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屋子里亮着明亮温馨的灯光,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那人正坐在桌子前,极其认真关注地盯着桌子上的花枝,塞西在门前停驻片刻,推门打破了这番平静。
“塞西你来了,还好不算太迟。”
叶杏庆幸地招呼着塞西坐下,指了指桌上放在水中的橘花花枝。
白色的橘花已经完全凋零了,橘叶也枯萎蜷曲缩在了一起,这根花枝之上,最有生命力的,当属那个蠢蠢欲动的蝴蝶蛹。
塞西看向屏息以待的叶杏,终于和她一起,专注地盯着那只蝶蛹。
被赋予期待的蝶蛹争气地扭动着,蛹的外壳逐渐变得透明,几乎已经可以看见蝴蝶翅膀的颜色。
明明是透明的翅膀,在灯光之下却可以清楚地看见蝶翅上面有着紫色的偏光,令人目眩神迷。
终于,蛹壳破开破开一条小缝,蝴蝶伸出一片刚刚被叶杏所称赞的翅膀来,叶杏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扯了扯塞西的衣角和他分享着这份喜悦。
“是一只很漂亮的拟晶眼蝶,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等到它羽化成功后,后翅会出现如同眼睛一样的图案。”
塞西顿了顿,而后再次看向叶杏。
“是黑色的,就像您的眼睛一样。”
叶杏更期待了,她期待地搓了搓手指,只为了能一睹那双黑色的眼睛,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叶杏却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蝴蝶挣扎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了生息。
“塞西,这是……”
塞西同样在看着那只只露出半截的蝴蝶,眼中流露出遗憾,以及一些别的情绪来。
“真是可惜,并不是所有蝴蝶都能够成功羽化的,想来,这就是它的宿命吧。”
叶杏有些伤感,轻轻抚摸过那还未舒展开的蝶翅,心里有些堵得慌,她还想再和塞西说些什么的时候,塞西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来。
“明天还要启程去莱因,今天您应该要早点休息,还有……橘花已经枯萎了,快丢掉吧。”
塞西走得很急,以至于叶杏再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看着面前枯萎的橘花枝和羽化失败的蝶蛹,叶杏想了想,用一个小盒子将它们装了起来。
启程的那一天里,塞西将她送到了精灵国度莱因的边境,塞西垂着头,将行李递给了她,耐心地嘱咐着她一些注意事项。
精灵王喜好安静,也许您此行并不会遇见他,只要和那些小精灵们打好关系,就可以在莱因生存的很好了。
“这么担心我,干脆和我一起去好了。”
叶杏打趣他的唠叨,塞西却似乎有些自责地沉默了下来。
“好啦!我知道你很忙的,等你忙好了,再来这里接我也不迟。”
叶杏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准备进入到莱因的地界里。
“可以在等一会吗?再聊一聊吧。”
塞西的请求很轻,却轻而易举地绊住了叶杏的步伐。
叶杏回头嘲笑着他,身体却诚实地坐了下来:
“也行,聊一会再走吧。”
临近莱因的土地上绿草茵茵,俩人就在这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刚刚还挽留自己的塞西此刻却无话可说,叶杏想了想,自己清了清喉咙开了话头。
“还记得咱们刚见面那一会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嗬,被你吓坏了。”
塞西安静地注视着她,在她的不断示意下终于问道:
“为什么呢?难道是我的模样太过丑陋?”
叶杏被他逗地前仰后合,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我还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起恶性伤人事件,那件事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里阴影。”
叶杏又扭头瞧了塞西一眼道:“凶手和你长得很像很像,不过他没有你这样漂亮的银色眼睛,瞎了一只,凶神恶煞的。”
“是嘛……”
塞西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开玩笑一般仰起脸来,指着自己的一只眼睛道:
“谛下喜欢我的眼睛的话,不如我剜下来一只送给您吧。”
第64章
“什么呀!”
叶杏毛骨悚然,揍了他一拳后将行李背上肩膀,起身就要走人。
“谛下!”
“又干什么?”
叶杏嗔怪着回过头,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塞西像是阿黛尔那样,迎面抱住了她。
不过塞西和阿黛尔到底不一样,叶杏有些别扭纠结了一会,那提醒的话语却在刚要说出口时猛地变了。
“塞西,你是……哭了吗?”
叶杏感受到肩膀处透进来的潮湿,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不可置信地消化着这一事实。
塞西,好像哭了。
叶杏从来没有见过塞西哭泣,即便是遭受屈辱,重要的伙伴离开,叶杏也也从来没有见过在其他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所以此刻,叶杏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塞西什么也不说,叶杏猜不透他,她就这么直直地站着,任由塞西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无声的泪水似乎透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心脏淹没,让她和塞西那颗跳动频率很奇怪的心脏共振着。
不知过了多久,塞西才从她的肩膀上挪开,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眼角的那一抹绯红,他说:
“去吧,谛下,等我做完一切后,我就回来接你。”
“你……”
叶杏话还没说出口,塞西就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将她塞进那片碧绿的灌木丛后。
叶杏被推了个趄趔,可她还没来得及质问塞西,因为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了。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周身包裹着浓郁的香气,紫色的不知名月季挨挨挤挤地开放着,连绵不绝的紫色一直染到视线的尽头,与天际交接。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在花海中站起身来,盯着无尽的花海半晌,又转过身去看身后。
刚刚进来的那片灌木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身后只剩下同样看不到尽头的花海,摸了摸身上携带的东西,叶杏倒霉的发现,就连随身携带的那个装着蝶蛹和橘枝的盒子,也在这里遗失了。
“太糟糕了。”
这里明明该是莱因的地界,可面前这无边的花海叶杏又是怎么回事?叶杏脊背发凉,她环视着四周喃喃自语
“难道是幻觉吗?”
无人应答,有些慌的叶杏召唤出了自己伴生的佩剑,在这无尽的花海中行走着,剑刃划过花朵,割断不少花叶,在行走的道路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来。
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滞住了,叶杏不停地行走在花海中,试图走到尽头,可是,不论走出多久,天色也丝毫未曾改变,天边依旧是花海的紫色。
长时间的行走让叶杏感到疲惫,陌生的环境更是刺激她精神紧绷,她终于力竭跪坐在花海里,诱人的芬芳萦绕在身侧,此刻却让她有些作呕。她终于明白无论怎么走,都还是无法走出这片无尽花海。
“的确是个奇怪的地方。”
叶杏被这片幻境一样的花海逼得精神有些崩溃,她持剑毫无章法地乱挥一气,神力凝结的星棱四处乱飞,可惜这毫无作用,反而让她在乱了章法,脚下一崴,一头栽进了花泥里。
花泥糊了她一脸,她将的脑袋自己从花泥里拔出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额头就一阵疼痛,倒霉的见了血。
叶杏此刻狼狈至极,用手抹开脸上的泥巴,睁眼却也没管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她发现,那一望无际的花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野,手掌大小的精灵在一小片草丛上下忙碌着,还没来得及注意到叶杏这个不速之客。
“见鬼。”
蓬头垢面的叶杏有种被戏耍的恼怒,究竟是谁在捉弄自己,刚刚的花海究竟是什么?莱因的特殊结界?又或者是精灵们的恶作剧。
不能确定凶手的情况下,叶杏还是礼貌地向着面前的小精灵们打个招呼。
小精灵们听见了她的声音,有几只便冲着她飞了过来,其中一只紫色裙子的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又飞到她面前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你怎么弄成这样啊?”
叶杏被这自来熟的动作弄得有些僵硬,刚想说什么又听见面前的小精灵叫自己王。
虽然疑惑他们离得这么近居然还会认错人,但叶杏还是礼貌地提醒了一下。
“那个,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上下飞舞的小精灵们肉眼可见的滞了一下,其中一个眯着眼睛凑地很近很近,然后在接触到叶杏的那一刻猛地睁大了眼睛。
“呀!她不是精灵!她不是王!有外人进来啦!有外人进来啦……”
小精灵们一窝蜂地尖叫乱窜着,以极其混乱的状态逃跑了起来,叶杏一阵风中凌乱,这群小家伙的警觉性也太低了,而且视力真的没有问题吗?她都站在这里多久了才发现。
无奈,叶杏终究不是来打劫的,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沾满泥泞的头发简单打理了一下,强撑出一个笑脸来。
“那个,我没有恶意,我是被召唤降临此世的新神,拜访莱因是希望可以在此获取一些食物供应。”
小精灵们躲在一朵向日葵的后面,探出脑袋来看着叶杏,并不答话,而是叽叽喳喳地自顾自讨论着。
叶杏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小精灵犹犹豫豫地飞到她面前来。
叶杏跪坐在地上伸出手掌,那只小精灵思索了好一会,终于停在了她的手掌上。
“那个,你说的,新……神是什么意思?”
叶杏目瞪口呆,稍稍凑近些问它道:“你们不知道吗?新神降临的事情。”
小家伙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王,不知道神,我们从未离开莱因,外面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叶杏惊诧,随即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美丽景色。她又追问道:“那么污秽呢,莱因有污秽的困扰吗?”
小精灵摇了摇头,甚至还有些好奇污秽是什么。
叶杏心中有些感慨,不愧是因蒙特什最纯洁的土地,侵扰其余三境多年的污秽,在这里居然都没有被听说过。
这些单纯的小精灵很快对叶杏放下戒心来,它们很喜欢叶杏,十分亲昵地围着她挨挨蹭蹭。获取到信任后,叶杏在它们的指引下找到了一汪水潭,这才终于洗去了花海里栽倒的满身污泥。
衣服暂时是穿不了了,不过小精灵们很是贴心地给她送了衣裳,此刻的叶杏就靠在水潭边上,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提着小精灵们递给她的衣服有些为难。
绸缎质感的白色长袍优雅垂顺,只可惜尺寸大出许多,这显然并不合适她。
她曾经听说过莱因的状况,因此轻易地就判断出了这身衣裳的主人是莱因唯一的大精灵,
精灵王——修普洛斯。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好在长袍的结构简单,叶杏撕掉多余的袍角,又扯了树藤当做腰带,衣着也勉强算是合身。
叶杏回到了小精灵们聚集的地方,感谢了它们的帮助后问起了自己进来的那片花海幻境。
精灵们摇着头说不知道,其中一只递过来一个果子来说道:“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过莱因,神,你是第一个。”
叶杏将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随即便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这样啊,或许那片花海幻境就是是精灵王阻止外人的手段。”
小精灵们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反而一阵惊呼,像是看什么小宠物一样新奇地看着叶杏咀嚼果子,弄得叶杏没好意思再吃第二口。
“我说的呢,她也会吃果子的,真是可爱呀!”
“和王说的故事一样。”
“神,你是什么物种,妖精、兽人、还是巫师。”
叶杏一阵凌乱,显然它们不太清楚这几种生物的差别,也对自己的名字有所误解。
叶杏摇了摇头,在小精灵们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在这三族之中,如果忽略掉掌握的神力的话,应当算作人类。”
小精灵们聚精会神的听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很是沉迷的样子,叶杏迟疑了一瞬,声音低了下去。
“另外,神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叶杏。”
“杏!”
一只小精灵激动地飞了过来,抱住了叶杏的手指,昂着头带着星星眼崇拜地望着她。
“喜欢你,你和王一样好,不……你比王还要好。”
“会讲故事的杏!”
“比王的故事还要多的杏!”
叶杏有些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喜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使得一群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的小精灵们安静下来。
“好了,我先要去拜访精灵王,等我回来了再来讲故事,现在,告诉我精灵王的住所吧。”
一群小精灵争先恐后地说着:
“在树上!”
“在水流里!”
“在花丛中!”
叶杏脑袋都要炸了,苦着脸问道:
“难道精灵王就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叶杏无奈地站起身来,真是一位随性的王啊,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多花费一些功夫去找他了。
第65章
叶杏根据精灵们模糊的提示寻找着精灵王的身影,旷野之上有一颗巨大的苹果树,枝繁叶茂,却连一个苹果也没有,靠着地上腐败的果核,叶杏才勉强认出了它的品种。
叶杏在树下站了很久,昂着头在树梢间搜寻着,并没有看见精灵王的踪迹。
她并不气馁,接着寻找着下一个地点。叶杏来到一处奔流不息的小溪边,她沿着生长着唐菖蒲的溪边走了很久,依旧没有看见精灵王的踪迹。
叶杏望着水流许久,而后自己问自己道:“你难道是指望精灵王从水里漂过来吗?”
这个设想有些离谱,叶杏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开始怀疑小精灵们的话来,毕竟它们的神智类似孩童,或许只是随口一说。
叶杏更气馁了,但她还是决定去下一个地方看看,小精灵们的最后一个提示是花丛,叶杏没能找到,独自在草地上晃悠了很久。
日头逐渐落了下去,叶杏准备暂时放弃寻找,在回到小精灵们聚集的地方时,叶杏被草丛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叶杏很快稳住身形,再次抬眼,周遭俨然换了一副场景。
又是花海。
相较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是金色的水仙花海,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灿烂的有些太过耀眼。
叶杏有些无语,比起上次她要镇定的多,她四下看了一眼,看见了害她绊倒的罪魁祸首。
一只僵硬的浅金色的蛇。
脚感很硬,叶杏以为是死了,可是就在叶杏要碰一碰它的时候,蛇又变得柔软生活了起来,并且迅速扎进水仙花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