厚的调查问卷。
500份问卷，说多不多，大容量的帆布包完全能够塞下，来不及回去换衣服，辛果简单打理下头发就打了辆车赶往渝中。这几天人流量大，交警被淹没在随心所欲的车流中，出租车尚未靠近就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堵在路口。
结了钱，辛果下车步行，闻讯而来的商贩在学校外的人行道两边支起一个个流动摊位，部分售卖吃食的小摊前人头拥挤，辛果被踩了好几脚，好不容易挤到校门口时头发都乱了。
狼狈地借着手机屏幕收拾形象，一抬眼发现周季洵站在门卫室前看着自己，悻悻地走过去，面露尴尬，“你在这里做什么？”
“发宣传册，顺便统计人流量。”
周季洵拿起桌上的一份宣传册交给她，她这才注意到桌角旁的大箱子里装着不少东西，除了宣传册，还有不少小礼品。
辛果捏到册子里有异常凸起，见身后人越来越多，不想打扰他做事，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要走却发现他频频扫过来的目光，顿了下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在犹豫要怎么开口，终于在旁边一块发放宣传册的同学催促下指了指辛果的头，“右边这里有东西。”
“啊，谢谢。”辛果拿纸巾去擦，是粉红色的糖晶，应该是不小心粘上的棉花糖。
“人比预计得要多，马上开始限流了，你快进去吧。”
“那一会见。”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周季洵愣在原地，直到辛果离开好半晌才喃喃道：“一会见……”
穿过气球拱门，人头瞬间少下去，学校内部和外部俨然两个世界，空气都清新不少，辛果这才打开宣传册，里面果然夹着东西，是一枚莲形镂空的金属书签，底端坠着颗血红色的塑料珠子。
应该是给来客的小礼物吧，不过桌上大都是些钥匙扣和自制咕卡，书签是特地为她留的么？
辛果并不讨厌周季洵小小的私心，如果被欺负的时候也能反击就好了。
甄绍过来的时候辛果正拉着路人填调查问卷，他一脸不思议，“你来这究竟是看我的还是工作的？”
“两不耽误。”
辛果忙着同女生解说，只抽空搭理他一句，顿时惹来甄绍的妒火，气势汹汹地把人赶走，直接夺过她手里的A4纸，纡尊降贵地瞥了眼，“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我。”
“我下周要交统计表。”
辛果伸手去拿，甄绍却高举手臂，戏谑地俯视她，“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选它还是选我，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女人”和“小爷”的口头禅在慢慢减少，但类似的迷惑发言依然让辛果有种精疲力竭之感，“乖，别闹。”
甄绍因她软化的语气闹了个大红脸，倔强地逞强，“谁闹了？不就是找人填问卷嘛，很快就能找人帮你搞定。”
他的零花钱目前全部掌握在辛果手中，她不太相信甄绍还能使出钞能力，而且这是她的工作，没道理还没赚到钱就先垫高昂成本，心中否决他的提议后垫起脚后跟，怎么捞指尖都差一点，败下阵来叹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甄绍显然很久没关注过身高问题，愣了愣神，旋即骄傲地挺起胸膛，“是不是被小爷180的身高迷住了？”
“据我目测，你还没到180。”
“我没满18岁！还能长！”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辛果忍笑，“嗯，你还能长，不像我，我已经长不了了。”
甄绍没听出她话里的笑意，当她真的在为身高发愁，笨拙地安慰起来，“你作为女孩子不矮，真的，还有这问卷我肯定帮你弄好，三天，我保证！这是什么？还有这么多？”
“既然你再三要求，我也不好驳回你的好意，刚才有一部分放包里了，一共五百份。”
手中多出来的份量说轻不轻，甄绍条件反射地掂了掂，大脑迅速开始计算，一个班级大约35人，一个年级五个班，总共三个年级，得出的数字刚好比500多一些，立马把心安回肚子里。
辛果握拳以示鼓励，“加油，你同学多，但是千万别花冤枉钱，如果真找不到人也不要勉强。”
甄绍想做个挥手振袖的动作，刚一抬起就意识到手上有东西，只好轻蔑地一嗤，“开什么玩笑，这一片都是我打下的江山。”
“……”辛果突然开始担心起来，看来得同周季洵说一声，让他看着点甄绍。
陪同甄绍去教室放问卷，辛果环视一圈后感慨，“我高中是在老家镇上上的，别说前后两台空调，连电扇都得省着开，更别提多媒体了，我上了大学才接触电脑。”
“你老家这么穷？”嘴比脑子快，说完甄绍无比后悔，磕巴了下试图解释，“我没、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倒是没发现你心思也这么细腻。”辛果笑道，“也没你想得那么穷，只是乡下地方节约惯了。”
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生怕自己无意中戳到别人痛处，甄绍把调查问卷往桌洞里匆匆一塞，蹩脚地另起话头，“你晚饭还没吃吧？有很多班级摆了摊位卖吃的，我带你去。”
提到这茬，辛果好奇地问，“你们班要表演节目吗？”
甄绍表情不太自在，“话剧。”
“真的？什么话剧？我记得节目名单里只有三场话剧，是不是《哈姆雷特》？也有可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你扮演什么角色？”辛果高中时期还没开窍，一门心思读书，很少参加群体活动，对他说的内容很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