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避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些关键词,以让他们的心情平复下来。
这一年,他们常去的也只是11号陷落地。
“昨天我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看完教官播放的视频,难道视频就没有详细描述荒漠的源头吗?”
戚美和摇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她翻了翻,“我怀疑教官是在唬我们,昨天我可是聚精会神一字不落看完了,还真没有关于如何找到源头的方法。”
“只能看运气。”闻人良策坐在另一边的火堆旁,听见他们的谈话,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没有捷径,他们可以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一条鱼,或者是被我们当作燃烧材料的枯枝。”
方执玉点头:“没错,在11号陷落地那次,我们也很惊讶你能这么快找到它的源头,所以那次没有折损更多的士兵。”
“其实消灭陷落地的作战方法一直很简单暴力,把冒出来的异兽植物之类的所有危险都清扫干净后,剩下来的一定就是源头了。这样广撒网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在送命。”宋玉杰有些赌气的用木枝抽了戳脚下的沙地,他想到了牺牲的艾维诺,情绪不免低落下来。
叶瑾凝神片刻,忽然灵光一动,“或许,有没有曾经试过用向导的能力?”
“试过,没有用。”方执玉摇头,可他发现叶瑾语气中多出来的情绪,猜到她或许有什么方法想试一试。于是鼓励道:“你想做就去做吧,总好过在这里等着浪费时间。”
叶瑾点头,站起来,闭上眼睛。
众人只看见叶瑾的精神体变多,拉长,钻入沙地,钻入水中,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搜寻。
无人出声打扰,静待她的成果。
倏地,叶瑾眼睛睁开,众人的心里一紧,期期艾艾地看着站立的向导。
他看着在月光下平静的湖面,朗声问道:“有谁的精神体是水生动物?”
刷刷刷地,一下子举起来十多个手臂。
“我是鲸鱼!”
“我是鲨鱼!”
“我是海豚!”
“海豹!”
“水母!”
……
方执玉站了起来,“我跟你下去,我是龙。”
叶瑾感觉到源头应该藏在这湖泊底下,不是空穴来风。
沙漠的恶劣环境孕育出各种凶险的生物,沙漠,蝎子和蜈蚣等,他们已经在初始就交过手。
可在这绿洲的沙地上,他们的火堆升起,叶瑾始终没有见到这些生物爬行。他们似乎在远远绕着这片湖泊,对他们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仿佛在忌惮的什么。
忌惮着什么呢?说不定是忌惮这片湖泊底下的源头生物。
叶瑾想到在11号陷落地,藤蔓钻入地下,穿梭在盘根错节的巨大根系中间。
如何发现源头的呢?是因为那被包围着的茧状根系周围空无一物,没有植物根系敢生长在它周围抢走它的养分,因为它是这片陷落地的源头。它们都需要靠着它提供能量,它的伪装是一株小小不起眼的树苗。
可纵使再伪装,它藏在泥土下的巨大根系还是被叶瑾发现了。
“那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的精神体是沙漠狐狸,刚好。”宋玉杰站起来,眼神一扫,身边多出了一只灵巧的狐狸,它挥舞着尾巴,蹭着宋玉杰的小腿。
锡兰也站起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只庞大的棕熊,“你们放心,这里有我们守着。”
其余的军校生被鼓舞着,除了水生动物为精神体的军校生外,陆生动物与飞禽都被放了出来,他们看着并肩而立的向导与哨兵。
寻找源头意味着面临更大的危险,更何况他们还要与源头交战,支撑着整个陷落地的源头,拥有着巨大的能量,此次前去,凶多吉少。
“安全回来,这里有我们。”
随着扑通扑通两声,向导与哨兵双双跳入水中,换了口气,就消失在湖面上。
漆黑的湖底深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水流轻轻潺潺,仿佛是远古幽魂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
向导的视线背黑暗吞噬,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打开扣在肩膀上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射出一副模糊而诡异的景象。
她本能地往下游着,手掌波动水草,滑腻腻的触感时不时缠绕在指尖,叶瑾忍着不适,憋着气一点点往下再往下。
湖底深处的水压使得身体感到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人牢牢压在水下。
叶瑾的肩膀被碰了碰,她转头看向方执玉,对方冲她做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往右前方游去。
在前方引路的方执玉忽然感到脚踝多了一圈束缚,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回头看到叶瑾冲他比了个手势,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叶瑾身边萦绕着的无数藤蔓茎叶,心下了然,这是叶瑾的精神体勾住了他的脚踝。
心里仿佛流过一阵暖流。方执玉勾勾唇,继续往前。
水下的岩壁上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水藻,它们随着水流舞动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叶瑾见哨兵朝着发光的水藻而去,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猛地停住,方执玉瞬间关掉手电筒,游回来,捂住她的手电光。
借着最后的光线,叶瑾瞧了个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岩壁,这是一头体型庞大的巨型生物。
它的身躯犹如一座山峦,皮肤覆盖着厚实的鳞片,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湖底,大概是过久没有移动,水藻才敢生长在厚实的鳞片上。
虽然发现得及时,可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手电的光线让巨兽醒了过来,它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湛蓝的光芒。
它蜷缩在一起的尾鳍动了动,湖底瞬间就变得浑浊起来,惊奇了无数湖底生物的逃窜。
湖面开始变得不平静,冒出无数细小的泡泡,更有鱼类疯狂跳出水面。
“怎么回事?”
军校生们凑到湖边,看着这异常的景象。
闻人良策开口:“或许是找到了源头。”
“糟糕!快看!”
有人惊呼,众人回头看去,乌压压的一片,刚刚只是在附近逡寻的异兽正在急速向这边靠近。
“一定是源头开始发动攻击了,影响了上面的所有动植物。”宋玉杰提醒,“大家小心!五人一队,保护好向导!”
军校生们严阵以待,此起彼伏响起精神体的嘶叫声,战斗一触即发。
湖底巨兽迅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水花四溅,巨大的吸力将向导与哨兵吸附住。
叶瑾反手抽出后背的利剑,水面下的压强让她的动作缓慢了几分,第一次在水下作战,叶瑾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巨兽的利齿刮过她的手臂,周围被血色弥漫。
哨兵将她挡在身后,稳稳端起能量枪,光束划破浑浊的湖水,射向躁动的巨兽。
耳边是湖水咕噜噜的声音,叶瑾凝神,迅速调整,想让自己迅速熟悉水面下的战斗。水流湿滑,握不住剑柄,她便让自己的精神体在手背上缠绕一圈,紧紧将她与剑柄包裹在一起。
哨兵的黑龙犹如一条长鞭在水中舞动,鞭影如风,盘绕在巨兽周围。方执玉执着能量枪,灵活地躲避着巨兽的攻击,黑龙犹如利刃一般,不断地撕咬着巨兽的鳞片,尾部抽击在巨兽身上。每一次抽击都带来巨大的痛苦,令巨兽痛苦的咆哮。
而它依旧战意高昂。
随着湖底巨兽怒吼一声,湖水瞬间沸腾,巨大的身躯猛地旋转起来,水流翻转间形成一道漩涡,即将将叶瑾和方执玉卷入其中。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巧妙地躲过漩涡的吞噬。
叶瑾眼中闪过一丝冷茫,迅速冲向漩涡中心,剑光闪烁,一剑刺向巨兽。方执玉纵身而上,手里的能量光束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巨兽的鳞片,血雾散开。
剧痛让巨兽攻击的更加猛烈,它张开巨口,一股强大的水流向叶瑾和方执玉卷去。藤蔓在水中畅通无阻,缠绕在哨兵与向导脚踝上的藤蔓猛地一拉,让两人迅速躲过水流的席卷。
叶瑾目光一凝,借着藤蔓拉动的惯性,旋转身体,剑势一振,剑锋猛然砍向巨兽庞大的尾巴,由于水流的阻力,剑身卡到一半便无法再向下。
疼痛让巨兽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它的身躯翻滚,试图摆脱痛苦。叶瑾被尾鳍扇到一边,避免手臂被扯断,她不得不方式手中的利剑。
方执玉则迅速游过来揽住叶瑾的腰,右手举起能量枪,光束如切割机般把剩下半截连接在巨兽身体的尾巴割了下来。
鲜血染红了整个视线,浑浊的湖水就连手电筒的灯光都穿不过,哨兵超强的五感感受着巨兽的挣扎。
耳边充斥着它愤怒的咆哮,蓦地,它的身躯突然扩大数倍,变得更加庞大。一声巨响,巨兽撞击在湖底一块巨石上,石头被它撬动,竟直接朝两人砸过来。
黑龙拦在两人身前,龙吟声响起,它的尾巴猛地抽在巨石上,巨石猛然碎裂,碎石散落,刮擦在叶瑾的脸上身上。
方执玉的精神体在水下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如今的巨兽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了尾巴,它无法在水中游动,整个身体落在了湖底。
可咆哮还震动着两人的耳膜。
叶瑾和方执玉趁机上前,发动最后的攻击。叶瑾失了武器只能靠精神体,藤蔓犹如利剑,狂风暴雨般在巨兽身上穿刺。方执玉的能量光束燎开巨兽的铁甲。
他们的攻击迅猛而准确,一连串的击中巨兽的弱点,巨兽嘶吼一声无力地倒下,湖水再次平静。
叶瑾和方执玉面对着湖底巨兽的尸体,胸膛起伏,胜利的喜悦和疲惫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唇角勾起。
叶瑾伸出手,与方执玉在水中击掌。
“是水!怎么会有水漫上来?”
疲于应对沙漠上的攻击,有人发现干燥的沙地竟然被水浸湿,一下子就已经没过脚面。
宋玉杰注意到这一变化,立刻提醒:“叶瑾和方执玉已经除掉沙漠源头,陷落地变化了,大家随时注意身边人,不要落单!”
从无边无际的沙漠变为浩瀚的海洋只在一道巨浪侵袭之间,军校生们全数没入浪头,他们手牵着手,紧紧攥着身边人,不让一个人掉队。
叶瑾与方执玉露头时,却发现周遭变成了咸湿的汪洋大海,巨浪翻滚,天空下着狂风暴雨,硕大的雨滴拍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叶瑾提高声量:“这是已经变化了吗?”
“没错。按照基地的设定,每杀死一个源头,就会瞬间变化下一个场景。”二度进入后山基地的方执玉,对于这种变化已经习以为常。
“那我们该如何找到其他人?”
一声鲸鸣,有人叫着他们的名字。
“叶瑾!方执玉!我们在这边!”
此时,水生动物的优势尽数体现,庞大的鲸鱼上站了无数个黑点,方执玉的黑龙卷着两人一跃而起,带着水花,把他们放在鲸鱼的背上。
“有没有受伤?”樊文阳焦急地拉过叶瑾检查她的身体,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立刻翻起背包,从里面拿出密封好的医药,动作利索地给她重新包扎起来。
叶瑾说着在水下的事情,“第一次在水下作战,还有点不太习惯,水流的阻力和压强太大了,动作都变慢了。”
“这是你的弱点之一,需要经常训练。”方执玉一针见血。
优秀的士兵本应该是全面型人才。叶瑾点头。
叶瑾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不禁好奇起来,“我们下去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锡兰回答:“可能是唤醒了源头,导致异兽暴走,不过我们人多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好在只是一些皮肉伤。”
宋玉杰点头:“只不过是痛一些罢了。”
哨兵的五感增强,连痛觉都变得更加敏感。
闻人良策刚疏导完一名哨兵,看着被簇拥起来的叶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他的战斗力能够更加提升,是不是大家的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察觉到朋友的不对劲,马明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闻人,各有所长。”
他曾经向自己诉说过内心的苦闷,叶瑾似乎被他当成了目标,可这目标太过遥远,闻人良策始终达不到叶瑾的高度,过于钻牛角尖的话,心里会越来越憋闷。
“我从没见过叶瑾疏导其他人,你会的,她也不会啊。”马明低声道,“能进入预备军,就说明你有足够的资格能够上战场。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过于苛责自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只要把自己最擅长的部分发挥到极致,就是最优秀的军人。”
闻人良策低头,颇为懊恼:“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忍不住……自从在新生试炼……”
他的话没说完,就感受到叶瑾的靠近,来人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看着他。
“做什么?”闻人良策目光一缩,还以为自己与马明的谈话被叶瑾听到了。
叶瑾笑起来,她脸上还贴着纱布,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们说,这里的哨兵都是你在疏导。”
“没错。”
“闻人同学,我有个不情之请。”叶瑾有些不好意思,她撑着鲸鱼脊背坐下来,靠近闻人良策,悄悄说,“能不能教教我如何进行精神疏导?”
这话让闻人良策一惊,与马明对视一眼,他们的谈话果然被叶瑾听到了吗?一股恼羞从心里涌上来,闻人良策的脸变得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是我有些偏科……”叶瑾似乎没有看到闻人良侧的表情,兀自说道,“300人的队伍里面向导的数量实在是太少。过完九个陷落地不知要用上多长时间,如果仅仅只靠你们几个安抚疏导哨兵的话,给你们的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陷落地的出现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多我一个,你们的休息时间也能变长。”
她的理由很充分,闻人良策听着,逐渐变得平静,他认真地看着叶瑾,没有从对方脸上读出任何戏谑和打趣,她是在认真地向自己请教。
“闻人同学,你不会还在计较新生试炼的时候我骗了你吧?”叶瑾眨眨眼。
闻人良策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他只是在气自己而已,自以为已经算无遗策,却没想到,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向导。是他自己狭隘,没有做到思考全面罢了。
虽然口上说着让马明远离叶瑾,可他的视线却也不自觉地紧随着这名向导,他的优秀有目共睹,让每一个人都生出w艳之色,她有傲慢的资本,却又骄傲得让人并不讨厌。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忘记自己作为向导可以站在哨兵的身后,却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抵挡危险。
闻人良策叹了口气,“我教你。”
宋玉杰撞了撞方执玉的肩膀,“不跟过去?”
方执玉瞥了他一眼,原地坐下,看着汹涌的大海,不发一言。
宋玉杰又去骚扰锡兰,“看看看,樊文阳那小子又贴过去了。”